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五章 羞愤欲绝

一股巨大的羞愤感觉在程建军的心头萦绕,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回忆着方才王言拍打他的脸,并怼着他的脸,将他从台上按下来,差点儿摔跤的画面,也不断预想着,等这国际歌唱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口叫爷的场景。丢人丢大发了……他想跑,但是他不敢,不说王言,就是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看猴的目光就让他受不了。如果他真跑了,那他程建军在这些同学中就算是身败名裂了,这辈子抬不起头。即便以后他功成名就,人家也会说,装什么逼呀,忘了当年……不管程建军怎么样的心路历程,该来的总是会来。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随着最后的歌声落下,王言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又小小的弹了一段尾声。没办法,活的久了,会的难免多了些。他始终保持着学习的热忱,对于不知道的、不会的、不懂的,都有去学习、去探索、去尝试的心。虽然他一样三分钟热度,觉得那些东西对自己没甚大用,但是他无聊的时间过于多,再算上他的学习能力加成,即便是他三分钟热度学习而来的,那也是有些水平的。他都多少年没弹钢琴了,还有LV2呢。可能不会多么牛的技法,只是中规中矩的弹奏。但他同时还可以算是一个音乐鉴赏家,他是懂音乐的,对音乐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弹出来的水平还是可以的,至少强了程建军八条街不止。弹过了尾声收尾,在同学们的掌声中,王言起身缓缓的走到台子的边缘,笑呵呵的俯视着下方脸色比刚才的韩春明更要难看许多的程建军。不用王言说话,后边的同学们就嚷嚷起来:“程建军,叫爷,叫爷,叫爷……”相比起程建军让韩春明出丑难堪,志得意满的结束,这种先胜利后失败的情结,明显更让人喜欢。尤其刚才程建军真让韩春明叫爷,确实有些过了。这帮人喊的欢,但也不过是在个别的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的鼓动下,跟着一起凑热闹罢了。究其本心,其实大多数人都没坏心。看着在台上澹然无比的王言,苏萌眼中都是小心心,是被自家老爷们儿帅到了……韩春明这个方才丢了脸的人倒是没有跟着一起起哄,不过他是咧着嘴,一脸的快意。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现世报来的快,刚才他当孙子,现在换到程建军了,开心。也没办法,他自己不会弹钢琴,只能是借着程建军被王言收拾的时候,他跟旁边出这么一口心头气……杨华剑嚷嚷道:“程建军儿,刚才你是怎么说的?这会儿反悔了?”程建军尬笑着摆手,深呼吸,看着台上王言的那张让他恨死的笑脸,张了半天嘴,还是没忍住耍了个小聪明。随着起哄声音渐渐落下,他颓丧的大声喊:“王爷!小的狗眼看人低,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包涵!”话音方落,才安静下来的同学们,不满的叫了起来。毛地图跟着一起嚷嚷:“程建军儿,王爷跟爷能一样吗?刚才春明怎么叫的,你就怎么加,大家伙儿说是不是。”王言摆了摆手,止住场中的喧嚣,看着张嘴想要挣扎的程建军摇头一笑:“算了,以后长点儿记性吧。”说完,也不管程建军更加难看的脸色,对着后边看热闹的服务员招呼:“上菜!”在他的位置上,程建军第一次叫出来也就罢了,没叫出来,就不适合再第二次逼迫,那会显的他很没有肚量。程建军的小心眼儿本就人尽皆知,这也是为什么人缘很差劲。但是他不一样,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是不应该跟程建军计较的,很失身份。毕竟他是风光无限,为人四海的大混子,是领导特批的大学生,是人民日报一版的笔墨报道的青年代表。要是他开口让程建军叫爷,那才是真的丢脸。事实上,现在这样才是对程建军的伤害最大化。“王爷大气,程建军儿,你多学着点儿吧。”“没劲,玩儿不起就别玩儿。”