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加官进爵

染坊街的翻修工程早已结束,如今街面铺着整齐的青石地砖,左右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铺面,裴家甚至还颇为豪气的在街道两侧安装了路灯。

灯笼彻夜不熄,以至于整条街看起来金碧辉煌,宫里的某位贵人,在路过时瞧见后,觉得染坊街的名字不好听,还专门提笔写下“金堂”二字,把名字改成了金堂街。

街面弄得漂亮了,又引进了很多大铺面,比如范记铺子、四方斋分店等等,这片街区自然繁华了起来,子时已过,街面上依旧可见闲逛的路人。

夜惊堂牵着大黑马,走过焕然一新的街道,来到双桂巷中,可见原本破破烂烂的院子全翻新了,里面住上了街面的掌柜伙计。

而以前他随手挑的小院,外墙也刷上了白漆,里面倒是纹丝未动,还是骆女侠以前认真收拾的模样。

夜惊堂进入院子,厨房窗外挂着些许咸鱼腊肠,整体收拾的干干净净,瓜架的盆景落了层白雪,养的花卉都好端端的,甚至还多了两盆,看起来是凝儿前几天回来放的。

夜惊堂虽然现在家大业大,但本质上还是红河镇出来的江湖游子,对这间作为人生的小院,不可能没点感情。

夜惊堂进入主屋看了看,还动手摸了摸床边墙壁上的巴掌印——巴掌印是骆女侠第一次教他功夫拍出来的,后来骆女侠又用黄土补好抹平了,但土质新旧不同,依旧能看出清晰印记。

回想当时的一幕幕,夜惊堂不免勾起嘴角笑了下,来回打量几眼,又在云璃写字的小书桌上发现了一本册子,整整齐齐摆放着。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凝儿留下来的东西,便拿起来翻开打量,结果入眼的是:

八月十五:小姐出门好久了,夫人也没消息,她们不会又偷偷离家出走了,故意把我丢在这里吧……

八月十八:秀荷姐早上偷偷跑过来,在院墙外垫脚打量,依我来看,大抵上是想夜公子了……

八月二十:今天和秀荷姐去逛街,醋溜鱼真好吃……

八月二十一:同上……

……

九月一:今天没吃到醋溜鱼,有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在巷子里闲逛,个子好高,长得也好漂亮,估摸是夜公子在梧桐街勾搭的花魁……

……

夜惊堂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萍儿的监工记录,本该出于礼貌放下,但扫着扫着就一不留神看完了。

虽然记载的只是萍儿视角的点点滴滴,但夜惊堂还是看出了很多东西,比如秀荷发现萍儿一个人住这儿可怜,时常跑过来陪陪;某红裙子太漂亮,有事没事就一个人在巷子里闲逛等等。

夜惊堂摇头一笑,把册子放回原来位置,出门牵马走出小巷,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宫里的大漂亮。

虽然关于彼此的记忆很多,但经历刚才的事情后,夜惊堂这一回想,脑子里便冒出来两条大长腿,和掰开才能看到的情趣小裤……

太过分了……

明天怕是得让三娘去采购一点……

话说陆仙子今天买了范家铺子的衣服,不会也是……

……

念及此处,夜惊堂双眸微动,翻身上马,快步朝着天水桥赶去。

以前天天被璇玑真人调戏,他还不好招架,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还手了,璇玑真人却又不给机会了。

现在好不容易回了京城闲下来,如果不给陆仙子长个记性,提醒她对男人要有最起码的敬畏之心,这以后怕是得上天。

夜惊堂如此想着,用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回到了天水桥的步行街。

新宅规模很大,是为一个老爷外加十二个姨娘准备的,此时算上客人丫鬟,都凑不够

十二个,自然显得空荡荡,到了后半夜熄灯,整个宅子基本上都是黑压压一片。

夜惊堂悄然把马放回车马房,来到花园扫了眼,可见后方的绣楼还亮着灯火,一个姑娘坐在二楼窗口,以左右互搏之术,双管齐下奋笔疾书;晚上不睡觉的鸟鸟,还在旁边蹲着歪头打量:

“叽?”

