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6【醉生梦死的吴乞买】

其实,塞尔柱已经派出使者,甚至还带着阿拉伯马出使大明。

上次带回去的漳绒和玻璃镜等物,还有翻译成波斯文的中国诗词,着实把塞尔柱苏丹给高兴坏了。

他想要更多!

顺便一提,年年打仗的塞尔柱苏丹,其实是个喜欢文学的老文青。

担忧阿拉伯马在中途死掉,塞尔柱使者选择从陆路进发,而且是途经大宛盆地的经典路线。

刚到撒马尔罕,塞尔柱使者就获得消息:东喀喇汗国被耶律大石灭了。

而且耶律大石还定下规矩,西边任何国家的使者或商队,最多只能到大宛盆地贸易,不准继续往东翻越葱岭!

耶律大石想霸占丝绸之路吃独食,并隔绝大明与中亚诸国的交流……

今年春天,使者回到塞尔柱国都。

苏丹大怒!

但哥疾宁又又又不听话了,塞尔柱苏丹打算先收拾那边,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教训耶律大石。

此时的哥疾宁虽然早已衰落,但国土面积还是比较大的,囊括阿富汗大部和巴基斯坦北部。

桑贾尔这位塞尔柱苏丹,至今未尝一败,打出了赫赫威名。

但不知怎的,年年胜仗还年年打。

已经打服了的属国,没过几年又不听话。即便把女儿或侄女,嫁过去做王后也不行,那些藩属君主照样闹事。

有时候,干脆扶持自己的侄子或外甥,前去担任属国的君主、总督。

但侄子和外甥们,一旦做大就想独立。

就不能安稳一点?

苏丹的心很累。

……

呼罗珊。

塞尔柱苏丹桑贾尔,聚集十万大军往东南进发。

一队轻骑飞快赶回来报告,说古尔王朝的苏丹阿拉丁,已据城而守挡住了哥疾宁的攻势。但首都绿松石山城,被哥疾宁大军团团包围,请求桑贾尔赶紧加速行军去救援。

古尔王朝的地盘,只剩阿富汗的西北部。

这些都是塞尔柱的属国,一个属国想吞并另一个属国,宗主国怎能坐视不理?

桑贾尔正下令各部加快速度,又有一个信使从北方而来。

信使跪在桑贾尔面前:“苏丹陛下,吞并东喀喇汗国的东方君主,在八剌沙滚自称菊儿汗。还派遣一支偏师,逼迫葛逻禄部臣服!”

桑贾尔询问随军学者:“菊儿汗有什么含义吗?”

这位突厥裔学者其实也不知道,随口瞎编道:“伟大的苏丹,菊儿汗是万汗之汗。”

其实,菊尔汗只是個普通汗位,还可以翻译为处罗可汗。

但在耶律大石之后,菊儿汗确实有了“万汗之汗”的意思,并且后来一直被某些蒙古大汗沿用。

这个汗位,因耶律大石而变得尊贵。

就像李世民的天可汗,在草原叫“腾格里汗”,再普通不过了。李世民之后,也变得尊贵起来。

桑贾尔冷笑:“他是大汗中的大汗,我却是苏丹中的苏丹。等惩罚了哥疾宁,我一定会去征服这个菊儿汗!”

花剌子模沙王阿即思说:“陛下,葛逻禄部如果被菊儿汗征服,他的疆土就跟我接壤了。下一次追随陛下出征,可能我无法出动更多的军队。”

这里的沙王,跟俄罗斯的沙皇来源不同。

沙阿是古波斯皇帝的称号,意为万王之王。现在则演变成行省总督,或者是属国国王的意思。

阿拉乌丁·阿即思,便是花剌子模国王,他的国家已经跟西辽接壤了。

同时,阿即思还是桑贾尔最宠幸的大将,每次征战必然被招去随驾。

“你不用怕那个菊儿汗,”桑贾尔对阿即思说,“如果他带兵攻打花剌子模,我会征集三十万大军去救援。”

阿即思拍马屁:“有陛下的帮助,花剌子模永远不怕菊儿汗。”

“出发吧。”桑贾尔微笑道。

阿即思连忙骑马跟随,并且用波斯语做四行诗,朗声赞颂着桑贾尔的赫赫武功。

诗歌刚刚诵完,就逗得桑贾尔哈哈大笑。

阿即思也跟着笑,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回到花剌子模之后,派遣信使跟耶律大石联络。

阿即思是一个中亚枭雄,总结起来就八个字:能屈能伸、不讲武德!