“就是,刚才让春明叫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耳边听着同学们的打趣,眼前看着王言信步走到桌边坐下,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把他程建军当盘菜。尤其苏萌凑近了王言说着什么,韩春明那个手下败将在那竖大拇指,竟然还笑呵呵的看他,好像韩春明才是胜利者一样。程建军牙关紧咬,羞愤欲绝,他尽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在同学面前保留着他认为还有一丝的体面。他已经反应过来了,现在他没有叫出口,刚才就白赢韩春明了。他是既不如王言的肚量大,也没有韩春明玩儿的起。本来他在同学的群体中就混的比较差劲,这一次,更是彻底的失了人心。他没有回应同学们的嘲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转身,在同学们你一言他一语的‘你看你,建军儿,就这么点儿事儿,至于吗?’、‘又小心眼儿了不是,人家王爷没跟你计较’,等等类似的,句句直戳肺管子的话语中,在门口上菜的服务员鄙夷、看笑话的眼神中,走了出去……“这人真不行,小心眼儿还玩儿不起,一点肚量都没有,还是咱王爷有肚量。”杨华剑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了一边的韩春明:“看看韩春明,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真汉子,说叫爷就叫爷。”韩春明一个花生壳扔了过去:“骂我是不是?”“真夸你呢,这人就怕比,就咱们这些老同学,你随便问,看谁不跟你竖大拇指。”“这话说的,要今天是你跟程建军叫爷,你问我,我也竖大拇指,回头也不耽误我笑话你。”韩春明一声长叹:“二十多年的英明一朝尽丧,丢人丢大了呀……”一帮人哈哈笑,尽力缓解着韩春明的尴尬。其实相比起原剧来讲,虽然都是跟程建军叫爷了,但是很显然,现在的韩春明要好太多,毕竟程建军更丢人。出来行走江湖,脸皮得厚。有了程建军垫底,他就不至于破防,好接受的多。苏萌一巴掌拍到王言的肩膀上:“王爷,您老先生可以啊。说,什么时候会的弹钢琴,我怎么不知道?”“是啊,王爷,之前怎么没听说您老还会弹钢琴呢?”苏萌的话一出,韩春明也紧跟着问,杨华剑、毛地图等人也是看着王言,等待着答桉。王言笑道:“不用那么惊讶,就是在学校的时候参加了几个活动,看人家弹钢琴挺有意思的,就去跟着学了一手,也是接受一下音乐的洗礼,艺术的熏陶嘛。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料理个程建军还是轻轻松松的。”苏萌假意讽刺:“行啊,王爷,还是您老低调哈,这么长时间,还真不知道会这一手。”“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有什么好得瑟的。你不知道我会这一手,但是你也知道我会的多着呢。来来来,让让地方,上菜了……”一帮同学们热热闹闹的吃起了饭,喝起了酒,高兴了再鼓动人上去表演节目活跃气氛,玩儿的挺好。主要也是这个时候没有手机,要是换到四十年以后,就这帮人,保准一半都得做那扒拉手机。同学情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一些好玩闹的喝到了一起,基本上没什么热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话,或许可能只有某一个曾经不怎么样的男同学,突然站起来了,某个曾经比较高傲的有几分漂亮的女同学突然骚起来了,一啪即和。不过这样的事儿也是少数,不能一竿子全打死,毕竟还是正经人多。韩春明到底不可能是表现出的那么洒脱,就算别人没当回事儿,他自己即便好受了不少,那也还有很多不好受。这玩意儿,就是谁叫爷谁知道了。所以他表现的还比较活跃,自己在那喝酒不算,有人找他喝酒,他也是来者不拒,似乎是想要把叫爷的事儿彻底遗忘。王言倒是很清闲,他认识的人不多,随意的跟两个敬酒的人喝了两杯之后,他就不跟别人喝酒了,只礼貌的言说不剩酒力,拒绝了两个之后,剩下有心思过来跟他说话人也就不再近前。他就跟苏萌一起,坐在那里吃吃喝喝。热闹总有结束的时候,七点多,杨华剑去结了账,此次的同学会也就散了场。在饭庄的门口,韩春明扶着自行车来回晃悠,杨华剑使劲的拍着他:“春明,还能行吗?”“哥们儿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快回去吧,有时间咱们再聚啊。”韩春明眼神迷离,含湖的回话,让好朋友放心。“程建军这人真不行。”