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商务印书馆

六月初的北平已经有些变天,路上行人的脸上普遍多了些急色,就连整日皇城根儿脚下打转的驼铃声,也莫名少了许多。

路过一个茶铺,茶客本来想进去喝上一壶,叫上三两碟小菜把剩下半天的时光给消磨掉,正好看到老板换下告示,贴上一张更大更醒目的。

明晃晃的四个大字,让过往的行人看到,脚下的步子也不禁加快。

坐在三轮车后面的程诺自然也是瞧见这一幕,心里盘算一下,眼下已经是到了六月,很快五千辫子军就该进京,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人心惶惶,底下老百姓都提前能感受到这种紧张的气氛。

李老三听到这话后,身形明显一顿,不过很快就重新掌握节奏骑着车,嘴里在答应之余,也在想着到何地才能去买得到。

先生吩咐的事自然有先生的道理,虽然心里有着问号,但干起事来还是值得托付。

程诺这边则在思考着,这两个月是不是得去津门租界,学着蔡远裴避一下祸端,免得到时候真被军阀逼上门,枪子儿可不长眼。

不过这边想着,那边很快就到了商务印书馆这里,让李老三自行离开后,程诺理了理长袍,往里走去。

虽说商务印书馆是国内历史最悠久也是实力最雄厚的出版机构之一,但这些年日子也说不上有多好过,因为同时有着中华书局的存在,二者由教科书到工具书、古籍、杂志等方面,都有着较为激烈的竞争。

里面还在打瞌睡伙计,单手撑着下巴努力不让眼皮合住,恍忽间看到有人影进来,手习惯性去迎客,砰的一下脑袋给磕到了柜台上。

顾不得揉揉,伙计露着笑脸:

程诺来北平这么久,还没怎么逛过本地书店,听他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

伙计脸上一喜,从身旁的书架上抽出几本书:

这些可都是大块头的珍贵古籍,收藏价值很大,不过程诺在翻看几眼后只觉得脑仁生疼,纯文言文,没有标点符号,再加上较为传统的阅读方式,爱字很难说出口。….

将书还给伙计,婉拒了他进一步的推销。

程诺此行的目的就是出版《类域论》教科书及辅导处,等新学期到了自己的学生也就不用再手抄讲义,顺便还能往张蹇那里寄上一批,将类域论的知识扩张到南方。

同时还可以借助教科书的出版发行,也能给科学院探探路,未来将会有更多的书籍推向市场,比如目前正紧锣密鼓筹备的《简明数学辞典》,编纂成书后就不想再把过多的精力放到上面。

程诺抱拳,把话直接挑明。

「哎幼,那敢情好,您更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啊出书更是厉害,不过这活我当伙计的拿不了主意,得请掌柜的过来,要不我给您沏壶茶,您先在这坐

着?」伙计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不比后世,这年头只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出手,书馆稍微一倒腾可比卖上几本书赚钱。

左右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从楼上就下来一位身穿布袍的中年男子,抱拳带笑。

不过话还没说完,张元济立马双手迎了过去,满脸惊喜:

原来张元济也是中华职业教育社的成员,只不过当时程诺忙着别的事,当时两人只不过是点头之交,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个商务印书馆经理的身份。

早年张元济以进士身份,参加过戊戌变法,后来百日维新失败后,受到的处分。后来经李中堂介绍,受聘于南洋译书院院长一职,主要负责西书的翻译、编纂工作。在此期间与商务印书馆的创始人夏瑞芳熟络,一来二去便加入了商务印书馆。

张元济加入商务印书馆之后,利用地缘、学缘、乡缘等多重关系,笼络了一大批编辑人才,提升了编译所的智力水平和商务印书馆的出版自主能力。在其改革下加入印刷所、发行所,与编译所组成了,形成编、印、发一体的运行机制。

看到来客是半个熟人,程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站起身客气道:

吩咐完伙计,张元济走过来哈哈大笑:

程诺将随便携带的文件包打开,把书拿出来介绍道:….

张元济接过书本,认真翻阅起来:

按照惯例,商务印书馆肯定要把丛书拿到编译所请专业编辑进行审阅,但一想到坐在面前这位正是此类学科的宗师,目前国内除了他估计很少有人能看得懂,强行审阅无异于自取其辱。

张元济粗略翻完,嘴上由衷赞叹。

目前国内的教科书普遍都是翻译于日本,很少有本土教材,单从这一方面就足以让他看到其背后的价值。

程诺知道合作的事应该是成了大半,说道: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商量的多是一些合作细节,例如一期发行多少本,怎么发行,什么材质等等,不过因为是教科书,程诺当然是希望能买的学生越多越好,自己那点稿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就商量着尽可能将售出价格压到最低。

张元济也乐得如此,借着国内第一人的名声发书,这个广告效应太大了,只要不赔本怎么都可以,完全可以趁着机会盖住竞争对手中华书局的风头。

就此,双方对于合作内容都很满意,签订合同起来就顺利多了。

预计本月月末就可以面向市场,不过在程诺的坚持下,改为了中旬。虽然工期上比较赶,但商务印书馆自动默认为传授知识心切,反而更加钦佩。

只是程诺暗自苦笑,真要是等到月末上市,恐怕还没出

来就被那些辫子军给扼杀了,到时候还没处说理,说不定人家逼急了,管你是谁只给赏一枪托。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程诺没想着就这么回家,准备出了城门去小麦试验田看看。

说来也是惭愧,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当甩手掌柜,吩咐完手下后就撒手不管,自己则忙着别的事,如今小半年过去了,程诺也想看看小麦的长势如何。

因为今年播种的晚,冬小麦肯定是没指望了,所以试验田以春小麦为主,在别的麦田一片金黄可以收获时,唯独他们还是绿油油,不时有干农活路过的农民驻足观看。

程诺还没到田间,郭守春的人影都没看着,就听到他的声音。

….

离得老远,程诺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清晰可见那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学生脸上了。

学生们看到程诺从郭守春的背后过来,装着胆子指了指后面:

随便往后扭了一下,看都没看清又要转回来继续田间授课。

程诺走过来笑道:

郭守春这才真正意识到有人过来,连忙回头,脸上瞬间由阴转晴:

学生不知道平日里严肃认真的郭先生居然还有这一面,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下又把郭守春的注意力给勾了回来,瞪了他们一眼:

学生们立马欢呼雀跃,大呼小叫着化作鸟飞兽散。

看着这些学生们的背影,程诺笑道:

郭守春望着背影,也感慨道:

程诺笑道。

郭守春振振有词,反问道。

此话一出,程诺也是禁不住笑了,没有其它人相互比较,说是他们是最差的好像真的行得通。

郭守春脸上写满了回忆,不过到最后都化为嘴边上扬的微笑:

微风拂来,在原野上卷起一阵阵麦浪,这时掐着腰的郭守春更兴奋了,侧耳轻声说道:

刹那间,看着满脸沉醉的郭守春,程诺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创办科学院就是为了聚集这么一群纯粹的人。

随即两个人像

个孩子一样,在田埂间打闹,将往日积攒的烦闷一扫而空。

男人的快乐么,就是这么简单。

躺在山坡上,程诺仰望着星空:

郭守春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慢慢嚼着:

程诺看了他一眼后,又回过头来:

郭守春笑道:

程诺适时给出他的意见。

望着皎洁的月亮,郭守春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上一句:

96.

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