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啊,对,我认了,然后呢?

“你要登神了?”

空的视线有些古怪。

他手上拿着一份请柬,话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是和解的信号,我要在某种程度上顺从民意,让他们知道我作为水之神,也是愿意接受他们的某些请求的。”

罗摩说道,“我得做点他们希望我做的事情,他们才会放下心,选择把我当成神。”

“按照你的说法,你来举办登神仪式,让枫丹人花钱,聚集在一起跪伏在伱的脚下,实际上是给他们面子?”派蒙摇了摇头。

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重点不是什么行为,而是他们提出,我选择了批准。”罗摩并不引以为傲,“而且,虽然你说的是一种事实,但我和他们应该都不会喜欢这种描述。”

罗摩避重就轻了。

空默不作声,实际上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只是枫丹人提出而罗摩批准,借此来缓和双方之前的对立,以及表达水之神其实也愿意和人类并行的话······为什么枫丹人提起来的是水之神的登仙仪式呢?

因为他们不蠢,哪怕知道水之神有缓和的意思,也会提出一些是神明受益而非是他们受益的决策。

这个决定一旦损伤罗摩的利益,他就不会是什么缓和双方冲突的态度了。

祂能够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来,本质上是因为罗摩真的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

就和祂的答案一样,如果你觉得民众跪伏在我的脚下,欢呼我的名为神圣这是一件值得我引以为傲的事情,你可以这么想,也应该这么想。

但我不这么想。

我从凡人变成魔神,不是为了在凡人面前煊赫自己的武力。

祂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

这样的时刻,罗摩大概只是觉得浪费时间吧?

空想到。

这件事情可以追溯到最开始罗摩刚刚出现在枫丹的时候了,祂在沫芒宫随意就宣布了答案,也许枫丹人是觉得,当时的神明不满,所以故意在那个场合做了一件本应该郑重其事来处理的大事件。

但神明已经做了决定,所以祂不能够后悔,哪怕祂自己也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但神明是不能够主动去更改自己的最终决定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凡人竭力恳求,最后神明表现出一幅不情不愿,只是为了你们所以才同意的无奈——实际上内心是很爽的吧?万民敬服,欢呼你一个人的名字,你就一点都不开心?

难道举国欢庆的场面,在你眼里就不如随便说两句话?

我们是不信的。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匆匆选择的登神和枫丹举国之力筹备之后的宏大庆典,当然是后者更加适合。

可惜罗摩并不在乎。

和早期的芙宁娜一样,那个时候的芙宁娜,也是这样厌弃枫丹至高无上的权力。

祂握着水之神的权柄,心思却全部都在科学院的研究和欧庇克莱歌剧院的演出上,丝毫没有驱使这份权力的意思。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浪费啊,这么庞然的权力,它的持有者却什么都不做。

也就是民众同时默认了枫丹的统治者是那维莱特,所以他们才会对芙宁娜的无所作为无动于衷。

真正的国王另有其人,虚假的国王不去喝茶看戏,遛鸟逗狗,难道她还敢励精图治,卧薪尝胆?

权力斗争的失败者,虽然是失败者,但他们通常只是活着都有可能让胜利者寝食难安,更何况这个失败者非但不懂事的去当个安乐公,他还在磨练自己的武艺,研读兵书典籍——你想干什么?

你在研究这些你这辈子都不应该再用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取死有道了嗷属于是。

提瓦特大概并没有这样的国家战争史,这个世界人类和人类的斗争历史十分单薄,但失败者应该安分守己的道理,也没必要非从这些王权斗争的失败者身上汲取。

罗摩略过了这个没什么意思的话题,“怎么样,要来参与么,两位英雄。”

祂发出了邀请。

作为须弥的大贤者,罗摩并没有在须弥进行过什么登神仪式。

即使事实上纳西妲已经把神权逐渐往罗摩身上过渡,但在须弥人的眼中,罗摩并不是草之神理念的继承者。

非继承者,却拿着最高的权力,这当然不是血脉之间的继承,而是国王用染血的手为自己加冕。

罗摩是战争的胜利者,所以祂不必举办任何的登神仪式。

祂对于须弥大地的统治权,不是来源于草之神的谦让。

祂就是这片土地的实际统治者,现在无非是从大贤者变成了赤王而已,差别并不大。

这种理念完全来源于罗摩的胜利,祂领导了沙漠唯一一次对雨林的胜利抗争,并且斩草除根,一举将教令院当时的六贤者按照姓氏杀了个干净。

自须弥立国以来,雨林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教令院统辖全局,六学院选拔六贤者,六贤者竞选一位大贤者,最后共同统治须弥之地。

在赤王尚且活跃的年代,六贤者的统治是基于一种分立而治的理念,他们不干涉沙漠,只统治自己的雨林。

而在赤王脑抽之后,沙漠也被纳入了雨林的统治之下。

以大慈树王,或者说提瓦特神的通病,雨林民和沙漠民应该是同等待遇才是,大慈树王不至于玩出区别对待。

然后大慈树王也跟着完蛋了。

祂死之后,面对继任的纳西妲,六贤者展示了何为前倨后恭,意识到了纳西妲并非是和大慈树王有一样伟大——或者直白说强大的神,那一代的六贤者甚至都没能挺过去,当场就背叛了对草之神的信仰。

这些人的立场转变之快,真的是难以形容的。

在神权统治了近千年之后,他们背叛神明只用了不到十几年的思索,然后纳西妲就被关进了囚笼里,一直都不曾被放出来。

十几年对于某一代的人类来说,确实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可放在整个须弥的历史之中,这段时间就太短了。

