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最后一吻（长章）
“想杀他并不容易。”谭清雪道：“张源守着他，而且，枯缘子太上还给了他一道护体仙光……”“这都不是问题。”厉云霄冷冰地道：“只要你下定决心杀他，这些事情我去安排。”“怎么安排？忘姬祖师已经说过，她不会帮我，这是我自己的劫，难不成天宸子祖师，敢和枯缘太上为敌么？”谭清雪绝美的脸上有些冷峭。厉云霄道：“吸引南海仙风这么大的事情，枯缘子他老人家也肯定需要参与，一旦到了布阵的关键时刻，他分身乏术，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他老人家总不可能为了一个李安，眼睁睁看着成仙大典被影响。”“至于李安身上那道护体仙光，我自会想办法对付。”谭清雪沉默许久许久。“我倒也是好奇得很，他当年死在玄龟峰之后，你不是已经和他斩断一切孽缘了吗？休书拿到了，九转丹田诀也给他了，你还放不下他……”厉云霄眼中有些自嘲之色：“这么多年来，伱就没有爱过我？”“念雪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为人妻为人母，心里始终放着另一个人也就算了，如今却对他下手都不能？”“甚至，为了他，你可以不成仙？”咄咄逼人。谭清雪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好，你去安排吧。”“我去杀他。”她的话语如此冷静。……李安有些拿捏不定，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试探的方法，想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想杀自己，只需要找张源问一下也就好了……毕竟，如果对面已经放弃了，那枯缘道人就没有必要把李安继续守着了。他当即出关，第一时间去找张源，道：“千年修行，多谢张道友关心守护，李安不胜感激，这是一些心意……”他送上一份厚礼，其中包括浓郁的仙道物质等，张源笑逐颜开，“哪里哪里，都是同道，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张兄，我想换个地方修行，出去走走历练历练，你觉得可以么？”李安试探发问。张源眉头微微一皱。千年过去，其实他也觉得，守着李安没有多大意义了才对……但是，枯缘子一直没有新的命令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李兄，我倒是建议你继续在此地修行，不要外出，毕竟，成仙大典就在眼前了，这世间其他地方的机缘，如何能与南腐岛相比？你可知，如今道宗内部的弟子，想要来此一观，都是千难万难，其他势力的天才更是争破头颅想要进来，你还要出去……实在不智。”“就算想要去其他地方，最好也得等过成仙大典后。”李安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张兄所言有理，那我就再修炼一段时间，等成仙大典以后再说。”……回到洞府。李安腹诽不已。谁特么这么狗啊，一直盯着他。从张源的话里，李安马上猜出，应该是还有危险。否则的话张源会为李安操心？李安哪儿有这样的资格。而且，成仙大典……是一个时间节点。在成仙大典之前，他应该都有危险，而成仙大典后多半就没有了……“他妈的，老子挡了谁的成仙路了不成？”李安怒骂。但他也没有办法，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着了。接下来的日子，他越发谨慎，时时刻刻小心。毕竟，如果他被针对真的和某人成仙有关，那也意味着，越是临近成仙大典，对方可能越发疯狂啊……不只是天雷，他还是做好了激活茶壶盖子的准备。确保自己能活下去再说。时间飞逝。一眨眼，又是十几年过去了。李安守夕若惕，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听闻道宗经过十几年的检验和观察，终于开始运转覆盖整个海湾的大阵，主动吸引南海仙风。道宗高手倾巢而出，仙人级存在都动了。以南腐岛为中心，道宗耗尽无数底蕴之物建立起来的浩瀚大阵，一一勾连运转，恐怖的气机终日散发，让整个海湾内所有人都心有所感，压力极大。南海上，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涡流吸引，狂风暴雨不断出现，甚至还有些诡异气息被引动，出海寻仙的活动全部停止，没有人再敢出海了。