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发财的办法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衣衫褴褛,头发曲卷,浑身脏兮兮的二愣子茫然地抬起头,便看到一个面孔有些熟悉的兵朝自己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兵。
以为是四零一团的人,二愣子心里一紧,蹲在角落,双手抱着头,嘴里呢喃道:“我不是二愣子,我不是二愣子,你们认错人了。”
“你就是二愣子,在林家宅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郑大用蹲在地上,说道:“伱看看我,大用,老赵手下的兵,远哥的机枪手。”
“远哥?”二愣子茫然的抬起头便看到站着的男人身材高大,微微哆嗦,“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郑大用有些茫然的站起身,有些不太明白,二愣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远哥,他是徐连长的兵,林家宅的时候,你带着书生去打日本鬼子,是徐连长派遣他告诉我们,姓邱的要夺你的指挥权。”
“有这事儿?”夏远本以为二愣子是郑大用的同乡,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眉头一锁,顿然感觉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
先前在林中遇到四零一团的人,他的眼睛向来很尖,看到了四零一团邱团长,也看到了邱正富,依旧如以前那般,可唯独不见徐连长的身影。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没能发现徐连长,而今仔细一想,这其中可能有些故事。
眼前这二愣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就看他说不说了。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徐连长是一位难得的好连长,不明不白的走了,夏远最初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今一看,似乎另有隐情,“是不是跟邱正富有关!”
谈起邱正富,他的目光冰冷。
自己虽有鹰眼,仅能够用作于观察,不能看人内心,这些人生在乱世,经历动荡,人心险恶,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哪一个不是人精,这些人不动声色,便能把自己糊弄过去,而自己,还傻乎乎的认为对方是个好人。
可笑。
二愣子点点头。
几人脸色骤然一变,郑大用追问:“徐连长是不是死了,被邱正富那个王八蛋给杀死了。”
“是!夏连长,你要为徐连长报仇啊,他被邱正富那个王八蛋给杀了。”二愣子哭了出来,脸上挂着泪痕,落在黑乎乎的脸蛋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二愣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仔仔细细的告诉夏远。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就他一个,当初夏远带着书生去了前线打日本鬼子,邱正富自知不是日本鬼子的对手,更不想看着身旁跟了自己几年的兄弟死在日本鬼子手中,便夺去了邱团长交给夏远的指挥权,至于他所说的,在临行前,邱团长私下告诉他,万一夏远的作战方案不可取便可以直接夺取夏远的指挥权,究竟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邱正富撤退前,招了徐连长,徐连长带着二愣子一同前往。
他们是在房中商议事情,二愣子只能够在外面,只是没想到,徐连长进去没多久,便听到了争吵,随之而来的便是枪声,以及徐连长让他逃命的呼喊,二愣子被吓傻了,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他人机灵,动作又灵敏,跑的很快,那些人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躲在了一块门板下,侥幸活了下来,估计那些人也以为二愣子会人如其名,死在战场上,所以就没有继续追。
殊不知,二愣子机灵着呢,脱掉了军装,随意的在废墟里扒拉出一件脏兮兮的衣服套在身上,又用泥巴糊了脸,一路逃亡到嘉定。
他想给徐连长报仇,奈何身上连一条枪都没有。
“邱正富一直跟着邱团长,我想要寻找机会,也找不到。”二愣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拭了眼泪,说道:“远哥,你一定要给徐连长报仇啊,徐连长为了你才跟邱正富那家伙翻脸,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邱正富那家伙敢把他杀了。”
徐连长心存正义,见不得邱正富这么坑害夏远,所以才要找邱正富讨要个说法,却不曾想邱正富为了能回去,竟然把自己给杀了。
也是临死前,才喊出让二愣子逃走的话。
夏远眉头紧锁,没想到自己去林家宅的时候,后方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徐连长不是死在日军枪口下,竟然是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其他人不知道?”
“还有邱正富的那一群兵,他们也知道,徐连长死的时候,他们都在房间里。”二愣子咬牙切齿的说:“我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些人在后面,没有日本鬼子,枪里却上着子弹,夏连长”
夏远摆手,“莫要叫我连长,叫我夏排长就行。”
中央军给的名头都是虚的,只有老赵才是真正的把位置让给自己。
“徐连长的仇会由我来报,他的死也是间接的跟我有关系。”夏远看的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徐连长可能已经带着连里的伤兵跟上了大部队。
三人的队伍又多了一个乞丐。
夏远决定给小六换一身行头,不过囊中比较羞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坐在人家门前的台阶下,夏远问二愣子:“我对嘉定的情况了解的不多,你且说说,现在的嘉定情况怎么样。”
“远哥,你问这个,可就问对人了。”二愣子蹲在地上,说道:“我来嘉定有好几天了,为了徐连长的事情,到处打听,渐渐的也了解了不少,现在的嘉定没什么人住了,都去逃难去了,进来的要不就是从爆发战争区域过来的难民,要不就是从前线溃败下来的溃兵,这些溃兵大都是散兵,自己的连队被日本鬼子摧毁,找不到大部队,跟着难民就来到了嘉定。”
咽了口唾液,夏远见状,示意郑大用把水壶给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二愣子道了声谢,继续说道:“这溃兵越来越多,当地的一些地主老财就开始打这些兵的主意,少那么一两个,也没人知道,这些兵便宜,给了一块大洋就跟你走,只要给口饭就行。”
“这地主老财胆子就这么大,连兵的主意都敢打?”郑大用眼睛一瞪,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那有啥的,你看看这里,溃兵这么多,带走一两个谁知道,没名没姓,都死在了战场上。”二愣子看了他一眼,“这些兵也愿意跟着地主走,这上战场,死了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想活命,那当官的让他们去卖命,还不给钱,你说说,有几个愿意上战场送死的。”
郑大用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几个愿意跟着那抠巴巴的长官去战场上,很多人加入国军的队伍就为了混一口饭吃,你不给饭吃,也不给军饷,这逃兵自然就多了。
这一时期,除了在淞沪会场战死的,还有不少都是失踪的,报的是失踪,实际上失踪的要么被日本鬼子杀了,要么当了逃兵。
夏远不想对此事了解过多,摆摆手,询问:“这地方,可有赚钱的地方?”
