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卫城

“到了。”商洛在城门面前停下脚步。

高墙的阴影覆盖到街面上,城门的门楼挡住了阳光。门洞里的世界远比外头更热闹,但有几道路闸拦在城门口。

城门楼上挂着“卫城”二字的牌匾,门楼后面的旗杆上挂着一面红底黄日旗。这不是国旗,而是一面“值日旗”,代表这座城门正处于开放状态。这是非常古典的做法,不过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古典的。

城墙外面糊了一层白色水泥。有几百年历史的城墙砖被包在了水泥内,城门楼也从木头的换成了钢筋水泥,只是外面还象征性地保留了飞檐作为装饰。

门洞里的两头都有拦路的路障杆,路障已经落下。戴着硬顶笠盔的卫兵站在门口,头盔中央的一个“勇”字代表了他卫所兵的身份。他是王师的人。

“啊,是小商先生。不过还是请出示一下证件。”卫兵并未取下步枪拦截,因为他很熟,昨天就是他请商洛进去“施法”的。他只是例行公事,要检查来人是否有入城的资格。

“稍等。”商洛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证照,证照的每页都用宣纸装订。正面的外壳上印着“南京户部”四个大字,用的是烫金的九叠篆。

商洛并没有打算把昨天陆千户给他的令牌掏出来。因为锦衣卫的令牌未免太招摇了些,他自己的证件也可以进门。那个令牌要等着进图书馆在用。

卫兵拿过证照,翻到了身份信息那一页,对照了人像和商洛本人的长相。

递还了证件,卫兵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对里面喊了一句。

闸门缓缓打开,他也把电话挂了回去:“行了没问题,进吧。不过我得陪着你进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看着闸门慢慢往上抬。

“话说,你们这一拨卫所兵还没到回去的时间?”

“没呢,我们镇东卫还在等横海左卫来换防。好像东海岸那边出了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临时加装什么装备——传言是这么说的。最近确实很不太平,你知道吗?别告诉别人啊,昨天有人被绑架了!”

“哦哟,听说了,吓死个人。那人怎么样了?”

“啧,好像魂都吓没了。不过绑匪昨晚上就被锦衣卫犁庭扫穴了,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锦衣卫刚到就出这种事,总督气得把烟灰缸都砸了。”

“对了,锦衣卫是来做什么的?”商洛没打算和他继续讨论关于自己魂被吓没了这件事。

“谁知道呢,听说是来查案子。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除了几個不长眼的蟊贼之外,哪里还有案子要查?我猜多半是总督被人弹劾了,所以朝廷派锦衣卫来抓人。啧,这么一闹,我们的服役期倒是要延长了。”

“啊这...”商洛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虽然这不能怪他,但毕竟是自己引出的事。耽误人家在外头多待这么久,他确实有那么一些抱歉。

“唉,也没什么。”卫兵摇了摇头,“反正我也不急,加班也算服役期,多加一会班都能多休息几年。行了,闸门没问题,我们进去吧。”

旧金山卫城,面积仅有4平方公里的正方形区域集中了整个旧金山城30%的人口。水泥浇筑的三面护墙隔绝了内外的两个世界,护墙之内执行大明律,墙外一概不理。临海的那一面没有护墙,那里是阳州水师的锚地。

远离本土的旧金山卫是个实土卫所,城内80%的常住人口都是军户和匠户。高达41层的金门大厦立在卫城的北门口,工部营造4局承建,外立面由红砖、玻璃幕墙和青色琉璃瓦塑成。下面14层的裙楼是金门饭店,上面27层的塔楼被阳州总督府租用。

“对了,今天午餐吃什么?”进了门,金门饭店的全貌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看到那栋楼,商洛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但想到每次去吃都是萝卜,感觉又没那么饿了。

“照旧,萝卜炖肉萝卜馒头,都是萝卜开会老一套。而且我不建议你这个点去吃,这时候锦衣卫在用膳呢。”

“我正好要找他们,那边有个怀表记在这修了。”

“啊...啊,是这样。”守卫陪着他笑了笑,就再也不说话了。

【他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他觉得我可能是锦衣卫的密探,在找总督的黑料,他不想惹事。算了,无所谓,这地方我比他更熟。”

【所以,你们可以在这里免费吃饭?】

“军户还有匠户都可以。因为我们是出公差来的阳州,所以朝廷管饭。民户就得花钱来吃了,因为他们是自己来的,朝廷不管饭。饭堂在金门饭店的二楼,出示证件就能吃,我记得小时候...嗯,应该算是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吃。小时候我会管这里叫萝卜楼。”

【确实很像。外立面是红色的,但是顶部铺了青色的琉璃瓦,像个萝卜。】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伙食总是吃萝卜,因为外面的农场里除了麦田就是萝卜田。”他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嗯...果然。又是吃萝卜,我在一楼都能闻到红烧萝卜的味道。我小时候吃的就是这些。”

若隐若现的萝卜味越来越近,饭已经做好了。金门大厦的楼下,进去吃饭的人还没到位,旋转门也停在那里。

考虑到门口有安检,商洛把装着阿波罗尼娅的小口袋交给卫兵保管,自己走上了奠基大厦的两层须弥座,从旋转门走了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父亲啊,我做得对吗。】

阿波罗尼娅把视线投向了天空——然而现实很快就让她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惊醒了她。这股危机感不知道从何而来,因为周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威胁的目标。只有一队穿着短衫,打着绑腿的人从金门大厦里走出来。这些人并未携带任何武器,似乎刚吃完了饭,嘴里甚至还有萝卜的味道。

走在对前面的,竟然就是昨天打过照面的陆槐阳。他刚刚吃过午饭出来。

这些人从门口出来,走下两层须弥座的台阶,经过了阿波罗尼娅的身边。

“嗯?”忽然,陆槐阳停了下来。

“欸?师父,什么事?”

“没什么,萝卜炖肉吃多了,有点胀气。你的怀表呢?小商还没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