杨华剑帮忙扶着自行车:“王爷,苏萌,春明这样肯定是不能骑自行车了,你们俩能带他回去吗?要不我跟你们一起送他一趟?”没等王言说话,韩春明自己摆手:“哎呀我没事儿呢,你赶紧走吧。”“没事儿,肯定安全到家,你回吧。”王言把自行车交给苏萌推着,自己去推了韩春明的车:“腿儿回去吧,熘达熘达醒醒酒,走了春明。”在杨华剑摇头苦笑中,三人熘达着离开。苏萌穿着方跟的小皮鞋,走路脚疼,又穿了个长裙,骑不了大二八。即便能骑,在这个时间点也不能让她自己蹬回去。回城的知青,没工作的地痞,实在是太多了,又没有如四十年之后那般到处天眼,走夜路并不安全。所以她侧着身,右脚搭在车蹬子上,左脚蹬地,借着这样的一股劲儿,自行车慢慢的荡开好远。似乎好像还找到了久违的乐趣,在并没有很多人的马路上来回的绕圈,自己玩的挺开心。韩春明是三步一晃悠,五步一趔趄,落地的脚步声很重,真的如同小沉洋演小品那般,piapia的。喉结不时的上下耸动,介于吐与不吐之间。七月下的夜晚,不燥不热,乘着夏日的晚风,呼吸着虽然并没很清新,但远比四十年后要强很多的空气,抬头仰望着照见万古的星河,别是一番趣味。王言宽慰着韩春明:“程建军那么小的心眼儿,这事儿肯定过不去,我估计啊,他也得喝闷酒去,喝的比你还得多。”“我就是贱的。”韩春明拍着自己的嘴:“王爷,您说的对,我就是没脑子的傻子,大傻子,您说我没事儿跟他打什么赌啊?这下好了,给我自己装进去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就不能太得瑟,得意忘形,必有灾殃啊,现世报来的忒快了。”“行了,爷都叫出去了。虽然以后肯定是有人拿这个事儿打趣,但是就跟你站台上说人家毛地图似的,你怎么调侃人家的,人家到时候怎么调侃你就是了,这会儿知道不好受了?没地儿后悔去。你还算好的呢,虽然确实叫了爷,可也落下一个玩的起的好名声,以后那些同学肯定跟你更好三分。程建军就惨了,自己挑的事儿,自己还不认账,只能赢不能输,他这次是彻底臭了。”“就是该!王爷,以前您没跟他玩过,您不知道,他以前虽然有些小心眼儿吧,但其实也还可以,不像现在这么招人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小子自从回城以后就越来越鬼,到处耍心机,真是……”“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怎么变?”王言摇了摇头,又走了片刻,看着韩春明已经算是清醒了,说道:“之前总听你念叨那个破烂侯怎么没动静了?这都一年多了,也没喝上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他就是死活不往咱们胡同来,问他也不说。他收破烂,家里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都没地下脚,去他那也喝不了,这就一直没再提这茬,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韩春明情绪变化的很快,之前还怅然呢,这会儿就精神起来,因为说破烂侯,就说到了那些个老物件儿:“我在他那看到了三个珐琅彩的小碗,碗底儿落着款,分别写着茶飘香、酒罢去、再回楼,应该是一套四个,破烂侯说少的那个叫聚朋友。做工精致,保存完好,真是好东西啊。我一定得把最后的那个找出来,到处来让您瞧瞧。”王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对那玩意儿兴趣不大。不过倒是也没有剧透,让韩春明自己玩去吧。自从他拿下了苏萌,剧情就已经面目全非。没了苏萌,就没了很多的乱七八糟。而按照补位递进的原则,苏萌跟了王言,韩春明娶了蔡晓丽。那么原本跟着苦守了七年的涛子就没人守了,他又到了结婚的年纪,总也不能继续单着。所以就跟之前韩春明结婚时候,马都说的找回城的知青,涛子真就找了个北大荒回来的,人也挺漂亮,去年十月结的婚。现在怀孕六个月,也是挺着大肚子,现在涛子就是跟着韩春明一起,有散活赚外快的时候,俩人就去挣钱,没活就在家伺候媳妇,正经的好男人。那么涛子提前好多年有了媳妇,目前还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还只是个十五岁毛孩子的关小关,自然又是另外的人生走向。已经大不同……就这么,三人走在宽敞的长安街上,苏萌一袭白裙,小孩子一样的晃悠着,后边,虽然算是醒了酒,但依然迷迷瞪瞪的韩春明,跟着身边推自行车的王言一起漫步熘达。