举世瞩目，所有势力、修者，都在关注道宗成败。五年过去，大阵第一次全力运转，海湾中各种气息爆发了，上方悬浮的一百零八座仙城，更是终日散发出煌煌仙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诡异气息。有各种宏大的声音响起，如有高坐云端的仙道强者在讲经，似是威势无比的魔王在哭嚎，仿佛间有诡异生灵在嘶吼……这些声音夹杂在一起，汇聚成了一道洪流，不断传向南海深处。实际上，如果不是在海湾内的修者有大阵之力庇护，那恐怕海湾内所有人都会被直接轰杀，就算是向云天等这样的渡劫期大佬，都扛不住这种冲击！非常可怕。海湾周围，道灵界、太清界等几个相距较近的新洲大界，如今几乎已经彻底成为空城，所有修者都退出了，直接让出来数万亿的大地。毕竟，世间修者都知晓南海仙风究竟有多么恐怖，一旦道宗真正引来了那些东西，靠海湾越近的越容易受到影响。一般修者根本不敢接近！十一年过去，道宗第一次尝试失败了！没有成功引发南海仙风，只是让南海上发生了几场恐怖的海啸，海啸席卷而来，将太清界等大界的地狱淹没了一半，造成泼天灾难，幸好人们都已经撤离。二十三年后，道宗第二次尝试也失败了，只不过，这一次道宗引发的波动更加可怕，南海上发生了大爆炸，一些深藏南海中却不为人知的诡异气息隐藏点被引爆，大量诡异气息爆发出来，海面上形成了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千万里，无人敢接近。又是十七年过去－－这一年，道宗所有仙人集合，他们总结了历次出现的所有问题，闭关足足三年，然后，终于在第四年再次运转法阵。光是各种实验、思考，就已经花掉了六十多年。外界一度哗然，已经有声音在质疑道宗的行动，认为道宗这样做，无端引发了南海上的灾难，同时还让太清界、道灵界的很多修仙圣地变成了废墟，讨伐之声不绝于耳。道宗巍然不动，法阵轰然运转，而这一次，南海海面上短暂的平静后，忽然间，像是从极为遥远的未知之地，有恐怖的乌云层层叠叠浮现，整个南海上空都暗淡了，灰雾横行，在其中，甚至隐约间聆听到某种恐怖生灵的嘶吼！顿时，整个灵界都是大惊。“……这，道宗难道真的要把南海仙风引来了吗？”“这是疯了吧……三百年大乱好不容易过去，我们才过上几年好日子，道宗又要作死，这是拖我们所有人下水！”“住嘴！如果南海深处真的还有恐怖仙风，道宗这样做，无疑是正确的，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冻毙于风雪，来人，马上调拨一批资源，支援道宗！”所有人关注。南腐岛周围，大阵已经运转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闭关地中。李安高度警惕，他把傀儡放置于洞府中，而自己，则是躲进了傀儡蒲团下的一个“人形洞穴”内。这个人形洞穴是他按照自己的身材一比一挖出来的，他近来之后，就像是被埋在其中，严丝合缝。他利用命种之气，把自己彻底掩盖，任何人用神识扫描，都难以发现，不容易看出来石洞中藏着另一个人。他随时准备调用天雷，轰杀来犯之敌。同时也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在他看来，如果对方真的杀他之心不死，这段时间是最合适的。因为，道宗高手们，包括枯缘子，都竭尽全力在引动南海仙风，根本分身乏术，顾不了李安这种蝼蚁了。越是如此，越是危险。他静心屏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感觉到洞口一动。在李安闭关地内，已经多出了一道靓丽的身影。此人赫然便是谭清雪！她……来了。在厉云霄的帮助下，她轻松越过所有防护法阵，没有惊动别人。来的只是她的元神！“李道友，好久不见。”谭清雪主动开口，声音清丽。盘坐在蒲团上的“李安”睁开了眼睛，看到谭眼前的佳人，他明显有些吃惊，道：“谭道友，你怎么来了……”他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不禁脸色一变，道：“你是……偷偷进来的？”“很意外么？”谭清雪话语淡然，她走到李安面前，衣袂飘飘，身姿婀娜，注视着李安的脸。“你是来……杀我的？”李安声音有些涩。谭清雪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幽幽道：“李安，你可还记得当年庆阳坊市？”李安道：“永不敢忘。”谭清雪坐了下来，如一个老友般，道：“那时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仙道无望，只求你能给我一个孩子，让我度过余生。”