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计火并
偏沈其琛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压下这口冤气。
不和将死鬼计较。
他摸摸布幡，随杨六三走了片刻，望着杨六三故作惊讶道：“咦，紫气东来，权势在握，大吉啊。二庄主可要看相？”
杨六三对算命本就有兴趣，听到沈其琛那一连几个好词，更是难以控制好奇心，“看，怎么看？”
“二庄主紫微星入命，可惜南方有碍，且牝鸡食龙，不得所愿。”沈其琛慢悠悠地开口。
二庄主一代入，越想越觉得如此。
南方有碍，他大哥就住在他南边，牝鸡，这说得是他侄女吧，他那大哥一直想让他那侄女接手山庄，牝鸡食龙，他那侄女一上位，就要杀了他和他儿子吗？
二庄主越想越惊，越想越觉得如此，忍不住冷笑，他还没想着对付她呢，她倒是想对付他父子了。
他生出些许杀意。
渐而这股杀意散去，到底是他大哥唯一子嗣。
他有些拿不准，忍不住问沈其琛，“那道长，我该如何做？”
沈其琛笑得高深莫测，“女人，不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便是夫家的人了。”
“道长说得极是。”杨六三本就是这种想法，听到沈其琛的话，深以为然，“到底是我大哥唯一子嗣，她的夫君可不能差了，道长觉得，该将她嫁给谁？”
“这不是有个现成人选？”沈其琛道，“整个山庄内，又有谁比三庄主之子更合适？三庄主是二庄主的人吧，若大小姐嫁给他，也是你这边的人了，到时候，谁还能挡您麒麟儿上位？”
“道长说得极是，我这就安排上。”二庄主喜不自胜。
沈其琛拦住他，道：“此事需密，不宜交给旁人，现在到底是大庄主当家。”
二庄主深以为然，“那依道长之见？”
“不若戌时，由庄主和三庄主麒麟儿陪大小姐进食，待药效起来，庄主麒麟儿退出，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大庄主不认也得认。”
杨六三正欲问什么药效，蓦地住口。
他本就是乱匪，对这些腌臜事并不陌生，他望着沈其琛若有所思。
到时候将药一下，让‘她’和自己儿子处一室，可不可以？
沈其琛眸光微转，似笑非笑，“二庄主在想什么？”
二庄主对上这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悚然心惊，所有不善念头俱都打消。他忙讪笑，“没想什么，没想什么。”
他忙转移话题，“道长所言极是，我这就让小松去办。”
到了院子，他先找来儿子，如此如此将事情吩咐下去。
说完后，他咂摸了下，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该将这事，与小石说一下？”
游小石才是他的倚重，他背着他不声不响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略心虚。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声，机事不密则害成’，此事越少人知越好。”沈其琛摸出铜板，道，“不如我替二庄主算一下卦？”
“好。”杨六三旋个身，坐在沈其琛对面，满怀期待。
沈其琛连起掷三次，也没记卦象，装模作样地开口：“是泽卦，‘不出门户，无咎’，闭门不出，没有灾祸，这事啊，最好捂死在院子里，若是为人所知，会坏事。”
“不过，三庄主是二庄主心腹，倒也无妨。”
杨六三顿时打消了念头，“那算了。”
沈其琛暗嗤一声。
杨六三等得心焦，一会儿幻想事情顺利进行，他儿登上庄主之位，无比威风；一会儿是事情走漏风声，被他大哥抓个正着，他大哥一怒之下，将他拍成重伤。
焦虑之下，杨六三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
沈其琛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徐不疾地喝，瞧瞧天色，他道：“戌时了，二庄主若实在担忧，不妨去附近看看进展。”
“好。”杨六三腾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他早想这么做了，不过碍于那不出门户的卦象，只得压在院子里。
现在得了沈其琛金口玉言，半秒都按捺不住。
刚出门外，便见游小石往这边赶来，却是游小石一直等杨六三寻他，偏等不到，顾不得想此举会不会引起大庄主的怀疑，先过来寻他。
他担心杨六三被沈其琛忽悠瘸了。
对方身份目的不明，不可不防。
“小石，你来找我？”杨六三精神有些亢奋，拉着游小石往杨小竹院子方向走，“好小石，我给你寻了个儿媳妇，以后再无人能阻挠我儿当庄主了。”
游小石面色一变，立马明白杨六三做了什么事，他忙问，“你干了什么？”
杨六三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游小石面色一变，“你糊涂啊！你行事之前，怎么不与我说说？”
杨三六是那等迂腐之人吗？
他若是迂腐，便不会想着让杨小竹接手山庄了。
这事最大可能是，他儿子入赘杨小竹，杨小竹依旧是少庄主，而他和杨六三两个胆敢算计他女儿的人，往后余生，再别想碰山庄权利。
“道长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道长，那个卦怎么说来着，要待在院子里，不然会坏事？”杨六三望向沈其琛。