“有,黑市呀,黑市收枪支弹药,金银首饰,什么东西都要。”二愣子看了眼三人,两手空空,衣衫和自己的相差无几,只能默默自言:“黑市的价格每日都在变动,这人越来越多,枪也就越来越不值钱。”
“可惜,我们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郑大用有些苦恼:“枪支弹药都给了车长那混蛋。”
为了买一个能够坐车的位置,他们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运兵车车队的车长,原来对方早就知道枪支弹药能够在黑市换成钱,郑大用烦闷的不行。
小六则闭口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怒。
“除了黑市呢?”
“没有了,远哥,这里都乱成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赚钱的地方。”二愣子眼睛一转,说道:“远哥,除了黑市,倒是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夏远隐隐猜到了什么,说道:“什么办法?”
“发死人财!”
“.”
日军攻占宝山,下一个目标便是罗店,罗店的战事已经打了大半个月,仅仅只有战役之初攻入罗店一次,此后便再也没有攻入过罗店内,集团军总司令陈诚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机会不多了,如果不把罗店打下来,那么罗店周围的部队也将危机。
六日晚,便是他们放手一搏的时候。
天色昏暗,黑云在罗店上空凝聚,盘旋,久经不散。
国军部队已经完成集结,并抵达既定地点,黑漆漆的夜,隐约看到了钢盔折射的一丝丝亮光,黑压压的,朦胧间可以听到压抑的喘息,吐气,以及器械碰撞发出的声音。
晚上九点。
天空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
国军的大炮开始向罗店发出一声声怒吼,撕裂了黑夜的暮色,火光在日军阵地上闪烁,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微光,在交战区的废墟间,看到了大量的国军士兵,抱着枪,蹲在废墟间,待前方的人吹响了尖锐的哨子,夜幕下,人影晃动。
“支那人!”
日军的阵地不断地颤动,轰鸣,响起了日本鬼子沙哑的呼喊声。
那是发现了国军的进攻部队,紧跟着,一道道摇曳的弹道从夜幕下,闪烁的火光中倾斜而出,断墙后隐藏的日军透过缝隙对进攻的国军部队进行射击,有国军士兵冲到日本鬼子的前沿阵地上,和日本鬼子死死缠斗,又被日本鬼子打退,留下了大量的尸体在阵地上。
国军的火炮还在向后方延伸。
听着那轰隆隆的炮声,进攻的国军士兵明白,那是他们的大炮,是他们的大炮在轰击日本鬼子的阵地。士气高涨的国军继续向日军的前沿阵地发动猛烈进攻。
后根据日军方面的记载,国军轻重火炮射击罗店,日军的阵地,炮兵部队和司令部均遭受到猛烈打击。
此时的日军前沿阵地已经乱作一团。
国军这次是铁了心,所有的手段全部都用上了,国军的迫击炮,轻重机枪,向日军的全线发起猛烈的进攻。西侧的五十一师及新抵达的五十八师一七四旅趁着夜色逼近日军阵地,向日军阵地投掷手榴弹,激战彻夜。凌晨四点左右,国军将石桥附近的日军据点包围,形成合围之势。
被包围的日军一直战斗到弹尽粮绝,但随着天亮,日军又调集掷弹筒和火炮,压制国军部队,最终五十一师未能够突破日军防线。
东侧的十四师则向罗店以北的隆家村、毛家村一线进攻,试图攻占罗店东北,合围日军,而日军则集中兵力,向十四师发起反冲锋,当夜双方不断争夺阵地,部队伤亡惨重,该方向的日军第四十四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和第八中队中队长相继战死。
到了天亮时,国军已进入徐家宅一带,与日军隔川沙镇至罗店的公路相对。
在罗店正面,第十一师三十一旅总攻罗店,战斗至凌晨三时,国军已攻入罗店长街前的竹林,并开始向北渡河,同时六十七师也开始协同第十一师加入战斗,但日军的机枪和掷弹筒火力尤为凶猛,一个营渡河,仅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兵力抵达对岸。
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浮尸,河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空气中除了硝烟味,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罗店偏西,来了四个不速之客,借助夜幕的掩护,踩着破碎街道上的瓦砾,小心翼翼的往前摸索。
“这仗打的可真是激烈啊。”郑大用听到那连绵不绝的轰鸣,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震得他耳朵都有些瘙痒。
“那是咱们的炮吗?”小六抬头看着天空,漆黑的夜空难得看得出一道道弧线,看的不是很真切。
“肯定是咱们的炮啦,都从咱们的阵地上打过去的,不是咱们的炮,难不成还是日本鬼子的炮。”郑大用对二愣子说道:“你说的死人财,就是来到阵地上摸尸体?”
“嗯。”
“嘿,我喜欢。”
“嘘,别说话。”
夏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立马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