“可惜了，你只求仙道长青，冷血得很。”她话语幽幽，道：“说起来，如果不是那时你足够坚定，也没有今日的谭清雪了。”李安道：“这都是谭道友自己的福缘，李安怎敢居功。”谭清雪叹了一口气，“道友？”李安道：“或者，厉夫人？”“你在乎我是厉夫人亦或者不是么？”李安默然。“你从仙陨秘境回道宗之后，我本以为你会来找我的，可惜了，你没有。”“你已问过我要一纸休书，为他人妻子，怎敢叨扰？”“我若不是他人妻子，你就会来叨扰我了？”李安再次沉默。一个个问题，似乎只是让自己徒增了些许失望和烦恼，但谭清雪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这一切她早已经预料到了。“你曾救过我三次。”“第一次，庆阳坊市之时，用你身上的神秘气息，从死亡中将我拉了回来。”“第二次，写信让我离开玄阳宗，让我躲过玄阳宗灭宗之祸。”“第三次，天煞山脉之时，你在天妖秘境中再次留下了那种神秘气息，帮我战胜了妖族妖后，有了今天。”“我欠你很多。”谭清雪一一说着。李安却是心中不禁愕然。到今天，他才明白为什么当年谭清雪居然会成为妖族妖后，按道理来说，她会被妖后彻底磨灭才对……原来，是自己的缘故？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他在天煞山脉的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事顺遂了……无意中抱了谭清雪的大腿啊……“你救过我三次，真不曾在乎过我丝毫？”她盯着李安的眼眸。李安心中只后悔，当初在天煞山脉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居然救了她一次，如果给李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做干净一些，让谭清雪死了算了。但是，此刻他敏锐觉查到，谭清雪内心可能有一丝犹豫－－于是，李安故作遗憾满腹，叹息一声：“清雪，我们终究错过了。”“如今你已为峰主，即将成仙，前途无量，有了实力强大的丈夫，有了乖巧可爱的女儿，而我，大道已断……”“我成仙很难。”谭清雪轻声道：“李郎，你可愿帮我第四次？”李安警惕，道：“怎么帮你？”“我这些年的仙道坦途，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你在天煞山脉时候，留在我体内的神秘气息……你大道已缺，若你将那种气息都给我，我成仙的概率，可达九成。”她话语平静，看着李安的眼睛。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李安身上的那种神秘气息－－尘缘未尽？红尘孽气集中在李安身上？那只是她给外人的借口而已。谭清雪非常清楚，李安身上有秘密，那种神秘气息，在她修炼这么多岁月以来，给了她很多帮助，如今她面临成仙困境，如果能将李安身上的气息都吸收……她的把握会很大。但是，她不可能直接告诉厉云霄，更不可能告诉其他人，说她贪图李安身上的神秘气息。这是她独享的秘密，一旦让厉云霄等人知晓，恐怕其他人也会来争抢李安这块肥肉了，反而损坏了她的利益。所以，她才编造了一个借口，不断暗示引导，最终让众人得出一个结论，她还爱着李安，对李安有旧情，而且，这种旧情还会影响她成仙时候的心境。这一切都说得通，毕竟，她和李安曾共同历经生死，曾为夫妻，没人不信。至于对李安……自从当年替李安拿到了九转丹田诀，在李安坟前念给李安听的时候……她内心就已经斩断。谭清雪曾经是个感性的女孩子，虽然也自私，但却容易被感情影响。修行多年，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很久，那些东西，几乎都消散了。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其他的，都只是旁枝末节。可以说，她和李安骨子里都是一类人，当初在庆阳坊市时，李安曾面临索命马面的险境，她放弃李安孤身离开便是明证。只是她经历太少，看得不透。如今看透了，就好似一个女版的李安了。李安也盯着谭清雪很久很久，忽然一笑道：“还记得当初玄龟峰下么？”“那时我藏在坟里，不能动弹，但是对外界的一切，还是能感知到的……”“你来要休书的时候，我以为你很绝情，其实你不是，你答应嫁给厉云霄，都只是为了我。”“我当时曾恨过你，很恨很恨。”“可当听到你给我诵的九转丹田诀……我才明白，我欠了你很多很多。”“清雪，对不起。”