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 灭门!

钦氏土兵两千余人,就在山脚下的营地之中驻扎。眼下来犯之敌根本不讲缘由,已经展开厮杀,留下弄个明白那就是自寻死路了,钦孟当机立断,决心突围出去,寻得土兵们汇合再做他想。至于妻妾家小甚至老母亲,全都顾不得了,乱世人,不如犬,只要他活着,他的力量还在,家人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没有性命之忧,如果他钦氏土司的势力被人连根拔了,那才一切休提。两百个训练有素的私人卫士唯家主之命是从,一听吩咐,立即再度缩拢包围圈,抛弃了那些惊慌乱窜、号啕啼哭的女人和孩子,将钦孟护在中间,结锥形锐阵,向后宅迅速移动。钦氏家大业大,这座修在半山上的别院同样宽敞无比,离开了前院大宅,就是空旷的后花园了,高高的院墙两侧是搭建的廊房,中间的空旷之地春夏时节应该是花圃,此刻还没有到季节,只余下绿草如茵。卫士们护着钦孟迅速移向廊房,准备从后宅撤走,不料刚刚走到一半路程,两旁高墙上突然跃起数道人影。早在警觉之中的钦氏护卫立即拈弓搭箭,箭发连珠,想也不想便向那几道跃起的黑影攒射而去。这般反应,绝对是一流的箭手,然而箭射出去,他们才发现那几道影子有些发飘,原来那只是几条被人甩到空中的披风,随即,火铳声像炒豆似的“砰砰砰砰”地响起来,中弹的护卫血染衣襟,惨呼着倒在地上。“这是……这是什么……”钦孟从未见过这种动静,饶是他并非胆小之徒,也骇的面无人色。他并非没有听说过火铳之名,实际上,明军火器如今早已威震四方,诸多骇人战绩,已经将火器的名声在大江南北打响。但其实火器的产量仍然稀少,宝源局所出产的火器,大多都供应了北地边军以及朱棣、朱肃的几支较为侧重火器的部队。在南方的卫所中,火器的列装还远远没有普及。李文忠和蓝玉的手底下倒是有一支火器部队,但那仅仅局限于二人的少量亲兵,又因为南方湿热、火药保存不易,且这些亲兵已足够精锐,无须再过度操练,因而钦氏也是未曾听过见过火器发威时的动静的。现下又是事急之时,仓皇之下,自然更是没法把这发出骇人爆鸣的武器,与传闻中的火铳结合在一起。钦氏后宅院墙修的极高,而这正好便宜了墙外的明军。为了防贼,后院的墙垒起足有一丈七八,徒手固然是爬不上去,不借助器械,别人想跳下来也难。外面的明军就趴在墙头上,好整以暇地发射枪弹,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能冲到近前,与自己展开肉搏。而他们趴在墙头,发一枪便把枪顺下去,下边自有人再递上一枝填好了火药和枪子儿的火铳,满院子是人,抬手放枪就是,自己受到的伤害非常小,如果是换作弓箭就不可能这样了,至少得探出墙头大半个身子,才能开弓射箭,那样自己也就成了对方的箭靶子。钦氏花费重金招揽来的护卫亡命,不可谓不精锐。然而这却是他们打过的最窝囊的一仗:本该用来防止敌人入侵的院墙,成为了阻碍他们突围的生死关。想要上墙厮杀,墙壁又实在太高。而弓箭……墙上只偶尔有人探出身来,大多数时候只有几根铁筒在无情的喷洒着铁砂与火焰,他们漫无目的射出的箭矢,压根没有一点作用……只能一批批的中弹倒下。他们想退回前院去,依托房屋建筑,同来犯之敌进行巷战,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因为他们全部撤向后院,前院、中庭都被占领了,大批衣甲鲜的军队扑到了后院,大盾长枪,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已经牢牢挡拄了他们后退的路线。“砰砰砰……”枪声不断地响着,那些骁勇善战的钦氏亡命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他们的衣甲和手盾,也压根挡不住劲射的子弹。这些凶悍的亡命之徒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批批地倒下,原本锥形的队伍,渐渐变成了一个圆,这个圆又被一层层的削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汇聚成河,草尖都被染成了血色。圆心处,钦孟心如刀绞,目眦欲裂。他预料到了朝廷或许会有所惩戒,但却没有想过,迎接他的惩罚会是如此的酷烈。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叛逆之事啊!即便有错,不是也应该只是申斥一番而已吗“投降!我们投降!你们是谁的军队领军的大人请出来答话!”钦孟哭喊道。没有人搭话,只有此起彼伏的枪声不断响起……火铳声渐渐渐变得稀落,终至完全停歇,身边的护卫全都中弹倒下了,钦孟被残余的三两个忠仆护着,站在一圈圈倒卧于血泊之中的尸体中间,仿佛狂沙怒海中的一座小岛。钦孟提着刀,身子瑟瑟发抖,他赤红着眼睛,缓缓抬起头来,向围墙上望去。围墙上硝烟弥漫,虽然有风在吹,一时半晌却也无法看得清楚,这时候,枪盾手密密匝匝地向前推进了。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仿佛一堵墙似的向前行进,然后弯曲成一个圆,将他们围在当中。四周是一面面架嵌在一起,形成一堵墙似的一面面铁盾,缝隙间则是一支支探出三尺多长的枪尖。“你们是谁的人马我是大明的土官,你们为什么……”钦孟声音嘶哑,突如其来的绝望已经让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现在只想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以及下此狠手的缘由,否则真是死不瞑目。回答他的只有如山一般的沉默,那些如修罗一般的士卒们,全都冷漠无比的看着他。“杀!”圆桶状的盾阵倏然又缩小了一圈,无数支从盾缝间探出来的长矛却如毒蛇吐信,陡然又探出三尺。“噗噗噗噗……”锋刃入体,血花四溅,钦孟瞪大眼睛,被无数支长矛从各个方向把自己捅穿了,以致于立在原地,稳稳的,始终不曾倒下。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袭杀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