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杀人，还要诛心

给人家报社跳脸嘲讽这种事，当然只能是说说。真要干出来，不说影响如何，也实在是太跌份了。无论兰新志还是常浩南，自己都丢不起那个人。况且，对于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实际上还有更加诛心的办法。于是，第二天，常浩南、兰新志和奇拉瓦迪三人，便一起出席了合资签字仪式，同时也是火炬-c.b.法拉利机床有限公司的剪彩仪式。毕竟，这个老军工厂的厂房、地皮乃至工人都是现成的。三个人站在一起剪断红色绸布的场面，也被邀请前来的各路媒体抓拍了下来——其中自然也包括之前质疑装备工业司发展路线的几家。本来，兰新志是准备在现场采编许可上卡他们一手。但常浩南却表示没必要。有些脸，放在现场打更精彩。虽然常浩南在科工委系统里的实际话语权远远超过兰新志，但至少在明面上，装备工业司还是业务领导单位。所以，剪彩结束之后，第一个讲话的还是兰新志。他早就准备了一份夹枪带棒的讲话稿，其中特地提到了产业发展的信心问题，并且多次强调，火炬-c.b.法拉利公司是在装备工业司一号文件的思路指导下，以对等合作方式建立起来的合资企业云云。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常浩南特地注意了一下，下面有几家媒体的记者，表情那是相当精彩。其中甚至有一个，由于咬牙切齿过于用力，以至于显得有些狰狞。让他一度担心要是兰新志继续讲下去，这位会不会直接晕过去。仔细一看，发现这位坐在最前排的记者挂着南方城市系媒体的牌子。那就可以理解了。两天前才发表那篇雄文的报纸，就属于这家媒体集团。“搞不好那篇文章就是这个哥们自己写的……”常浩南带着些恶搞的心态想道。本来嘛，其实他们也没准备有这么强的攻击性。整个仪式的流程也好、讲话内容也好，其实都是早就定下来的。针对的也是装备工业司成立之前那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更重要的，则是给刚刚失去统筹的机械制造业稍微恢复一些信心。然而有人非要自己作死往枪口上撞……而且还好死不死地选在一天之前。虽然说民众是没有记忆的。但这次打脸来的实在是太快了。说难听点，一些稍微偏远的二三线城市，今天才刚刚能看到昨天发行的报纸。结果同一天的新闻就要播出这么一条提气的新闻，加上兰新志攻击性拉满的讲话……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么操作。……实际上，常浩南的猜测跟实际情况差不太多。下面那个正在咬牙切齿的记者孟勇，确实跟昨天那篇文章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虽然作者另有他人，但正是经过作为高级编辑和记者的他牵线搭桥，才得以占用足足半个版面发表在南方城市报上面。结果今天，回旋镖就扎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孟勇手上记录着兰新志的讲话内容，脑子里已经盘算出了联合几家立场接近的媒体进行反击的办法。思路也很简单。你一个新公司，哪怕是合资公司，一开始也必定走的是经销商和低端代工厂的路子，就像是合资汽车那样。只要抓住讲话中有关“对等”、“合作”、“自主”的部分进行攻击就完事了。反正，兰新志的地位再高，也管不到他们媒体的头上。况且，他的矛头肯定要对准火炬集团，而不是兰新志本人。对于孟勇和他背后的南城系媒体来说，一个二级国企而已，骂了也就骂了。就算日后发现说错了，也不会有什么风浪。想到这里，孟勇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同时开始四下寻找之前跟自己一起过来的“友军”，准备在仪式结束之后开个小会讨论一下。与此同时，在台上，兰新志的讲话结束之后，第二个自然是常浩南，他表示，作为符合国家高端技术发展倡议的合资企业，公司的成立，不仅对于华夏机床产业是一次巨大的进步，对于欧洲，乃至全世界的机械制造业也将产生革命的推动……这些内容，听得孟勇心中连连摇头——这个常浩南看上去要比刚刚那个司长年轻不少，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相比刚才，这个讲话的调子起得太高，在孟勇看来也更加不着调。“你现在吹得越大，等过一段时间我把文章写出来，丢的人也越大……”他笔尖的动作飞快，刚一开始那点被打脸的恼羞成怒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想到对方被媒体攻势打到无所适从时候的暗爽。虽然说孟勇其实并不能从中直接得到什么，那点稿费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不是特别值得关注。但他非常享受这种利用渠道优势操纵舆论，并让对方有话说不出来的快感。然而，还没等他爽够，常浩南突然话锋一转。“光是嘴上说说，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所以，为了避免讲空话的嫌疑，我们火炬-c.b.