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楚相陨！
天空中那艘可以飞行的神奇大船早在大网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逃之夭夭。
官家的手段太强了！
宋煜心中感慨。
不仅掌握着阵字印，而且成功从里面领悟到阵字秘藏的东西！
所以即便这是图图创造出的世界，也不能小看任何人。
姜还是老的辣。
李朝恩让他不要出手，从等到看，是对的！
收拾楚相，真的用不着他。
老头露出几分复杂的笑容，叹了口气：“能够回来亲眼见证这场热闹，也算不错，行了，等下收拾收拾，和晴儿告个别，明日一早咱就跟着商队出发。既然都说了率领大军北伐，咱家这军神主将不在，你这战神也不在，成何体统？”
宋煜点点头。
亲眼见证这一幕，再把老头放在临安城，在他看来反而更加危险。
“行，不过我得回家一趟，您放心，不会惊动任何人。”
刚刚他就感应到沈三那边发生了一些事，这会儿更是人都已经死了。
楚清辉并不清楚他已经回来了。
却在出逃之前，把手上的两枚印章亲自送到他家！
还毒杀了沈三灭口……
这是什么意思？
希望他跟官家对立起来？
老狐狸挺狠，居然连这种“身后局”都能布出来。
……
……
皇宫。
大殿屋脊之上。
楚清辉坐在官家身旁。
手里拿着一只官家刚丢给他的酒葫芦。
虽然也黄澄澄的，但就是个普通葫芦，看着有些老旧，有的地方都有点包浆了。
里面的酒也并非什么好酒，打开葫芦塞，又冲又刺鼻。
身为一国首辅，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咋样？”
官家笑着问道。
“齐国产的劣质酒。”
楚清辉轻声回应着，用手轻轻摩挲着这个酒葫芦，眼神有些失焦。
像是陷入到某种回忆中。
半晌也没说话。
官家拿起手边黄铜制成的酒葫芦，悠悠喝了一口，也不催他。
此刻头顶天空那厚重而又浓密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露出月朗星稀的夜空。
七月半，月正圆！
像个大油饼，散发着黄色的柔光。
皇宫大殿上面，两人就这样静静沐浴在月光下。
静谧而又诡异。
整座皇宫大殿里面，也没有任何声息发出。
良久。
楚清辉道：“这是我当年赠与官家那只酒葫芦？”
官家点点头：“看来你还没忘。”
“看来您还是官家。”
“哈哈，当然！”
“这只酒葫芦，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我从北齐带回来的，那会苦啊！”
楚清辉叹息一声，幽幽说道：“虽然体内被种了妖种，从一个文人突然获得不可思议的力量，但没钱还是没钱，而且那时候战火连天的，就算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想要喝酒，好容易才找到一家开着的小酒馆。咱汉人开的，卖的却是齐国的劣质酒，我当时问掌柜，说你是怎么才能在这种地方经营下去的？齐人不杀伱？”
楚清辉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那位老掌柜笑着回答我说，当地会酿酒的都上了战场，就剩下他这么一个老家伙掌握这手艺，他要死了，这地方的齐国贵人们就没酒喝了。”
“他说他本可以酿造更好的，汉人工艺远胜齐国，但他不想给齐人喝好酒。”
“后来我走的时候，他送了我个酒葫芦，里面装的……就是这种酒。”
“叮嘱我说，伢子呀，你是赵人，一看就不平凡，以后可要干大事，好好报效国家，争取将来有一天把这地方打回来，我给你酿造好酒！”
“要是能把这地方打回来，那我就算死了，也是和祖宗葬在自己国家，心里舒坦……”
楚清辉喃喃说着，叹息道：“从老掌柜那里离开后，我继续一路南下，葫芦里面的酒，却是再也舍不得喝，直到遇见陛下，你我君臣二人……一起把它给喝光。”
“我记得，就是这个味道。”
官家静静听着，这个故事，其实楚清辉当年就给他讲过。
他当时听得热血沸腾感慨万千，深深被打动，也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重用楚清辉！
与他携手并肩，重整破碎山河。
楚清辉道：“臣没想到，官家不仅直至今日依然保留着这个酒葫芦，更是寻来了这种齐国产的劣质酒水……难为您，有心了！”
