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血字的研究(八)

他的动作不快,比起那些契约者来说,简直就像是在慢放一样。

但是他的动作却是那么无声无息,一个不注意,就完全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就在夏洛克隐去身形的这一刻,刚刚放松精神的老者突然身子一颤,似乎也发现了什么,竟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的盯着滚滚浓烟的深处。

天空之上,一道闪电很不合时宜的划过。

老祭司大人年迈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一声狂吼!

“跑!!!!!”

毫无预兆。

不知道他要让谁跑?往哪跑?怎么跑?为什么跑?

甚至都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想要说‘跑’这个词,可能是在这一刹那,他只能条件反射的将自己所有的言语和震惊浓缩成一个胡乱的发音。

然而,他还是太慢了。

浓烟之中,一个枯槁的身影突然出现,浑身浴血,如同在暴雨中无助摇摆的枯枝,

但是那身影的速度却又是那么的块,快到超乎了人们的思维,只是视线捕捉到了他细小的身躯,看到了他的手上拎着一根漆黑的一米来长的尖刺,做出了一个朝着高空投掷的姿势。

无奈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光线射入了瞳孔后的成像而已,却没有任何人的脑子能做出任何的反应。

“砰!”的一声。

血粼粼的纤细手臂爆发出了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直至凌空发出了一声爆响,那是怪力在抽打空气所发出了声音,手中的那根尖刺像是一道漆黑的光一样,瞬间刺穿了整条长街,并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震惊表情的刹那,已经穿透了钟楼上方的那株巨大的藤蔓植物。

又是“砰!”的一声炸响。植物中心的孢子囊瞬间炸开,里面粘你的黑绿色汁液像是一团恶心的烟花!

契约生物受伤,那么契约者便会受到极大程度的反噬,所以一旁的凯瑟琳几乎同一时间就凄惨的跪倒在地,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还不算完,因为在炸响蔓延开来的时候,那异形的身躯已经冲出浓烟,径直跃向了毫无防备的老祭司大人。

直到这时候,闪电的轰鸣才堪堪而至,大雨从天而降,一些反应不算快的人才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全貌!

那应该是巴德尔大人,因为他身上还披散着那件破烂的血红色执事长袍,但是其外形却已经完全脱离了其原本的样子。

甚至可以说,只剩下了最基本的骨骼与皮肤,原本健硕的肌肉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只能依稀的在宽大下垂的长袍里看到些躯体的轮廓,与其干枯的骨骼相匹配的,是那個头皮耷拉下来的脑袋,以及鲜红暴突的恐怖眼球。

老祭司大人看到对方如此的形态,第一时间目眦欲裂,因为他不可思议的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对方之所以能在这种濒死情况下还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伤力,难道是因为......他正在献祭自己的一切?

这里所说的一切,自然是包括肌肉,内脏,精神力,甚至是其契约生物的生命在内的,所有他现在还拥有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种献祭,才使得他全身的肌肉组织顷刻间全部化为了疯狂的养分,使其消瘦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

而这种形神俱灭的献祭方式,则来源于教廷内部,联合【生命科学院】所研制出的一种药剂。

极其珍贵,相传,只有最虔诚的神职人员才能够得到。

可是,这种药剂不是还在研制阶段么?

为什么巴德尔手中会有一瓶?

他偷的?还是通过一些人脉悄悄搞到手的,甚至说,他是甘愿用自己去当实验体?

老祭司根本无法猜测,总之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正是因此,老祭司大人震惊之余,也只能条件反射一般的瞪大了双眼,目睹着那诡异而扭曲的细瘦身躯瞬息间逼近自己。

那身躯实在是太凄惨,太单薄了,燃烧了所有的养分所换来的孤注一掷的杀伤力,让他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但是就是这样一幅身躯,只要让其触碰到祭司大人的那一瞬间,后者必定瞬间就被戳烂搅碎!然后,残余的疯狂力量会驱使着这具枯槁身体,尽一切所能将周围的生命全部屠杀摧毁,直到自己也粉身碎骨。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其实直到这会儿,大雨才刚刚越过天空与地面的夹缝,噼里啪啦的砸在长街上,将满地的血浆搅合成一滩滩腥臭的烂泥。

没有人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自然也没有人有所准备。

凯瑟琳没有,老祭司大人也没有,周围所有的教廷护卫军也没有。

......等等!

似乎有一个人有。

......

只听雨幕中的一声轻响。

那是一颗子弹出膛的声音,在刚才连绵不断的狂暴轰响声之下,这声枪响是那么的清脆悦耳。

这颗不起眼的子弹穿过了整条街,穿过四处弥漫着的血腥味,又穿过了几架蒸汽铠甲的残骸与搅碎的烂肉,还顺带的击碎了几滴雨水,最终,迎着那瞬息而至的消瘦躯体的胸膛,结结实实的轰砸了上去!

这一瞬间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巴德尔执事甚至没有发出什么惨叫声。

因为他吞下了药剂之后,理智也是献祭的一部分,所以此时的它几乎已经没有感知痛觉的能力了。

然而,因为没有坚实的肌肉作为缓冲和保护,子弹带来的冲击力赤裸裸与其本身的恐怖速度相撞,一瞬间的反震让那枯瘦的身形猛地一个趔趄,高速移动下的细微偏转,如一辆突然脱轨了的疾驰列车,轰隆一下掀翻,继而在满地粘腻的血浆里疯狂翻滚。

而在那雨幕的另一侧,夏洛克持枪而立,原本乱糟糟的头发经过冲刷,顺着脸颊披散而下,寒冷的夜风将其面部冻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