夜惊堂见小云璃在抄书,眼底显出一抹欣慰,没有过去打扰,悄悄摸到了后宅里。

新宅是江州水乡的格局,并非常见的方方正正,居住区都集中在西北角,分为四个大院,其间以假山花木相隔,朝向布局皆不同,隐私性极好。

夜惊堂住在梅院,里面种的是几树寒梅,而凝儿因为喜欢竹子,住在种植青竹的竹院里,彼此是斜对角,距离还挺远,璇玑真人的住处也在那里。

夜惊堂为防被提前发现,靠近后宅就压住了气息脚步,无声无息摸到竹院的西厢房外,听到卧室里有若有若无的绵长呼吸声,便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呼~

因为三更半夜下着雪,院子里也没点灯,在外面还能看清些许道路,到了屋里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惊堂凭借记忆摸到里侧卧室,通过呼吸声强弱,能感觉到幔帐放了下来,里面的人睡的很熟。

夜惊堂若是开口呼喊,以水儿的性格,肯定是不让他占到便宜了,当下也没怎么讲武德,悄悄摸到了跟前挑开幔帐。

“呼……”

呼吸声清晰了几分,但光线隔绝的情况下,连轮廓都很难看清。

夜惊堂略微琢磨,顺着呼吸声,悄悄凑到枕头旁边,小声道:

“陆仙子~?”。

躺在枕头上的女子当即有所警觉,略微转头,同时惊叫道:

“啊呜呜——?!”

双唇相合。

刚冒出来的言语被堵的严严实实,只剩下男子的火热气息!

夜惊堂摁住被褥下的女子,心底刚生出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但马上又发现不对:

这反应,不太像水水……

夜惊堂隔着被褥摸了摸,便发现被窝里的团团规模,比陆仙子大了一整圈儿,以往日的经验来看,好像是梵姑娘的尺寸……

!!

夜惊堂压在被子上,双眼瞪大了几分,但黑灯瞎火也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双眸,身体僵在了原地。

扑通~扑通~

房间里刹那间陷入死寂,只剩下两道心跳声。

梵青禾缩在被窝里,被摁的严严实实,嘴也被堵着,眼神相当惶恐,手里已经捏住了三根毒针。

但和夜惊堂相处这么久,她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大半夜爬到她身上的人是谁了,肯定不能下死手,于是就愣在了原地,脑子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

夜惊堂?他想做什么?

这才把我领回家第一天,就想……

不可能呀,他不像是这样的人……

都大半夜摸床铺上亲嘴了,他还能安什么心思?

怎么办怎么办……

……

夜惊堂含着柔润双唇,说实话比梵青禾还惶恐,也在想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装梦游……

这不太现实呀……

在深吻片刻后,终究是吃大亏的梵青禾先反应过来,翻身手脚并用,把大半夜逞凶的男人摁在床铺上,摆出了武松打虎的架势。

咚咚——

夜惊堂躺在被褥上,自然没敢反抗,发现梵青禾想动手打人,连忙开口提醒:

“姑娘且慢,是我是我……”

“我知道是你!我是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梵青禾面红如血、语无伦次,把夜惊堂制住,在胸口点了两下依旧不放心,又捉住手腕:

“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夜惊堂被点了两下,手脚当即脱力,连忙赔礼道歉:

“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是陆仙子……”

梵青禾又不傻,她捉住夜惊堂的手,羞愤道:

“胡说,你把我当成三娘我还信,把我当成姓陆的?她是靖王师父,你大半夜摸进屋,一言不发就动手动脚亲她?”

“……”

夜惊堂张了张嘴,忽然有点语塞了——是啊,若是误认为陆仙子,他就更不该动手动脚了。

他解释两人情投意合才如此冒犯,找水儿证明,以水水的坏心思,那肯定是打死不认,不落井下石越抹越黑都是好的。

但不如此解释,岂不真成了大半夜轻薄借宿女客人的无耻坏老爷……

夜惊堂心思急转,想了想道:

“这是陆仙子的房间,我刚才回来,顺道过来看看,发现走到门口,陆仙子都没反应,还以为陆仙子喝大了,就想进来吓唬她开个玩笑……嗯……你知道陆仙子的性子,正常不会一惊一乍,结果我刚凑近,你就准备叫,我怕闹出误会,脑子一热……”

“怕闹出误会你就亲嘴?”

梵青禾怎么听,都感觉夜惊堂是故意轻薄她,在这找理由解释。她抓双手晃了晃:

“你捂嘴不会用手,把脸凑过来是怎么回事?”