大慈树王的余威犹在,恩惠尚未断绝,祂的继任者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

不是树王统治的须弥,雨林人借助更强大的力量,下意识地差点复现了印第安人的遭遇。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的,他们发现了驯化这些沙漠民来工作可以大幅度的抬高须弥人的生活幸福程度。

有了这些不需要思考的驼鹿去承担底层的基础工作,每一个雨林民从诞生开始,几乎就等同于有一个沙漠民在用自己的人生为他们买单,所以他们可以享受更多的自由,去追逐梦想而非屈从于现实。

人类社会本质上和蚁群相差无几,同样是底层供养高层。

漫长的古代史就是这样,高层越来越多,底层供养不起,于是一部分人站起来杀死上一批的高层,进而完成上位,由新一批的底层供养新一批的少数高层,重复循环。

单人生产力得不到提高,就只能够依靠人数去完成总生产力的提升,但古代王国的农耕文明天然就限制了人数的上限——耕种土地的有限导致了人数在达到一个数字之后,人数更多反而会降低总生产值。

而这种模型甚至已经忽略了土地兼并,把这个因素加进去,模型崩溃的就会更快。

科技的进步则是另外一种模式,它提高了单人的生产力值,总生产力值的提高就会缓和这种问题。

这是古代盛世的核心,有的吃的情况下,民众怎么都不会去造反。

而须弥作为一种有人脑接驳技术,直接灌输知识的神奇国度,他们解决生产力的方式用的居然不是依靠科技进步,而是依靠人数来完成生产力总值的提升——当然,是沙漠民的人数。

有了他们负重,每一个雨林民天然就有一份额外资金每年入账,自然就可以去追逐梦想,研究学问。

这就是未来纳西妲成功之后,雨林学者的生存环境开始恶劣的原因。

牛马不干活了,或者说牛马得到了和人一样的待遇,那就等同于人得去干牛马的工作了。

罗摩提前干翻了这种制度,也是唯一一个干翻了沙漠被统治状态的人,他在民众的眼中无限接近于神。

只是当时为了换取纳西妲的好感,罗摩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出卖了沙漠民的胜利果实。

这段话可以有很多别的解释,比如神明的好感要比所有的得到更加珍贵,也确实是因为纳西妲,罗摩才有了夺取赤王遗产的机会,几乎可以直白地说,因为罗摩的背叛,所以沙漠民获得了历史上的第二位魔神的庇护。

只是短暂的失去对雨林民的统治,维持一个和平的状态,换取一个自己人的魔神,这笔交易当然是很赚的。

但后来的道理再多,总也改变不了当时的情况。

罗摩是个沙漠叛徒。

沙漠民赢的时候,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平统治,哪怕作为补偿,纳西妲给了他们更多的权位——六贤者里抛开罗摩,也是沙漠民居多,要比原剧情里沙漠作为纳西妲的核心助手,打赢了之后反而一个贤者之位也没有捞到的情况好太多了。

造反这种工作,真的没有听说过打赢了之后,会不给自己的支持者分前途的。

你要么用完之后就顺手杯酒释兵权,把权力全部收拢。

要么就按照功劳分配权位,论功行赏。

打赢了之后的大功臣一毛不给,这真的挺少见的。

当时纳西妲的情况堪称四面楚歌,沙漠民真的是给了很多的支持,而最后的结果,当时沙漠学者里少有几个有名字里的最出名的那个塞塔蕾回沙漠教书了,一群沙漠雇佣兵笑呵呵地说这样好啊,有了一个老师,我们沙漠的孩子就能够接受教育,就有更多的希望了······如果当时拉赫曼是反串,罗摩愿意称之为好活;不是反串,而是真的这么想,那罗摩愿意称之为绝活。

他要真这么想,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阿扎尔他们问题这么大,沙漠却还是得当雨林的狗了。

就算贤者是依靠民众的支持和学术才能本身来判决的,但作为权力的直接产物,有资格决策须弥大局的位置,打赢了的沙漠就必须得到起码一两个位置作为回报。

能不能干的好,这是他们沙漠学者的事情,给不给人家干活的机会,这就是你这个草之神的事情。

作为童话故事的一环,纳西妲完美地无视了这一点,毕竟童话故事不需要利益交换,你帮我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就是为了惩恶扬善;我不给你回报也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做好事不求回报。

也不能说没有回报,后来纳西妲也给沙漠支出了教育资源,顺带调整了沙漠民在须弥之中的结构位置。

前者无关痛痒,后者还是很重要的,它直接把一群牛马变成了人,也算有所回报了。

罗摩知道自己当时做的不地道,但每次回忆起沙漠民原本的结局,祂还是有信心喊出一句问心无愧的。

和原本的结局相比,祂起码争取到了半个人上人的实际地位,以及六贤者里沙漠民居多的权力结构。

包括祂自己,虽然罗摩不在乎什么沙漠民和雨林民,但须弥人看祂无疑是带着沙漠民的立场的,祂表现的越是出色,须弥的社会就会天然偏向于沙漠民,完成对雨林民的反歧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罗摩是沙漠民,祂强的都成魔神了,各种机会当然会优先偏向于沙漠民。

你针对雨林民,草之神也不会跳出来打你。

但你针对沙漠民······罗摩不是个好人,大家都知道的,祂会不会跳出来砍你就很难说了。

我做的不对,我是个沙漠叛徒,我背叛了大家胜利的果实,这些我都承认——虽然打赢了也和你们关系不大,但我还是承认你们的贡献。

可我就是不后悔,不羞愧,我甚至觉得我应该得到表彰和尊重。

因为我明显给你们带来了更多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