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生活渐渐远去
其实吧.
不需要如何反复的强调,谁都知道夏洛克是一个不那么容易被惊到的人。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近这半年,他似乎发现,自己经常会看到一些事情,或者听到一些言语之后,愣住那么几秒钟。
他喜欢这种感觉,当这个世界的各种谜题一层层的拨开,向自己展露那令人震撼不已的深层答案时,他看定是有快感的。
但是这段时间,快感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些。
夏洛克听到南丁格尔是邪神这句话的时候,他怔了一下。
紧接着,面前的但丁大人看到夏洛克听到如此的消息,竟然只是怔了一下,他也不由的怔了一下。
有点绕.总之这一刻,这栋小屋里的一老一少俩人面对面的看着彼此,沉默了好一会。
最终,但丁大人带着欣赏意味的点了点头:
“当年,把南丁格尔的胚胎从那个世界带回来时,真的很难形容我怀中的那个小东西。
一个还没有成长为人形的生命,就被绿色的粘稠液体泡着。
我看到玻璃下有一根大管子,插入了她本应该是脐带的位置。
她眼睛的隔膜还没有完全的分裂,手指刚刚成型,咱们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能看到一个胚胎渐渐成长为婴儿的样子,我也无法向你解释当时我的心情。
但是我知道.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婴儿,就是毁灭咱们这个世界的根源。”
说到这,但丁大人突然嘴角上扬,但是却没有显露出那种睿智,或者无可匹敌的自信与强大,反而尽是苦涩,他望向了窗外的天空,晴朗到一片碧蓝,如静止了的画面般:
“而我却没有杀死她。”
其实,,邪神从来都只是一个概念性的称呼,它可以是某种机器,也可能是某种怪物,也可能是一个还未出世的婴儿。
总之,邪神就是那个能够连同两个世界,让800年后的人类肆无忌惮的跨越时空裂缝的东西。
而南丁格尔,就拥有这种能力。
“我也年轻过,也有过喜欢的人,以及喜欢我的人。”但丁大人喃喃着:“但是我从未娶妻,更未生子,我心爱的女人在第二次恶魔入侵期间死去了,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茶花园女工。
他死的时候,我已经在战场上呆了三年了,我杀了不少的恶魔,见了不少的鲜血。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无法对那个幼小的胚胎下手。
她连个孩子都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强行的用违反了生命繁衍原则的机器催生出来的。
我还记得,我那会儿看到她在培育仓里,用还没有发育完全的透明小手挠了挠肚子。
好吧,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杀她了。”
很难想象,面前曾经收割掉无数生命的老人,此刻竟然为了没有杀掉一个婴儿,而变得无比自责。
“我将她带回了家里,在所有人都为了我的回归而欢庆,在整个帝国都在树立我的雕像的时候,他们根本想不到,其实我的家里,正在伺养者邪神。
因为技术原因,那个胚胎其实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因为她连基本的养分都无法吸取。
但是就是因为南丁格尔那古怪的变异特性,竟让让她在没有营养供给的情况下,强行的度过了胚胎发育阶段。
我没有把她留在身边,毕竟我的身份总是吸引着太多的关注,所以,我在一个雨夜,将南丁格尔放在一个篮子里,送至一对年轻且善良的夫妇家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就隐藏在了马路对面的阴影里。
我看着那对夫妇开了门,惊讶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然后将其带进了家。
我那时候想,这个小婴儿就这样寂寂无名的在一个普通人家里长大成人就好了,千万别再沾染这个世界上的是是非非。
可是谁成想,她竟然是那样一个善良且无私的女孩,就背着一些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自己的家,然后便名扬天下了。
而这时,我才认识到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捋清楚,复杂至极,且令人恐惧的问题”
忽的,但丁大人望向了夏洛克:“你去过另一边了,所以你应该知道,其实大洞的另一边就是800年后,太阳大爆发后的世界,对吧。”
夏洛克点了点头。
“那么伱也应该知道,其实所有的,只不过是因为时空裂缝的原因,让两个拥有相同生命坐标的存在,产生了跨越800年的联系,对吧。”
夏洛克也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应该是他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最先搞懂的那一批事情了。
不过突然的,夏洛克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了下眉,然后看着但丁大人的双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这一老一少,此时的脑子里,都有一个无比复杂的问题。
那就是.
南丁格尔是800年后的科技催生出来的啊。
那么,她如果被带到了现在的这条时间线,而随着时间线的推移,她会不会因为自己身体的特性,一直活到800年后?
就算是她依旧会死去,但是她会不会结婚生子?留有后代。
就算她不会留有后代,但是她的基因,她的生物学坐标也会长久的遗留下去。
就这样,在漫长时间的流动下,一个没办法合乎逻辑的错误闭环就产生了.
大概就是我死后的800年,我出生了?