夜惊堂神色尴尬,主动认错赔礼:

“是我不好,我脑子一抽就那什么……唉,都是我的错,抱歉抱歉……”

“……”

梵青禾呼吸急促,摁了夜惊堂半天,发懵的脑袋瓜才缓过来。她想训夜惊堂几句,但夜惊堂都认错赔不是了,再凶有点得理不饶人。

但原谅夜惊堂……

这可是她的初吻!

上上次摸了,上次看光了,这次直接上嘴,下次还不知道发生啥。

要是再闹出什么,她堂堂冬冥大王,怕是真要远嫁云安做小了哦……

梵青禾微微喘息,憋了半天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夜惊堂也有点懵,想起身告辞离开,但他被梵青禾点住了;不走的话,气氛更不对。

夜惊堂眨了眨眸子,在沉默片刻后,又道:

“要不……我先出去?”

梵青禾心乱如麻,想着当前该怎么处理,听见这话,她自然不能让夜惊堂就这么跑了,觉得应该和夜惊堂郑重聊聊此事,便松开了手腕,略微探身,想把床头的烛灯点燃。

“呼~”

刺啦啦~

火折子冒出暗红火星,继而便燃起了火苗,暖黄光线布满了卧室角角落落。

夜惊堂四肢无力靠在枕头上,转眼看了下,眼神便是微微一呆。

梵青禾满头黑发如瀑布般披在背上,身上穿的并不是睡裙,而是淡红色的轻薄纱衣。

纱衣整体质地如烟,在火光下,雪肤只产生了几分朦胧感,根本起不到太多遮挡作用,唯一不透明的只有山巅位置绣着的两朵牡丹,往下都是红色薄纱,腰身轮廓一览无余,跪坐在身侧探身点灯,甚至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团儿轻摇。

梵青禾睡梦中被夜惊堂摸上来,心乱如麻之下,完全忘了晚上没事试衣裳,觉得穿着舒服就这么睡了的事儿,此时探身点灯动作还挺自然大方。

夜惊堂都没主动去瞄,余光就透过云遮雾绕般的布料,发现梵

青禾天赋应该极好,身体犹如无暇白玉,不带半点杂色,腹下能隐隐看到小凹……

夜惊堂察觉不妙,连忙闭眼:

“梵姑娘,你……”

梵青禾面色严肃点燃烛台,正想和夜惊堂好好聊聊,回头发现夜惊堂闭着双眼气息不对,脸还有点红,就低头看了看……

我的天!

刚把心思稳住的梵青禾,发现身上这离谱至极的衣裳,脸色再度赤红,迅速把灯吹了,缩回来抱住胸口,用脚蹬旁边的夜惊堂,语无伦次道:

“你……你出去!”

扑通~

夜惊堂直接就滚到了地上,连忙安慰:

“我把眼睛闭着,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就出去……”

说着强行冲开穴位,从地上翻起来,快步往外走。

踏踏踏~

梵青禾羞愤欲绝,只觉自己还不如什么都不穿被看见,待到夜惊堂跑出门后,便想三两下把这丢死人的破衣裳撕了。

但这衣裳毕竟贵的离谱,最终她还是迅速脱了下来,换上正常睡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埋在了被子里,还用腿儿胡乱蹬了几下,估计是觉得自己的一世清明,全被那乱带她买东西的妖女毁了,这以后可怎么见人才是……

——

竹院里的动静很小,其他地方依旧一切如常。

夜惊堂快步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风雪飘飘的廊道里,脑袋瓜都是嗡嗡的。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成……

犯桃花劫还是咋滴……

夜惊堂摸了摸嘴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也不敢再去打扰羞愤欲绝的梵姑娘,只能尽力做出风轻云淡之色,快步回到梅花院。

三娘和秀荷都睡了,梅花院已经没了灯火。夜惊堂心乱如麻想着事情,埋头往屋里走,收拾陆仙子的想法,自然也被抛到了千里之外。

但他刚刚走过十字步道,就发现东厢的窗户开着,白衣如雪的璇玑真人,侧躺在屋里的小榻上,旁边案几上还放着几个酒壶,看模样是喝多了,眼神迷离似醉非醉,手儿撑着侧脸,正目不转睛望着他,意思不言自明。

如果换做早些时候,夜惊堂看到这场面,那肯定得进去好好聊聊。

但今天实在有点邪门。

夜惊堂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应该先冷静冷静,于是柔声叮嘱道:

“天色已晚,陆仙子早点休息,别喝太多,我先回房歇息了。”

说完,便快步进了主屋。

吱呀~

咔哒。

“……?”

