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追赶
听到大老刘的声音,大伙才稍稍松一口气。夏远顺着覆盖的白雪,从山上滑下去,便看到大老刘卡在了两块石头的夹缝之间。但让夏远皱眉头的是,大老刘的一条腿呈现诡异的九十度扭曲状态。“臭小子,怎么下来了?赶紧上去,你带着他们去找部队。”大老刘看到夏远,大骂一声,让夏远赶紧滚蛋。连队走的越来越远,他们就很难再追上去。若是追不上去,掉了队,这荒山野岭,天寒地冻,又冰雪覆盖着,很容易迷失了方向,一旦方向迷失,后果不堪设想。而他卡着的位置又十分陡峭,两三个人很难把他拽上去。更何况,他的一条腿断掉了,即便是拽上去,也会拖累他们的行军速度,最终会成为他们的累赘。“班长,你说什么话呢。”夏远坚决不同意,滑到大老刘身边,一把抓住铁锅,用力一拽,直接把大老刘给拽了上来。“嘶。”撕扯到断掉的腿,大老刘龇牙咧嘴,脸色苍白,汗珠都淌下来。夏远把大老刘背在身后,用加兰德步枪杵着地面,稳住身形,踩着积雪往上攀爬。“没想到,被你给救了。”大老刘感慨的说,“真不敢相信,你才十六岁。”大老刘的个子比夏远高一头,面对着恶劣的地形环境,竟然能把自己背起来,一步一步的爬到小路上。“我等着以后你救我。”夏远吐一口气,笑着说。“行。”大老刘一口咬定。等爬到山坡上,肖和平、周茂、赵翻译已经等候多时,三人担忧的看着大老刘。“屁事儿没有,以前打仗的时候,子弹都吃过,照样没事儿。”大老刘对于自己身体上受的伤,显得十分乐观,但是对于作战任务,又忧心忡忡,“都走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这风雪这么大,若是追不上,没一会儿就把他们走过留下的痕迹给掩盖了。”夏远眉头皱着,盯着前方的道路,风雪呼啸下,三连战士们走过路面留下来的痕迹越来越少了。若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全部都消失了。临行前,他们把牺牲的战士遗体安葬在雪地之中,大老刘感慨的说:“他们也是陪着我走南闯北,没想到留在了朝鲜。”大伙没说话,情绪有些低迷。大老刘又乐观一笑:“人嘛,终究有生死别离,也许明天后天,你我都走了。”说到这里,肖和平几人又多了几分难受。大老刘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咱们的祖国屹立不倒啊,祖国的人民过上好日子,相比起咱们的牺牲,算不得啥。”别看大老刘平日没个正形,喜欢逗新同志,但是在民族大义上,从来不会输。与牺牲的战士做了简单的道别,五人踏上追寻连队的道路。由于连队走的快,他们跑到山顶,向四周张望,山野寂静,勾连纵横,看不到任何人影,风雪肆虐着大地,到处苍茫一片,看不到有前人活动后的痕迹。“班长,咱们现在去哪?”夏远望着苍茫白雪,询问道。痕迹被风雪抹除的差不多,一眼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大老刘也把握不住方向,只能指了指前方:“那就往前走吧,说不定咱们的队伍也是一直往前走的。”周茂说:“班长,说不定连长他们发现咱们没跟上,还会停下来等咱们。”赵翻译呼口气,说道:“要是能遇到朝鲜老乡,我还可以找他问问路。”夏远心头一动:“那就往前走吧,幸运的话,应该可以碰得上咱们的队伍。”打定主意,几人沿着山脊往山下走。抵达密林,天色愈发暗淡,寒冷。夏远扛着大老刘,肖和平搀扶着赵翻译,周茂负责前方侦查。踩着茫茫积雪,寻着大片看不到的痕迹,往前方摸索。林间的积雪更深,足足到了脚踝的位置,深一脚,浅一脚,谁也不知道前边踩得是什么。天空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呼啸着吹着人的脸颊升腾,眉毛和睫毛上结满了冰霜,天气寒冷的冻人,冻得人牙齿咯咯直响。不知道走了多久,饶是夏远强大的身体素质,都有些扛不住,寻找到一块大石头后方躲避风雪。