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光,魔潮,与唯一的猎物
一切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甚至在天穹下方的人们有很多,都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怪异天象。
但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那束粗壮的光,瞪着眼睛,呆立在了原地,整个人陷入了完全的茫然之中,甚至不知道是应该先惊讶,还是先恐惧。
就看着那光坠落于山巅.
一阵风吹过。
那风来自于山巅的冰雪上层,瞬息间悠然飘下,吹动了一名帝国战士的发鬓。
如同那海啸前湿漉漉的一滴潮湿水渍一般,
而就在下一秒,一股绝对无法凭借大自然自有力量形成的狂风在那高山之山轰然掀起,那束光就宛如有了实体,用亿万颗炮弹凝聚在一起的力量,亦或是这三百年来战争中所有爆发出的火光,甚至于天上那些星辰新生或熄灭时所能释放的所有能量,它们凝聚成了一根从天而降的巨剑,凶狠的凿在了那雪山之上。
随着那狂风冲天而起,积累了千万年的白雪如倒灌向天穹的冰雪洪流,遮蔽了近乎所有的星光,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一瞬终于爆发了出来,竟然顷刻间就夺取了所有人的听觉,甚至有一些人因为那从高空激荡出的共振直接贯穿耳膜,两眼一黑,被活活的震得晕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道光从何而来,更加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玩意,反正这一切,就发生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之内,紧接着,这道光便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但是残留着的高温却将那些被振飞到了天空之上的万年积雪瞬间被蒸腾成漫天的水雾,又在同时汽化。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乘坐着飞艇,能从高空俯视那山巅的话,一定会不可思议的发现,整座山竟然被贯穿出了一个直径达到二十米左右的大洞.
至于深度,已经完全超出了肉眼能够达到的距离。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夏洛克手中的怪异砖头子在这突如其来的轰鸣之中完全失去了反映,重新变成了一个漆黑的薄薄方块。
夏洛克也没有时间去鼓捣这玩意,连忙冲出营房,然后便看到了门外那些呆立原地,或是被震得瘫软倒下、不断呕吐的士兵们。
他没有看到那束光,但是顺着人们的视线望过去,他看到了那变得斑秃的山顶,那一大片诡异消失于山巅的积雪,以及.从山顶轰鸣着,喷溅出来的一抹鲜红。
那可不仅仅只是一抹色彩,虽然不论从理智,认知,或者物理层面上来想,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状况,但是人们似乎还是惊恐的发现。
那座山,似乎已然因为那束光的贯穿,而变成了一座.喷发着的火山。
从现存的地质学知识里去想,火山的最基本形成原因,就是因为地壳下50公里以上的高压熔岩找到了一个直通地表的缺口。
但是地球本身的这种缺口99%都出现在板块挤压之下的大陆缝隙之间,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束光就直接贯穿至了地幔岩层之下?
然.
那座山开始晃动,高温沿着亿万年的冰冷山体凶残开始向外扩散,顶层的血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然后又被下方没有来得及平衡的低温迅速冻成冰块,大片大片的滚落,发出的振动和巨响在瞬间便形成了这片大陆之上最可怕的,但是在战场地质学家检测后,确定无法出现的山脉大雪崩!
从美学的角度去看,这一幕将是多么的恢弘壮丽。
以公里计数范围的熔岩翻滚着涌出了山顶,冰雪混着岩浆似是从天上倒灌而下,
炙热的猩红和白皑皑的万年积雪之间有一道华丽到了极点的冰层,在不断的融化之后又被冻结起来,那山体在几秒钟之内就被涂抹成了彩霞,红火与冷白色混淆着,发出嗤嗤的蒸汽机散热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浓烈烟尘,疯狂地向着天空喷去。
夏洛克凝视着这一幕非自然形成的景象,即使是他不禁被其震撼,同时脚下的振动也随之而来。
地幔的压力倾泻必然会带来地震,虽然那山顶的缺口并不会像是大陆架裂缝一般,形成多么可怕的大地裂变,但是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却也是毁灭性的。
米尔萨普上尉头顶包扎着绷带,一只胳膊悬挂于胸前,脚下的振动让他终于缓过了神来,看着那汹涌的从山顶倾斜而下的岩浆与冰雪,他的浑身都在颤抖。
但帝国军人具有的强韧精神终究还是让他发出了那声嘶力竭的嘶吼.
“跑!!!!!!”
其实都没有什么命令,在这一刻,根本不可能从容的去下达有序的指挥,好在那些士兵,伤员,战地医生,所有人在战斗中都磨练了一些坚韧的心理素质,在这致命洪流之中,他们拼尽全力的将所有能带上的伤员扔上了运输车,营地之中,充斥着怒骂,狂吼,呼唤,以及‘别管我,快走!’等等叫喊声。
而在一处改建成了手术室的营房之中,华生刚拿着一根止血钳,将一名战士的股深动脉夹住,准备进行伤处的截肢,而在他的身后,南丁格尔的手刚缓缓从一名战士身上移开,又颤抖着抬起,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在这种温度之下还能流汗,似乎预示着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而在那一声足以让人失聪的巨响,以及脚下传来的振动后,华生立刻冲出了手术区,紧接着便看到了眼前这恐怖的一幕,短暂的愣神之后,他想都没想,连忙冲回了手术室,一把将南丁格尔抱起来夺门而出!
他没有去救那些伤员,甚至没有去管自己负责的那位断了腿的士兵,他是医生,救死扶伤确实是他的职责,但是这一刻,他也只能救一个人了。
南丁格尔此时还没有从刚才的巨响中缓过神来,眩晕之中,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出了手术室,下意识的,她还想着那些等待着救治的人,然而抬起头,看到了那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之后,她一下子安静了。
她被吓到了.