璇玑真人莫名其妙,听见拴门声,还略微撑起上半身,往外面瞄了几眼,意思估摸是:

嘿……

这小子转性了不成?

还是来连欲擒故纵都学会了……

……

璇玑真人琢磨片刻,觉得夜惊堂是想在欲擒故纵,想引她主动,她自然不会上当,又小酌几杯后,便借着酒意和夜惊堂比耐心,结果……

一夜无话。

咚——

咚——

翌日清晨,熟悉的幽远晨钟,自钟鼓楼响起,传入京城千街万巷。

南霄河岸的步行街上,夜惊堂腰悬佩刀,沿着河岸缓行,一夜下来心湖已经平复,但脑子里依旧想着昨晚的乱七八糟。

折云璃打扮成书香小姐走在跟前,上身是暖白上衣,斯斯文文灵气逼人;而没睡醒的鸟鸟,则被锲而不舍当跟班的萍儿抱在怀里。

常言人靠衣装,折云璃穿上了三娘送的冬装,书香气质有了,如果再大大咧咧,对不起三娘的心意,便双手收在腰间,莲步微移柔声说着:

“方才我去叫梵姨一起逛街,结果梵姨猫在被窝里,说外面天冷。要我看,梵姨当是多心了,万里迢迢从西北过来,给惊堂哥哥当大夫,结果可好,惊堂哥哥回来,都不上门招呼一声……”

夜惊堂怎么没招呼?

都摸过去啵嘴了,还啵了个结结实实,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扰梵姑娘,梵姑娘怎么可能跑来和他一起逛街。

不过这些缘由不好明说,夜惊堂只是道:

“可能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待会去街上挑点珠钗首饰,你帮忙送去,免得梵姑娘觉得我们不上心……”

折云璃葱白玉指轻勾耳畔青丝,神色幽幽怨怨:

“哼~我被丢在一边,十天半月不搭理,也不见哥哥问候两句;现在我只提了梵姨一句,惊堂哥哥就着急送首饰,怕梵姨多心……”

萍儿抱着鸟鸟跟在后面,听见这话好奇道:

“小姐,你是不是吃醋呀?”

??

折云璃一个趔趄,回头望向萍儿,眼神意思估计是——你觉得呢?!你今天醋溜鱼没了!

夜惊堂强行憋笑,导致表情有点变形,轻咳两声,抬手打圆场:

“开玩笑罢了。待会给你们也买点首饰,我做东,想要什么挑什么,偷偷买,不告诉骆女侠。”

折云璃听见这话,自然露出欣喜,但萍儿盯着,不好再明目张胆,便只是背着萍儿,做出娇羞模样,低头慢慢前行。

夜惊堂暗暗摇头,对于小云璃这模样,除开有点招架不住,其他都觉得挺好,自然也没多说。

三人出来,是无所事事逛街游玩,因为小云璃在,璇玑真人和三娘都没跟着,毕竟和小姑娘在一起不太好和夜惊堂打情骂俏。

夜惊堂其实想把秀荷也叫着,但家里这么多产业,他和三娘休息,只能秀荷去操办,叫出来就得刚回来的三娘去操劳了。

为此夜惊堂能做的,也只是逛街的时候,顺道让云璃帮秀荷也买了点首饰水粉。

本来回来后的第一天应该在无所事事中闲逛到晚上,直至天黑回去,向三娘交今日份的公粮。

但因为北梁使臣队伍快到了京城,朝廷的办事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

夜惊堂陪着云璃,从天水桥一路往上,走到了白狮桥,正在河边寻找老剑圣在不在之际,一匹快马便从天水桥方向追了过来,马上坐着的是黑衙总捕,手上还拿着他的官服。

夜惊堂见状,便在桥上招手示意。

纵马飞驰的黑衙总捕,见状连忙跑了过来,遥遥就呼喊道:

“夜大人,圣上召您去太华殿觐见,满朝文武都在等着,您赶快过去吧。”

