第八十四章 夜审（上）
赵摩的暴怒吼声，并没有人回应，毕竟此时的他可正处在这旋涡的中心，他眼见如此，于是起身抽出身旁的护卫的佩刀，便向着李虹山砍去。
李虹山眼神微凝，只是收回玉佩，却不做抵挡。
被灌输凌厉斗气的佩刀即将劈砍到李虹山额前之时，一支湛蓝色的羽箭疾驰而至，怦然将赵摩手中的佩刀击飞而去。
羽箭来处，一道魁梧身材不输于夏云虎的战将张弓而立。
“蓝登科！”赵摩转头一眼便将那人认出。
蓝登科收了弓箭，道：“御前杀人，赵舅爷是当蓝某人不存在是吗？”
夏王其实也被这一箭吓到了，但是却只是斥责了一句蓝登科，也不做惩罚，因为蓝登科身为禁军护卫统领，负责他的安全，职责所在并无错处。而且蓝登科是先王夏云成留给他的人，他也很信任并依赖蓝登科的保护。
手中的刀被击飞，赵摩的右手也被那余力震得有些发麻。蓝登科的那一箭威力着实不小，自己虽然斗气实力高于他一星，但是从蓝登科手中射出的羽箭中所展露的这股力量，毕竟是久经沙场历练，不是自己能够轻松匹敌的。
“呵，蓝统领这般保护李虹山，难道也要附逆为奸不成？”
赵摩被阻止之后，自然也是见到了夏王的难看脸色，于是也不再敢轻易动手，诛心直言却是另一柄利刃。
“李虹山是否是逆臣贼子，恐怕不是赵舅爷三言两语便可下定论的吧，我看赵舅爷急于抹杀人证抢夺物证，才是心里有鬼！”收了手中的弯弓，蓝登科也不想正眼瞧赵摩。
“蓝统领这是说什么话，罪臣李虹山纵容下属附逆在先，造乱劫狱在后，如今那天宣客栈的诉状还在廷尉司呢，罪状昭昭，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可下定论一说？”
一旁的王妃赵音见兄长被针对，急忙帮腔回击蓝登科。
但这一帮腔却让赵摩暗觉不妙，如今自己已成被告，赵音再插进来，就更显得自己在倚仗权势，容易脱罪了。
这脑筋一转，他随即想到既然自己如今已被拖进这泥潭了，又何妨多一个人？而且有一个事实，自然也得提醒在场所有人：“蓝统领，我想起来了令妹蓝千雪是和他李虹山定下过婚约，你私心保护自己未来妹夫，的确也在情理之中，护卫物证的确也是一个好借口。”
首先大家都有私心，你也不能觉得我妹妹帮我说话是仗势压人，其次你也得解释自己身处这之中又是何种角色，你就脱得了干系吗？
赵摩这招搅乱浑水，蓝登科听着却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摩和赵音，于是也不回避这婚约之说：“舍妹与李统领的婚约，是在场人所共知，赵舅爷，何必多此一提？况且在下有无私心，是否牵连其中，自有王上决断。当然，赵舅爷与李虹山清白与否，也自当由王上彻查。”
一旁听着二人针锋相对的夏王却在此时揉了揉眉头。离月宫被封禁，蓝千雪也软禁其中，乃至与李虹山的婚约，他都是知道的，但他一直未怀疑蓝登科的赤胆忠心，也是希望蓝登科能以此感激自己，为自己所用。但是赵摩这个家伙，这番要拖蓝登科下水的态度，不是把自己的人往别人阵营推吗？愚蠢。
不过愚蠢之人也更容易把控，夏王甩了甩手，于是怒道：“你们有完没完？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攻讦，成何体统！”
夏王终于发话，让在场众人都拱手噤声，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又道：“东山郡叛乱谋逆之事，查了这么久，结果查到了揭发之人头上，这不荒唐吗？”
当初是北极司率先发现东山郡之事，在众人眼中，赵摩便是有功之臣，如今却被举告与叛乱有关，令在场某些不知情的人也十分意外。
“刑部徐伯言呢？今天来了吗？”
“王上，徐伯言今日休沐，未曾随驾。”一旁的随行侍者提醒夏王。
那一旁的监察司正卿听着夏王开始点人，则急忙站了出来：“王上，监察司也有所启奏。”夏王给了一个示意继续的眼神，他又继续：“监察司今日也收到一封匿名信，其上同样是举告赵摩赵舅爷挑拨东山郡……谋逆。”
三人成虎，这下连夏王都有些骑虎难下了。
远处的云韵看着这一切，再看那被骁骑营包围在中间的李虹山，她才知晓，原来先前他真的借叶绝尘的试探之机，让人上呈密信去了三法司。只是不知那刑部徐伯言是真的恰好休沐，还是说不想管这些事？但她还是想错了。
城楼上场面尴尬之时，那徐伯言却正好来到了城楼下，他其实确实是休沐，想借此与妻小共赏花灯，也因为这惊天一炸让他不得不来了这里。
他从人群中听闻了那城楼门口发生的事情，知晓被两个骁骑卫压住的是东山郡的苏全，随即有了打算，让人传话，求见夏王。
而夏王也如遇救兵般，让他上来。
“徐卿，你有何见解。”
“王上，今日之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恐怕拖延不得，如今三法司的人皆在此。楼上楼下人证物证原告被告也有，倒不如当即夜审了此案，也好给城楼下百姓们一个交代。”
因为爆炸一事，花灯会上本就人头攒动，东山郡叛乱另有玄机，一时间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聚在了周边，等待消息。
“事情闹得越大，夏王便不能轻拿轻放，饶了赵摩。”置身事外的云韵也在此时回想起李虹山的那句话。
夏王深呼吸之后，也只能答应。
徐伯言观察了一下面色自若的李虹山，和面色不佳的赵摩，道：“王上，刑部查证了许久，都不曾拿到东山郡的证据，未曾想竟被李统领获得，着实可疑。”
“徐大人，东山郡的暗桩本就是我星辰卫之人，只是他赵摩抢功在先，自然不知道我留了后手！”一直不发言的李虹山终于等到了三法司人齐，这才辩驳了一句。
“李虹山，你休要胡言，那暗桩是北极司属下，我率先禀报王上，怎算抢功？”
二人此时分站在两边，彼此间气氛早已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既如此，我等便听听两位统领在此事上的分歧。从东山郡暗桩查出有叛乱开始，一五一十讲个清楚。”
徐伯言见状依旧有条不紊，安排监察司正卿协助他一一记录二人的证词，同时让那廷尉司刘雄将押上楼的苏全带到一旁的厢房单独审问。
城楼之上李虹山赵摩二人一字一句，接连讲述着发觉东山郡叛乱之后的始末，厢房里，刘雄也肃然正道，听苏全上诉被冤杀一事。城楼之下亦是人声鼎沸，即便夜色已深，也毫无散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