大老刘坐在地上,看着扭曲的大腿,龇牙咧嘴:“夏小子,给我找两根木棍。”夏远看到大老刘的断掉的腿部,沾满了风霜,有鲜血渗透出来。“如果不处理,这条腿怕是保不住。”赵翻译凑过来,看一眼,眉头紧锁着。“我给你简单的包扎一下。”夏远让周茂去找几根粗一点的木棍,撕扯下几根棉服,“忍着点,会很疼。”“夏小子,来吧,咱忍得住。”大老刘也是个硬汉,抓着身后的棉服塞进嘴里,用力的咬着,对夏远点点头。意思在说:臭小子,来吧。夏远缓缓点头,稍微用力一扭,先把大老刘扭曲的腿回正,随后用四根粗木棍,固定在大老刘的腿上,布条紧紧缠绕。大老刘已经疼昏过去,脸色苍白,大腿部位再度渗透出不少鲜血。夏远对人体穴位比较了解,给大老刘做了简单的止血,从怀里掏出一盒罐头。“周茂,挖个无烟灶,待会煮点热汤,给大老刘喝。”夏远站起身,吐了口气:“失血过多,他的身子寒冷,多给他弄点热汤。”“哎。”夏远看起来年龄小,但在为人处世之道上十分老练果敢,很难想象,他只有十六岁。地面的土冻得梆硬,周茂费了不小的力气,都没能把冻土掘开。“我来吧。”夏远走过去,三下五除二,便把土撬开一大块,简单的挖掘,用木棍和杂草,外加积雪覆盖,简陋的无烟灶便做好了。把大老刘身后的大黑锅掀开,架在冻土上,费不少力气才把柴火点上,用泥土封住洞口半边,检查无烟灶出烟情况,如果烟势不是很大,则不需要去管。天黑,少量的出烟影响并不大,即便是飘到半空中,也很难有人看出来。肉罐头冻得梆硬,需要放在火堆前烘烤。肖和平正在不远处警戒,回头观望一眼,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看样子不会有敌人出现。待锅烧热,周茂把大量积雪丢进锅里,沾着锅底,积雪很快化作一片热水,冒起大量白烟。“这不会被敌人发现吧。”周茂看着出烟的量,心里有些担忧。“不会,天太黑了,四周又是大片山林,很难发现。”夏远摇头。热水升腾起来的白烟,很快便在黑暗的夜空中消散。热水烧开,夏远找到一根木棍,撬开罐头盖子,用木棍拨弄着罐头里的食物下锅。周茂在附近找了点野菜,丢进锅里。没一会儿,淡淡的香味便便扩散开。闻到香味,大伙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好香啊。”照顾大老刘的赵翻译靠过来,闻了闻,忍不住吞咽口水。“美国鬼子的牛肉罐头,可惜没带多少,要不然就多下一点了。”大老刘似是被锅里的肉香味吸引,缓缓苏醒,嗅着肉汤的香味,感觉胃里一阵痉挛。出来的一路上,身上携带的罐头吃的七七八八,大都是紧着前线作战的战士们吃,他们留下来的罐头很少,走到这里,大伙身上的吃的基本都吃完了。只剩下一些炒面。炒面倒在锅里,和肉汤混合,增加了粘稠度和香味。这么吃,无疑是奢侈的,大老刘看了,差点骂娘。夏远平静的说:“咱们翻山越岭的赶路,对体能的消耗是巨大的,尤其是你跟赵翻译,得吃上一些好的,别担心,吃完了从美国鬼子那里再缴获就是,这些肉罐头,美国鬼子那里多的是。”摸美国鬼子的驻地,没人比夏远更熟练了。以前可没少把美国鬼子的物资车开出来,缴获的罐头都不是论罐和论箱的,那是论车的。都是一车一车的往外面开。“你小子,可别说大话,咱们现在能不能找到部队,还是个问题,又带着我这个累赘,弄不好你们都走不出去。”大老刘苦笑着说道。“别说那些丧气话,什么累赘不累赘的,没那一说。”夏远蹲在地上,正在制作简陋的勺子,用木棍和空罐头缠绕起来,就是简陋的勺子。炒面下的多,火烧的又大,锅里的糊糊很快粘稠起来。周茂又捧着大量的雪倒在锅里。夏远问他:“茂哥,你的手怎么样了?”“不碍事。”周茂摇头。“过来烤烤火。”夏远给周茂让了个位置。周茂也没客气,蹲在夏远身边,掏出红肿、开裂的手掌,开裂的位置流出鲜红的血液,在手掌上干涸。