夜惊堂严格上来讲有爵无官,没资格入朝议事,自然也不用去凤栖阁等着皇帝召见。

在大街上闲逛忽然听到这消息,夜惊堂难免措手不及,当下迅速在街上征用了辆马车,边走小云璃和萍儿边帮他换衣裳,朝着皇城方向飞驰而去……

——

建武十年,十月十五。

昨日已经举行冬至大朝,五日一常朝按理不举行,不过清晨天子急召群臣,云安城的王侯将相,还是齐齐到了太华殿内。

清晨时分,殿前的白玉广场,盖上了一层雪被,身着麒麟铠的金瓜武士,在御道两侧威严肃立。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分立左右,最前方的则是平日里不常见的国公王侯,大部分都年过半百,皆被天子赐了座椅。

大魏女帝身着红黑相间的龙袍,帝冕垂下十二根玉藻,遮挡住了天生柔媚的脸颊,也收敛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举止,只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望着云安中轴线的尽头。

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在群臣之前端坐,气势倒是不俗,但眼底明显有点着急。

她早上过来参加朝会,本想是舌战群臣,给夜惊堂要赏赐。

结果可好,她一句话没说,姐姐就宣布封国公,甚至风风火火的直接叫夜惊堂过来受册封,连金册和蟒袍都准备好了。

东方离人对这么破格的封赏,自然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夜惊堂没上过朝,满朝文武估计不认识几个,更不知道规矩,直接叫来,出丑了怎么办?

东方离人想提议姐姐缓几天,但姐姐一个眼神就让她闭嘴了,当下也只能心急如焚等着。

而满朝文武,已经讨论过很多次封赏的事情。

虽然在太平时期封国公有点破格,但不这么封,夜惊堂完全可以回西海诸部,拉十几万天琅骑堆在边关,当大魏的敌方大爹,到时候朝廷给个异姓王人家都不一定要,所以这赏赐群臣都没啥异议。

至于女帝这么风风火火,在场朝臣脑子不笨的,倒也看得出意图——北梁使臣要过来了,虚封的云中侯没啥用,黑衙官职更上不得台面,赶在来之前封国公,那肯定是准备让夜惊堂陪着去接待外使,拔高泱泱大国的形象。

夜惊堂冒头这么久,名字朝臣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但接触过真人确实没几个,在朝臣心里的形象,估摸是——武艺惊世、性格严酷、忠心耿耿、刚正不阿、杀人不眨眼的绝代悍将。

能在玉潭山庄,一人独战群贼,誓死护卫女帝安危,其忠诚度朝臣倒是没人怀疑,但夜惊堂并不适合当门面去接见外使。

毕竟大国要有大国气度,代表朝廷出面,怎么也得智勇双全、才思过人、临危不乱,夜惊堂当心狠手辣的黑衙阎王或许驾轻就熟,但毕竟连朝都没上过。

大部分臣子,第一次踏进太华殿都会腿软,而去和体量差不多的北梁交涉,压力只会更大,说错话、出丑、甚至只是反应迟钝,都可能变成国耻。

群臣没劝阻女帝,给夜惊堂一点准备时间,便是想看看夜惊堂面对这种突***况,能不能撑住仪态。

为了给夜惊堂点压力,时任宰相的李文公,也就是以前被王赤虎造谣,被宰相夫人拿着角先生往小花儿里塞的李相,还专门派人催了两三次,摆出满朝文武都等他一个人,已经不耐烦的模样。

这么个搞法,换成神仙来了,都得急急忙忙往宫里跑,不说维持仪态,跑过来鞋子没丢的人都算是上心智不俗。

东方离人感觉一直说她铺张浪费的李相,是想故意让夜惊堂当众出丑,在李相又准备派人催促时,插话道:

“李相,夜惊堂并非朝臣,不在殿外听宣,临时从城内召见,还是首次入朝,李相如此三番两次催促……”

礼部侍郎陈贺之,已经得到了女帝的授意,过几天要带着夜惊堂去会见北梁人,此时最关心夜惊堂的抗压能力,对此插话道:

“夜惊堂是民间武魁,放在文坛便是金科状元,若心思周密,当能想到立功折返,会受圣上召见,为此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嘭——

嘭——

……

陈贺之正慢条斯理说话,殿外的潇潇风雪间,忽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就好似千丈神将,大步踏过城池,走向了这座处于王朝中心的殿堂。

文武百官察觉异样,尽皆转头,面露疑惑。

坐在龙椅上的女帝,则是微微挑眉。

踏踏踏

……

皇城禁军察觉不对,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齐齐从城墙内涌出,手里提着大盾,看模样是想防止贼子奇袭。