当然,她在这突如其来的惊骇之中,没有如寻常女人一般的尖叫嘶吼,胡乱扑腾,更加没有像是那些不理智的想要彰显仁慈的人一样,吼着让自己回去,屋里还有伤员一类的荒唐话语,她只是任凭华生带着自己跃上一辆从眼前疾驰驶过的运输车,伴随着耳畔的狂风与巨响朝前狂奔。
雪崩来的比想象中的更加狂野,高山上因重力倾泻而下的动能让这些万年的雪层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崩塌速度,车厢在振动中剧烈的颠簸着,而一个极其现实,又极其绝望的结果是,这座军事基地里人不可能全部逃离。
事实上,要不是华生和南丁格尔所在手术室的地方处在雪山的远端,要不是这座基地的建设占据了纵向400米以上的巨大空间,要不是前方的建筑稍稍阻隔了一些雪崩的势头,有了那三四秒钟的反映时间,他们也必然会葬身在这洪流之中。
至于那些距离雪山最近的一批帝国的将士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来得及逃离,甚至来不及转身,来不及呼喊,成千上万吨的积雪以及从山体上破落而下的岩石碾压过钢铁铸就的基地围墙,推到了高耸的指挥塔,将营房掩埋,继而在那目尽之处疯狂的席卷,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尽,碾压的血肉模糊。
这些人之中,有强悍的三阶大契约者,有车技不凡的冲车驾驶员,有最先反应过来已经冲入战车的士兵,有军衔高的吓人的前线将军,但是在大自然冰与火的灾难面前,不管是谁,都不可能逃离。
而这其中,也包括夏洛克.
他是反映最快的那个人,他是速度最快的那个人,他甚至用双腿的一个冲刺就瞬间超越了一辆最先进的蒸汽机车的速度,但是,他依旧没有逃离,崩塌的冻层从天而降,在第一个瞬间。
就将其掩埋其中.
这个军事基地之中驻扎了四万五千人,然而,现在狂奔于雪原之上的,只有不到一百辆运输车,身后的轰鸣声没有停止,脚下的油门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华生站在一辆运输车的后方,看着依旧汹涌的雪海,心中震撼之余,他没有去想到这可怕的灾难是怎么发生的,也没有想到夏洛克是不是也逃生了,他甚至都没有去关注一下自己是不是受了伤,他只是下意识的庆幸自己将南丁格尔救了出来,同时,看着冻土奔流的速度,似乎有了些减缓的趋势。
这预示着,他活下来了
这才是此时最正常的反应,是一个人类对于自身生命存续的本能欢呼。
直到当一道虚空裂缝在不远处的半空中打开。
这道虚空裂缝出现的是那么的带有戏剧性,因为他就像是阴天时,你感觉到的滴落与自己肩头的那第一滴雨。
湿漉漉,冰冰凉。
一滴雨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那只是一个开始。
所以就在下一个瞬间,大雨倾盆!
虚空裂缝的出现,虽然说不上缓慢,但是越大的裂缝,撕开的时间就越长,一个可以供正常二阶恶魔通过的裂缝,怎么着也得用一两秒的时间才能够完全的成型。
所以,用来形容虚空裂缝的出现,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然而只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就会觉得这个形容是多么的贴切,因为他们周围的虚空裂缝就是像大雨之下的湖面一样,每溅起的一片涟漪,就会出现一道裂缝,有大有小,或远或近,密密麻麻,有的刚刚出现,就被随之而来的崩塌大雪所掩埋,而有的,则往出喷涌着恶魔。
在这片绵延到了视线尽头的大雪崩之下,任何生命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那些虚空裂缝自然也会被吞噬掉,华生不知道这些雪会不会通过裂缝倒灌进入地狱之中,但是他能确定,被掩埋之后,这些恶魔肯定是无法从里面爬出来的,至于爬出来的,肯定也会变成这片雪幕之下的一个冰坨子。
但是裂缝太多了,多到一两秒钟的时间,就占据了幸存下来帝国士兵的所有视线,多到1000个虚空裂缝之中,只有一百只恶魔能够钻出来,而这一百只里面,只有一只恶魔能够逃离被掩埋的悲惨命运即使这样,也依旧有着铺天盖地的数量。
这些恶魔开始不要命的追逐着这些幸存下来的车辆,他们疯狂的就像是尾巴上被拴了鞭炮的疯牛。
幸存下来的士兵有一些携带者武器,他们立刻开始对这群嗜血的可怕恶魔倾泻火力,黑烟阵阵,爆炸连连,但是就连山雪洪流都无法淹没的魔潮怎么可能被枪炮子弹就抵挡。
越来越多的恶魔逼近了,他们跃上了车辆,爬上了装甲的上层,腥臭黏腻的口水甩到了半开放式运输车后的士兵们的脸上,无数的獠牙在钢铁上留下了无数的抓痕,锋利的骨质与弹药撞击,彪射出颜色各异的鲜血。
人类的肉体不可能和恶魔相比,就算是幸存者之中有一些契约者,但是在如此恐怖的恶魔数量面前,也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那些没有穿着蒸汽装甲的士兵们与恶魔近距离接触,后果也可想而知,总之,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可是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是,这些恶魔似乎并没有撕咬眼前猎物的意思,他们越过了车辆,甚至越过了唾手可得的食物,无视身上炸开的弹药和伤口,继续不顾一切的朝前冲去。
华生和所有其他的帝国士兵一样,震惊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而更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恶魔行进路线来看。
这帮家伙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这显然不对劲,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些恶魔怎么可能奔着自己来。
也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总之这一瞬间,他似乎是毫无理由的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南丁格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