法拉利公司给各位来到现场媒体朋友带来了一个惊喜，保证能上头版的那种。”下面原本几乎一潭死水般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今天这个签字剪彩仪式，搞到现在为止，确实没什么爆点。记者嘛，都是喜欢搞大新闻的。在稍加停顿，确定大家的注意力和好奇心都被吸引过来之后，常浩南再次开口：“今天，除了签字剪彩仪式之外，还会正式发布火炬-c.b.法拉利公司第一款产品，三c加工中心，ms45t！”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厂房旁边不太起眼的位置，几名工作人员拉开了一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防雨布。与此同时，周围的灯光亮起，打在一台立式机床的表面。“？？？”刚刚还沉浸在想象中的孟勇觉得自己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局面好像就变得有些不对了。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光线聚焦的地方。哪怕是不懂技术的人，也能从锃亮的反光中感受到一种高级和精密。实际上，刚刚进场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看上去包裹简陋的东西。但基本都以为是一些杂物，或者普通设备而已。结果竟然是……你们公司的产品？短短几秒钟之内，现场的众人经历了从好奇、到茫然、再到疑惑最后到震惊的复杂情绪变化。然后，终于有第一个人反应过来——公司成立第一天就发布产品？几十道目光从常浩南身上转向另一边的机床，紧接着又重新转回常浩南身上，来来回回持续了好几次。把现场张力和戏剧性拉满之后，常浩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火炬-c.b.法拉利绝不只是一家代工厂，更不是经销商，而是掌握核心科技、跟国外高水平友商共同协作、共同促进行业发展的推动力量。”“这台机床的名字里面，m和s分别代表直线电机和伺服电机，而t则代表应用了我们火炬集团开发的加工过程全流程模拟程序……”这些话，简直是预判了孟勇的所有想法。直接把他想写的文章内容完全堵死，一点不漏……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常浩南都在介绍这台ms45t加工中心。简单来说，它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所见即所得”……只要把加工参数输入到程序里面，就可以直接计算出加工之后的产品样式，确认无误之后再进入生产。这个功能看似不太起眼，但对于一些需要大量加工异型复杂零件的企业来说，绝对是减少生产损耗和缩短培训工时的王牌利器。而经过优化之后的蜂窝结构床身和新型电机，则相比老型号的一阶固有频率提高了24.1%、床身质量减轻7.4%、同时静态综合形变量降低27.3%、等效应力减小35.6%。总而言之，就是一台完全碾压旧有型号的产品。而它的售价则跟原来的a45完全相同。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基础的型号。甚至为了能尽快实现投产，还是在c.b.法拉利的旧型号a45三轴加工中心基础上直接改出来的。毕竟，对于这个合资公司，不光是华夏这边有所期待，意大利人也一样寄予了厚望。“跟华夏合作搞机床”这种事，如果不能很快拿出点成绩的话，说出去很容易让人笑话……“常总，请问这台设备是已经开始生产了么，还是说，只是一台样机？”终于有人忍不住，在正式的提问环节之前就喊出了问题。这也是刚刚回过神来的孟勇想要知道的。他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抢救一下。“当然。”常浩南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实际上，已经有国内外的4家客户，向我们订购了总计超过70台产品，而按照合同，设备也会在这个月底之前开始正式交付。”“不仅如此，我们火炬集团还将和c.b.法拉利公司进一步深化合作，在华夏和意大利同时建设精细加工研究中心，计划推出更先进的五轴加工中心，以及尝试解决传统铣削过程中的极点问题，实现真正意义的全自由度加工！”“在这里，我也诚恳地邀请媒体界的各位朋友，继续作为见证人，跟随火炬-c.b.法拉利公司共同成长和进步！”说完之后，常浩南的目光习惯性扫过全场。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刚刚那个面目狰狞的记者，这功夫已经一脸茫然，有点世界观遭到冲击之后怀疑人生那意思。视线也就在那里停留了一瞬间。实际上，常浩南实完全不知道孟勇刚才在心里给自己加的戏。不过，对于后者来说，台上那看向自己一瞬间的眼神，却好像带着无声的嘲讽。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