沈其琛微微一笑，“是‘不出门户，无咎’。”
若谢有时太过废物，那计划没能按时完成也无妨，杨小松和游小磊对大小姐下药是不容抵赖的事实，到时他依旧可以将这波水搅浑，只是多废些心力而已，此时不妨离间下这两人。
他视线落到两人身上，忽而神情凝重，面上的笑渐渐收了。
“怎么了道长？”杨六三紧张地问，他惶惶然地望了望自身。
游小石望着沈其琛，态度凶狠，一双视线似要将他吃了，“你又想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推举杨小松为下任庄主，他已有计划，结果被沈其琛横插这么一杆子，害得这事又起波折不说，还连累他儿一辈子。
沈其琛瞧着游小石，无奈道：“三庄主，你，哎，你不该出现呀。”
游小石豹眼圆瞪，怒目而视，“你胡说什么？”
他敏锐感知到，沈其琛要挖坑了，而他悲哀地发现，以杨六三的智商，还真会受这贼泼厮的挑拨。
要不是他武力不行，他早掀了这两兄弟的统治，自己翻身当庄主，何必受这鸟气，扶持杨六三这个没脑子的莽汉！
杨六三望望游小石，又想起沈其琛之前给的卦象，哀嚎道：“我不该出门的。”
出门无咎，一出门就有了问题。
他忙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他虎目圆瞪，视线扫向周围，是谁在偷听告密？
“这事，我不好说，先去大小姐院子看看，事又起波澜，我暂时瞧不清。”沈其琛捏着布幡，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过，便算事有波澜，只要坚定目标，铲山移石，终心想事成。”
杨六三松了口气，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他拉着游小石，前往杨小竹方向走。
游小石不敢置信，“六三，你就这么信他？”
杨六三道：“我如何不信？上使都信。”
难道他还能比上使更聪明？
游小石：“……”
无话可说。
该聪明时不聪明，不该聪明时瞎聪明。
他儿子已经被拖下水，除了摸黑到底，还能半路喊停不成？
三人寻了个偏僻之地藏起，听着房间里三人言笑晏晏，宾主尽欢，杨六三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
他对游小石道：“小石啊，辛苦你了，等我儿上位，必不忘你功劳。”
游小石暗自冷笑。
不忘功劳？
别忌惮他儿子便成了。
他儿子娶了大小姐，相当于他和大庄主联了姻，如此联合，二庄主和他儿子怎会睡得安稳？
蓦地，游小石神情顿住。
若他和大庄主联了姻，何必再依附二庄主？
大小姐是他儿媳妇，和他是一家人，这关系不比他和杨六三关系来得更亲近？
血缘兄弟可能翻脸，但父子、祖孙关系难翻，一旦大小姐诞下他游家子嗣，日后上位的，是他游家子孙啊。
如此，他还扶持杨六三干嘛？
游小石也满是欢喜，嘴上应道：“是我该做的，不敢抢功劳。”
心下却道，待我儿与大小姐联姻，我立刻转投大小姐。
杨六三，不伺-候了。
蠢得要死，没点脑子。
这些年他真是受够了。
沈其琛视线扫过两人，觉得好笑。
就这，还是几十年的情谊？浅薄得比纸不如。
他助他们三人同时赴死，还是成全他们的深情厚谊呢。
杨六三这边还在观望，那边小风哥带着谢有时急冲冲地奔了过来。
杨六三瞳孔微张，这就是出门事会泄吗？
道长果真神人也。
这也算到了。
他忙冲出去，拦住小风哥，“小风，你做什么？”
小风哥给谢有时使了个眼色，应付杨六三道：“是二庄主啊，二庄主，我有急事找大小姐。”
从谢有时那得知杨三六的算计，小风哥当即决定，要让杨三六这场算计落空。
倒不是他对大小姐有什么想法，而是一旦大小姐和游小磊搅在一起，游小石这老狐狸立场会变，彼时杨六三搅不起半点风浪，山庄内一片平静。
这，如何可以？
他也是年轻人，也有自己的野心，这顶层人不乱起来，他如何从中立功，进一步掌握权势？
上边大庄主一派，二庄主和三庄主一派，两派不合，才是最好的局面。
他不愿这局面打破。
谢有时机灵，得了小风哥眼色，想也不想地溜过去，一脚踢开房门。
房门内，杨小松和游小磊坐在椅子上，满脸木然，他俩对面，大小姐趴在桌子上，闭眼，七窍流血，早没了气息，中间餐桌上，剩菜残羹犹在，雕花铜壶已空。
听得动静，他俩似受惊老鼠一般惶惶然抬头，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心惊肉跳。
怎会如此？
不是春-药吗？怎么会变成毒-药？
“大小姐没了，被松少爷和磊少爷毒死了！”谢有时声音尖锐，声震云霄，旁边院子的杨三六听得一清二楚。
他从房间里跳出来，落到杨小竹院落，一眼透过敞开的大门，瞧见他女儿的死相，再看旁边害怕畏惧，唇都白了的游小磊和杨小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杀了你俩这个小畜生！”杨三六虎步猿行，三两下冲入屋，一掌拍向游小磊的额心，又一巴掌甩向杨小松，杨小松毫无反抗之力地顺着力道飞了出去，撞破大门，飞向门外。
他先飞过沈其琛，沈其琛暗中出手，弹出一缕指风，击中杨小松的太阳穴，杨小松继续飞，被他亲爹接在怀里。
“小松，”察觉到杨小松气息断绝，杨六三“啊——”地一声惨叫，放下杨小松，冲向杨三六，“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