历史上,他先是暗中勾结西辽,起兵背叛塞尔柱。接着又跟西辽对抗,被打得赶紧臣服,同时侵吞塞尔柱国土。塞尔柱杀回来,他又投降塞尔柱,把西辽给甩在一边……

反复背叛,反复投降,最终熬死了耶律大石,把桑贾尔熬成傀儡苏丹,接着大肆侵吞西辽和塞尔柱国土。

他还邀请无数有名望的学者、宗教领袖,带着贵重礼物去请逃走的毡地汗之子回国继位。这位流亡王子一回国,他就立即囚禁杀害,没有丝毫信誉可言,把那些帮他说话的学者领袖给搞麻了。

这位来自花剌子模的搅屎棍,是耶律大石击败塞尔柱的关键人物。

……

大明正在挑选使节团官吏,等冬季风到了就出发。

不但要访问塞尔柱,还要跟沿途各国取得联系,算是为大明今后扬帆四海探探路。

礼物还在挑选中,恩科即将举行。

投降过来的金国文官,去年要么跟随家族迁徙,要么留下来帮忙编户齐民。在这个过程当中,被督察院的御史干掉八个,罪名全是贪赃枉法、侵吞土地、隐匿人口!

剩下的全都被吓坏了,今年战战兢兢前来参加恩科考试。

“唐时东都,宋时西京,果然名不虚传!”张浩站在城中感慨。

他此时站在东南城区,是整个洛阳商业最繁华的区域。

而且,违章建筑全拆了,街市显得井井有条。

他们已在客栈下榻,刘薚建议说:“且去打听一下,洛阳城内最好的酒楼在哪里。”

“对对对,先喝洛阳好酒,慢慢领略洛阳风华。”众人赞道。

此次恩科,专为金国文臣所设,只给二十个进士名额,却有三百多人报名参加。为了符合报名资格,甚至修改自己的年龄。

众人一路闲逛,打听酒楼的消息。

却见有人蹒跚而来,走近了才发现非常眼熟。

“陛……吴乞买?”张浩脱口而出,中途连忙改变称呼。

吴乞买本来低着头,闻言猛地抬头,看到这些金国旧臣,顿时脑子充血、脸色胀红。

随即,双方都扭头避开,似乎他们并不认识。

张浩招手叫来仆从,一番耳语。

仆从悄悄跟着吴乞买,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跑回来诉说情况:“相公,吴乞买今天是去当铺,把大明皇帝赐的袍服当了买酒喝。”

“买酒还要典当赐服?”张浩惊讶道。

仆从解释说:“我问过了。大明皇帝待吴乞买不薄,每个月按时发放俸禄。但经不起挥霍啊,天天喝好酒。现在没钱了,只能典当衣服喝劣酒。”

张浩问道:“没有幽禁起来?”

“去年还有兵丁看管,今年就随便他上街了。”仆从说道。

这些金国旧臣闻言,纷纷赞颂道:“大明皇帝陛下真是宽仁,竟让亡国之君随便走动。”

“何止呢。我听说前宋皇帝,如今就在大明做官。”

“两个亡国之君都如此优待,吾等文臣自也有出路。”

“就是就是,协助编户齐民立功的,不用参加恩科就授官了。”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

“……”

这些家伙当街呼喊,其实是想摆明立场,跟刚才见到的吴乞买做切割。

吴乞买抱着一坛酒回家,妻子唐括氏正在织布。

安乐公府的仆人,刚开始由朝廷支付薪水,渐渐的就得吴乞买自己开工资。

为了省钱买酒喝,吴乞买把仆人全部遣散了。

因为中风,吴乞买左腿和左臂无力,走起路来像一个跛子。

“相公就少喝点吧。”唐括氏劝道。

“醉了才好。”

吴乞买面无表情,拍开酒坛的封泥,满满倒了一大碗,没有下酒菜就直接喝。

喝着喝着,突然浑身剧痛。

他不仅中风,而且还严重痛风。

越痛越要喝。

喝醉了好睡觉,或者说醉死过去。

今天,吴乞买的心情很糟糕,半路上居然遇到那些叛逆。

连喝三碗,吴乞买猛地颤抖起来,一手抓住桌沿强忍剧痛,一手把酒碗吃力送到嘴边。

“啪!”

酒碗落地摔碎。

吴乞买已经痛得坐不住了,渐渐缩到地上蜷起来。

唐括氏想把他扶去床上,吴乞买却奋力把妻子推开,怒吼道:“逆贼,都是逆贼!”

喊了一阵,又哀求道:“酒……给我酒……快让我喝醉……”

唐括氏犹豫片刻,终究耐不住哀求,倒了一碗酒送过去。

侧躺着喝酒不方便,吴乞买艰难夺过酒碗。他把酒碗放在地上,蜷着身体趴伏在地,像野狗进食似的撅起屁股喝酒。

越喝越痛,越痛越喝。

疼得满头大汗,终于把一碗酒喝光:“再倒,再倒!”

唐括氏抹泪捧起酒坛,重新给他倒了一碗。

吴乞买立即扑上去。

就这幅鬼样子,朱铭杀他干嘛?

不仅懒得动手,甚至连看守都撤了。

朱铭很想看看,这个状态的吴乞买,究竟还能再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