李安的话语温柔，只是带着无尽的懊悔和遗憾，他道：“若有来世，我只想和你在那凡尘俗世间，生一对孩儿，粗茶淡饭，从此，不问成仙－－”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行泪水落下：“你杀了我吧，用我的一切，去成就你的仙道。”他嘴角带着微笑，似乎对于死亡没有丝毫恐惧，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畅快之情。谭清雪盯着他，很久很久，她的手抬了起来，可李安的话却如一记记重锤，让她心鼓重重响起－－她闭上眼睛，尝试不去看李安，神力在手上萦绕，盘旋－－她几乎已走到李安面前，只需要手落下，就能让合道境界的李安身死道消－－“清雪，动手吧。”李安睁开眼，眼中是无限的柔情和爱意，以及一种无惧死亡的释然，他道：“这是我欠你的，这一生，我只能用命来还你。”“若有来生，我用所有的爱来还你－－”“我这一辈子不曾说过真话，这一句，是真的－－”蒲团上的“李安”深情款款，而蒲团下面藏着的真李安，却已经额角带汗，天雷即将爆发。说这么多，只是要影响谭清雪的心神！爱她？爱一条母狗都不爱她！弄死她，杀了她，这才是李安心中唯一的念头。这个贱人知道了李安的秘密，居然还有了谋夺之心，她已有取死之道！只是最佳时机还没到，李安动手的最佳时刻是谭清雪杀了蒲团上的傀儡之后－－那时，她防备必然是最小！李安猝然动手，成功率最大。所以，快杀啊贱女人！李安已经迫不及待了－－而蒲团之前，听完傀儡“李安”的话，谭清雪的情绪如同洪水，冲破了她精心编织的堤坝，她的手落下，却是神力散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傀儡李安的脸。她的眼中，那种极致的冷静之中，竟出现了一丝不忍和茫然。“李郎……”她轻声一语，忽然捧起傀儡李安的脸，吻了下去－－轻轻一吻，然后，她潇洒转身，道：“足够了。”“这一切都足够了。”她的话语是这般轻快，说完之后，身影居然直接从原地消失了－－蒲团上，傀儡李安表情僵住。蒲团下，李安愣了一下，随即大骂不已。这个贱女人发什么疯？草……居然不杀他了？你不杀我傀儡，我怎么弄死你？李安气得不行！但是，他很快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谨慎，小心！万一谭清雪只是演戏，去而复返趁他不注意动手呢？谁知道这女人有多毒。……一处礁石上，厉云霄守着谭清雪的肉身，海浪不断卷袭而来，打在礁石上，散座雪白的一团团，然后重归大海。许久后，谭清雪终于醒来。“怎么样？你杀了他？”厉云霄关切的发问。谭清雪摇摇头，道：“没有。”厉云霄眉头紧皱，道：“怎么回事？他还有别的手段保命？”谭清雪道：“我看开了。”“心结已解，红尘孽缘已散，冲击成仙，再无心魔。”厉云霄怀疑：“真的？”谭清雪点点头：“是。”“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他，这一夜，你能忘了他？”“很多年的心结，其实有时候真的只是需要一句话而已。”谭清雪绝美的脸上表情很释然，她笑了笑：“这么多年我一直爱着他，他也一直爱着我，但今夜，他让我直到，他其实真的不爱我了。”“所以，我放下了。”“云霄，等成仙之日，我的心将与你彻底合一。”她轻轻上前，揽住厉云霄。厉云霄之所以也对此事十分着急，最大的原因就是，到时候他需要和谭清雪一起施展一门阴阳合一之术……那门大术乃是天宸子传给他的，要求两人心念合一，不分彼此。所以，谭清雪的心魔问题，他才会这般关注。一开始，他也是愤怒极了，自己当了这么多年丈夫，妻子心里始终有另一个人，这简直不可忍。但为了成仙……他选择忍！忍下来，成仙以后再说。他将谭清雪拥入怀中，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便安慰谭清雪道：“好，我相信你。”“风大了，回去吧。”两人当即执手离开。而送谭清雪离开后不久。厉云霄却孤身一人，重返此地，盘坐于此，他元神出窍，做逍遥游，悄然朝着李安的闭关地而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他元神出窍许久后，一道清冷的身影，也已经出现在这里。“我不杀的人，轮得到你来杀？”谭清雪冷冷低语。……闭关地内。厉云霄的身影出现。而蒲团下，李安顿时心中一紧，特娘的，果然啊……谭清雪这个蛇蝎，该不会是意识到可能存在危险，所以，让厉云霄来送人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