但能听到声音,已经说明来人很近了。

嘭——

一声闷响后,文武百官只见一道人影,猝然划破长空,在风雪中带出漩涡,落在了承天门之外。

因为速度太快,远看去就好似一柄黑色长剑,自九天直坠钉在地上,带起的余波,却把覆盖在白石地砖上的薄雪,冲出了一个环形空地,连往过跑的禁军,都被惊的顿住了脚步。

而人影落地,带出如此强的冲击力,身体却晃都没晃一下,行云流水的便抬手一礼:

“臣夜惊堂,觐见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清冷嗓音穿透无边风雪,落入群臣耳中,明明隔着两道城门很远,但众人却听的无比清晰,不轻不重听着还很舒服。

“……”

“嚯……”

在场王侯将相,不是没见过武魁,但一动一静如此赏心悦目的,确实是头一次见。

几个专门挑刺的言官,想说夜惊堂入朝觐见,举止太过张扬,但人家还在承天门外面站着,都没进皇城,总不能说人家来上朝不该跑快点,为此张开的嘴还是闭上了。

东方离人瞧见如此潇洒的模样,眸子自然亮晶晶,连胖头龙都挺了几分,开口道:

“宣。”

“宣!夜惊堂进殿……”

……

——

承天门外。

夜惊堂飞驰而来,算不得满头大汗,但也是呼吸粗重,待听到里面的传唤后,从侧面的门洞进入了皇城,朝着太极殿行去。

上次过来,是在殿外打曹公公救大漂亮,广场上没人,而现在则是上千双眼睛盯着。

如果换做寻常人,这么进来肯定腿软,但夜惊堂昨晚还被宫里那位撩裙子调戏,想保持敬畏之心都不容易,更不用说紧张了。

虽然不了解朝廷的礼仪,但夜惊堂送笨笨进宫过几次,也没大摇大摆往中间御道走,自侧面千步廊穿过,来到巍峨大殿前,拱手一礼后,才进入正殿。

女帝坐在上面按规矩不能抬头直视,玉藻遮挡也看不到脸。

夜惊堂自然也没抬头乱看,只是目不斜视来到昂首挺胸的大笨笨跟前,躬身一礼道:

“微臣夜惊堂拜见圣上。”

大魏女帝可能是角色扮演习惯了,不想以女帝身份言语,便微微抬手示意。

东方离人见此,起身站在了大殿前方,取出托盘里的圣旨,开口道:

“夜惊堂听封。”

在前朝大燕时期,皇帝就废除了繁琐的跪礼,只在祭祀中保留,平日同行的是揖拜礼,也就是俯首作揖,而大魏传承燕制,自然也是。

夜惊堂见此再度微微躬身,大殿中也安静的针落可闻。

东方离人身形笔直,扫视群臣一眼后,才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大魏建武十年,寒月十五,圣上诏令:武安侯夜惊堂,品性刚正,矫勇善谋。入京以来,护靖王于白马书院;破邬王世子谋逆一案;后入邬州生擒反王,剿灭叛贼无数;又于玉潭山誓死护圣驾……

“……屡立奇功,朕心甚慰,封夜惊堂为武安公,赐泽南一郡为封邑,子孙世世承袭;赐蟒袍玉带、车一架、宝马三匹,赐剑履上殿之权……”

东方离人声音十分大气认真宣读着姐姐亲笔写的圣旨。

在场文武朝臣,本来觉得以夜惊堂对西海诸部和民间的影响力,给个国公不为过,但听完靖王宣读完过往功绩,又觉得哪怕没天琅王遗孤的身份,光是护圣

驾、擒反王两条,这么封赏好像也不算太出格。

再想到站在天子堂前听封的夜惊堂,年纪不过二十,在场王侯将相,难免心生感慨,甚至隐隐有点担忧。

毕竟二十岁就走到这一步,女帝还没半点忌惮,以后绝对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或者靖王妃。

夜惊堂一直忠心耿耿、不求名利还好,如果以后动了歪心思,那可真出大问题了,后宫干政、鸠占鹊巢、皇权易主……

夜惊堂维持着不卑不亢的仪态,安静听笨笨报菜名,完全想象不到在场王公,想法能这么离谱。

权钱名色,夜惊堂勉强只好一个色,对于这些寻常人十辈子都求不来的殊荣,还真没太大感触,在听大笨笨说完后,就拱手道:

“谢圣上恩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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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