夏洛克很聪明,但是他不是哲学家,不是科学家,在他所在的时代,也不可能有人能搞清楚时间这一概念,更加无法去想到平行宇宙,祖母悖论,时间的莫比乌斯环之类的问题。
反正,他突然一下卡住了。
过于快速的思维和分析能力,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某种副作用,夏洛克就像是一个在正确算法之下,突然得出了一个‘自己的算法是错误’的结论的超级计算器,杵在了座位上,而当他发现这是一个从现存逻辑上无法解开的谜题,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发现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再望向窗外,黄昏已至了。
而桌子对面的老人没有催他,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当然,这个问题他想了30多年都没有想通,夏洛克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其解开。
但丁大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感谢你,在一年多以前将南丁格尔救回来。
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再次穿越时空裂缝,会发生什么。
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如果她在我们这个世界死了会发生什么,更加不知道如果她继续活着又会怎么样。
似乎不论怎么想,她都是一个悖论。
我真的很后悔可是她终究被我带回来了,如果因为这个女孩,导致了什么世界从逻辑上崩溃掉的问题,那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守护世界的神祇。
我只是一个罪人罢了。
所以,我不再干涉帝国的所有问题,我老了,也总有一天会死。
但是帝国还有未来,越来越光明的未来,这些生活在未来的人们心中,同样要有一个他们所尊敬的人,圣光守护着人类,但是圣光终究不是人类,我们需要自己的英雄。”
夏洛克不太明白但丁大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根自己说这些,但是他的脑子已经被那个时间的悖论所侵占,一时之间沉浸在思考之中,无法自拔。
他走出了老者的简陋房屋,在渐落的阳光下,与老人不轻不重的握了握手,但丁大人还很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按照夏洛克以往的观察能力,他会一瞬间意识到,这些动作似乎都是若有所指。
他同样的也会观察到,其实就在小路的另一侧,一名报童好像是拿着一架照相机,正好拍下了这一幕画面。
夕阳下,清风中,海岸边,但丁大人与福尔摩斯先生亲切的握着手,老人的那张曾经撑起了垂危帝国的手,轻轻的拍在了面前年轻人的肩头。
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与赞赏。
没有人敢随意的对着但丁大人拍照,所以,这张照片肯定是经过了他的同意的。
也不知道,当这张照片被发往圣刊报之后,被那些编辑们看到,又会扬起怎样的风波。
老人退隐了海边,成为了一名渔民,他说了,自己不会再干涉这个世界。
但是海水退潮之后,必然会留下岸边那绵延千万里的痕迹,树木一动不动,却也依旧能够遮蔽风雨或阳光,特别是那些屹立在帝国各处的雕像,它从未说过一句话,但是却依旧会让路过的人驻足并敬仰。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说你想要归隐,就会归隐的了。
所以,老人的一举一动,始终在影响着整个帝国,就如同他曾经坐上远去的列车,去了一趟血牢;亦然如今日这样,在夕阳下,与一位年轻人的握手。
夏洛克没有发现这些,他一直处在思维的空白期,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跟但丁大人告别的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吧,无所谓了,因为直到他离开了村子,然后沿着那美丽海岸线不断的朝前走,在海风的吹拂下,他一直在沉默,在思考。
可偏偏有些问题,已经不是靠逻辑或者推理就能解决的了。
当过去的时间线被改变,那么未来又会怎么样?
夏洛克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条代表着岁月前行的线条在不断的延伸,从人类诞生,到社会发展,可是当到达圣历开启之初,地狱之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无法前进,似乎只有分割出两条平行的线条,才能继续朝前走。
忽的,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词儿。
这个词儿是他前些天,在圣光神殿之中直面思维殿堂时,脑中的那个声音提到过的。
他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世界还要分成好多好多的号码。
不过既然圣光装模作样的不回答,他也没办法。
可现在.
“喂,圣光,出来!”
“你之前说的是指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其实世界不仅仅只有一个?”
“你他妈出来!”
依旧没有回应。
维尔尼斯城的一条长街尽头,艾琳酒吧的们被推开了。
在每一座能叫得出来名字的城市里,艾琳酒吧都是一个私密,安全,且极具优越感的场所,夏洛克对于这里已经熟悉了。酒吧的老板其实也早在三年前就嘱咐过,福尔摩斯先生在艾琳酒吧里用餐,全部免费。
只不过那个时候,夏洛克还是一个寂寂无名之人,进入艾琳酒吧可能都要先报出自己的名字。
但是现在完全不需要这个步骤了,整个帝国,还有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夏洛克。
服务生看到他之后,稍显惊讶,紧接着便极具专业性的隐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并在要求下带他去了一个安静的包厢里。
夏洛克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人,他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静一会。
然而.
就在他正在消化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事宜之际。
一名服务生突然敲响了他包厢的门。
夏洛克知道,凭借艾琳酒吧里服务生的专业素质,肯定是不会随便打扰客人的,所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通知自己。
于是他打开了门。
并且十分惊讶的听着面前的服务人员尊敬的道:
“我们当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您的行踪,但是城区的交通巡逻人员看到了您走入了酒吧。
所以,刚才帝国皇帝殿下来了一通电话。
他想请问您,是否有时间,与您共进一次晚餐。”
飞艇在云端行驶,速度极快,但是在巨大的天空映衬下,窗外一切都如画般寂静。
夏洛克坐在靠窗的一处座椅上,感受着窗外气流划过玻璃所发出的振动,不禁有些唏嘘。
现阶段,连帝国皇帝想要见自己,都得看自己有没有时间了?
虽然富兰克林那个腹黑老小子的上位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
但是终归已经当了好几年的皇帝。
又想到进来的种种经历,他颇为无奈的觉得,似乎以往的生活,开始渐渐的朝着自己远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