火一烤,周茂便感觉冰冷的手掌恢复了不少暖意,扭头道:“暖和了,这无烟灶还真是好用,估计咱们在美国鬼子的眼皮子底下生火做饭,他们未必能发现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咱们现在跟大部队走散了,这走的方向也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弄不好咱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肖和平的忧患意识还是相当不错,他抱着枪,站在一块石头上,向四周眺望。“别说那些丧气话,咱们的大部队冲过去,美国鬼子守不住。”周茂十分乐观,他认为掉队并不会影响太多,他们是炊事班,即便是掉队对战斗力的影响也不会很大。至于吃饭问题,更不需要担心。入朝以后,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生火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赶路的时间是最多的,绝大多数的时候,战士们都是匆匆吃上一口炒面,从美国鬼子那里缴获的罐头和饼干,吃上一口积雪,便匆匆赶路。“周小子说的有道理,但是咱们依旧要找到部队,不能一直掉队。”大老刘靠在石头上,身上盖着一件被褥,整个人的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脆纸。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抽搐。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处理,但没有任何药物辅助,断裂的骨头时不时的刺激着大老刘的脑神经,他不敢叫出声,在场的几人当中,就属他的年纪最大,他便是这支小队的主心骨。若是连他都扛不住,那么这支队的士气便不高,能不能找到大部队都还是个严重的问题。赵翻译不说话,蹲在无烟灶旁,用无烟灶逸散的温度烘烤身体。连续的赶路和折腾,让他的精神都处于崩溃的边缘,若非这群战士比他年龄小,意志坚强,使得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年龄较大,要做出一个好榜样。恐怕赵翻译早就崩溃了。“赵翻译,朝鲜的气候,够恶劣吧。”大老刘看见赵翻译闷着头,也不说话,便与他聊聊天。“够恶劣。”赵瑞龙搓了搓手掌,有人和他聊天,情绪确实好了不少。大老刘平日喜欢逗弄新来的同志,但在安慰人方面,也不含糊,一来二去,两人聊得熟络,夏远几人明显感觉到赵翻译的情绪好转一些。“开饭了开饭了。”夏远搅和锅里的面汤,笑着呼喊。他们吃饭用的碗,就是从敌人那里缴获来的空罐头,一人盛一碗,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呼噜噜吃着。很显然,大伙都饿极了。今天的饭是面糊糊,搭配一些咸肉罐头,周茂找的野菜。相比较这一路走来吃的炒面,喝的雪水,味道别提有多么可口。“多吃点,锅里边还有呢。”大老刘招呼着,把碗里的一块肉夹给夏远。夏远挪了下位置,说道:“班长,你现在需要营养。”大老刘笑骂一声:“臭小子,我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快过来。”“你吃吧,我有。”夏远扭到一边,不理会大老刘。“和平,过来。”大老刘见夏远不动,又朝肖和平叫道。肖和平也不理,蹲在石头上,呼噜噜的吃着。周茂在烧锅,更不会理会。赵翻译不用提,锅里的肉不多,夏远把仅有的肉分给赵翻译和大老刘,赵翻译蹲在锅边,把面汤喝完,剩下碗里的肉片。“赵翻译,我给你盛。”周茂见赵翻译吃完,便主动给赵翻译盛饭。“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赵翻译盛饭的时候,把碗里的肉倒在锅里,盛了半碗咸糊糊,蹲在一边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