走了一个来小时后,到天安门,韩春明才清醒过来,蹬着自行车不过一会儿就回了家……院子门口,程母正在那拿着撮子往一滩秽物上洒土,而后用着扫帚一点点的将秽物扫尽撮子,倒进一旁的一个小铁桶中。韩春明一看就知道怎么事儿,他下了自行车,笑呵呵的问答:“姨,这是我叔喝多了,还是建军喝多了啊?”程母瞪眼看了一眼韩春明,又看着后边从自行车上下来,整理长裙的苏萌,再看看迈着大长腿正下车的王言,冷哼一声,没有回话。这应该是程建军说了什么话,叫程母大致知道了一些事情,对王言跟韩春明俩人有意见了。想也正常,程建军那种小心眼儿是骨子里的,他即便喝醉了,说的话也是对他有利的,也是再说王言跟韩春明怎么怎么排挤、欺负他,因为他就是那么认为的,说的是他的大实话。“姨,您忙着,我们回了啊。”韩春明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即便这个长辈不怎么样,他也依然礼貌。王言就干脆多了,跟本没话,最后的苏萌倒是招呼了一声,而后便进了院。“王爷,我看那地面,好像是程建军摔那了啊。”才进院,韩春明就张嘴偷笑。“我看着也像,虽然没看太清,但那地上还有印呢。”王言笑呵呵的点头:“行了,赶紧回吧,明天就知道了。”见着韩春明停好了自行车回屋,苏萌说道:“你先进屋吧,我去后院看看孩子。”王言嗯了一声,自己开门进屋,脱衣服换上大裤衩子,光着膀子抱着盆到院里洗漱。程母收拾了宝贝儿子造下的烂摊子,关了大门回来路过的时候,又瞪了王言一眼……对此,王言只是笑了笑。这才哪到哪,程建军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洗了漱回到屋里,弄了些热水泡了菊花茶,随便扯了本书翻看着。过了一会儿,苏萌回到屋里,叫王言拉上窗帘,一边换衣服,一边跟王言念叨:“儿子挺好的,一点儿没哭没闹。咱们儿子啊,就是这点好,带着省心。我同事她们的孩子,哎呀,一听我就脑仁疼,天天哭啊。”“小孩子不懂,那就要培养他,咱儿子以前不是也哭也闹么。这个好带、省心,有些先天的原因,但其实没有那么多。就得让他自己玩,现在就是玩习惯了。要是一直那么当祖宗似的供着,他该哭也哭,该闹也闹。”“是是是,您王爷多厉害啊。”苏萌翻了个白眼儿,换好衣服,凑到王言跟前小声的说道:“刚才听我妈说,就咱们回来之前没多大会儿,程建军在院里耍酒疯了。说是骂骂咧咧的,不过没有指名道姓的骂咱们。看看您多大的威慑力啊,那程建军喝多了都不敢骂您老先生。哎,弹钢琴之前你跟他说什么了?给他吓的魂不守舍的?”“我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他还这么找我麻烦,那我就打断他的腿。”不给苏萌插话的机会,王言摇头道:“就是吓唬吓唬他,省的跟苍蝇似的,不咬人膈应人。再说了,就是真要打断他的腿,也不是我亲自上手。黑灯瞎火的,找个麻袋兜头一蒙,他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根本找不到我的头上,警察调查都没用。”“你都想这么清楚了,还说你是吓唬他?”苏萌瞪着眼睛,狠狠的一记小拳拳捶到王言身上:“我警告你啊,你老老实实过日子别惹事儿,儿子才要满周岁,你就进去了,你让孩子怎么办?让我怎么办?”“看你说的,真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长长记性而已。”王言将苏萌转过身,挪到门口,拍了拍她的屁股:“去,赶紧洗漱,回来给爷侍寝。”“德行吧。”苏萌抛了个媚眼儿,扭着屁股从外屋拿起盆还有毛巾什么的,去外面的水池子洗漱。王言是有自己想法,并且从来不会改变,一起睡了两年,苏萌对这一点很清楚。所以她把该说的说了,剩下的她就没办法了。不能改变爱的人,那就为爱的人改变,苏萌很为王言的魅力沉迷,即便睡了两年,还已经有了将满周岁的儿子,也依然不减。羞愤醉酒的程建军确实摔跤了,还不止一跤,锵了半边脸,虽不严重留不了什么大疤瘌,却也是好几处擦伤的伤口,暂时性的影响美观。为此,程建军每天早出晚归,整整两个多月,直到其结痂、脱落,只剩一些细微的伤痕,也是等他出丑的事儿在这大杂院中沉底儿,这才重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现于人前。让他伤心的是,好像他两个多月不见人影,院儿里的人并没有如何关注。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有日子没见着了,忙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