官家笑着道：“送我个人最好的朋友，送赵国权势最盛的首辅上路，岂能不用心？”
楚清辉倒是没有反驳，而是问道：“您今晚灭杀妖兵所用的神通……”
“那是法阵。”官家说道：“朕自印章里面领悟到的，属于人族修行者的……至高无上的杀伐手段！别说这些垃圾，就算丹道境的大能，也逃不脱。”
楚清辉沉默半晌，说道：“官家天资卓绝，臣空有两枚印章却是一无所获，想想您说得对，臣这些年，除了成为妖物的玩物与傀儡之外，一无所有。”
官家看了他一眼：“卿也无需妄自菲薄，不是什么人都能从一介书生，从成年之后开始修行，短短几十年，不显山不露水，踏入丹道境。”
“更不是谁都能年纪轻轻就展露出过人才华，位列公卿。”
楚清辉笑笑，摩挲着手中的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往外哈气：“真难喝啊！”
官家笑道：“可这对当年的我们来说，却如同琼浆玉液！”
楚清辉道：“是啊，时代变了，心也跟着变了，再也喝不出当年那股子香甜了。”
官家点点头，突然问道：“要试试吗？”
楚清辉犹豫半晌，苦笑道：“臣，还是有点不太甘心。”
官家微微一笑：“那就试试吧，免得遗憾。”
楚清辉轻轻放下手里的酒葫芦，恭敬而又端正的把它放在皇宫大殿的屋脊之上。
神色肃穆而又认真。
“臣不如陛下！”
“臣这些年，早就忘记了这个酒葫芦，更忘记了这酒的味道。”
“陛下却还记得，从这一点，陛下就胜过臣无数。”
他说着，身形凌空，缓缓向后退去。
“但臣也有臣坚持的东西！”
“或许，这份坚持在陛下看来尤为可笑。”
“可那毕竟也是臣，内心深处的真实声音，虚伪也好，邪恶也罢，都不重要。”
“成了，臣便是王，败了，臣则是寇。”
楚清辉说完，冲着官家深施一礼，身形渐渐往晴朗的夜空上方升起。
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那座红色牢笼，在修行者眼中依然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随着楚清辉身形不断攀升，红色牢笼竟然也在不断升高！
只这份手段，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官家也从大殿飞起，后发而先至，很快与楚清辉齐平。
此刻两人距离地面已有千丈！
别说临安府，整个临安地界，乃至于更远的地方……这大好山河，都映入到两人眼中。
楚清辉面色肃然，看着官家道：“官家果然也早就结丹了！”
官家笑了笑：“朕的身后，毕竟是整个赵国，不像你，背后只有妖，虽然结丹，却也只是结丹而已。”
楚清辉道：“臣一直也以为背后是整个赵国的，直到被宋煜左右开弓，一顿嘴巴给打醒。”
官家哈哈一笑：“朕喜欢那个孩子！”
楚清辉道：“臣也喜欢，只是官家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臣今日或许必死，就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官家看着他。
楚清辉道：“那孩子善良正直，骨子里满腔热血，是个顶级的优秀人才。但是官家，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官家道：“二十一岁。”
楚清辉看着官家：“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一字异姓亲王，回头南征北战，再度立下赫赫战功时，陛下又要如何封他？臣没记错的话，他成功镇压雅州叛乱，您就没再封吧？”
官家笑道：“雅州叛乱不是他的功劳，是李朝恩的。回头等宋煜打下齐国，朕封他为齐国王，打下辽国，朕封他为辽国王，总之，打下什么地方，他就是什么地方的国王！”
楚清辉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官家，失声道：“诸侯王？”
官家面色平静地道：“是啊，卿是觉得朕没那胸襟，还是没那个魄力？”
楚清辉沉默了一会儿，道：“官家过去都不称朕的，所以臣，相信官家有这个胸襟跟魄力。”
官家看着他：“其实就算楚相你，如果当初这么做，朕也一定会如此待你，甚至……会待你更好！因为朕，当年是真的把你当兄弟！”
楚清辉苦笑着摇了摇头：“多说无益，臣还是要试一试，万一官家只是表面光鲜却内里空空，万一您只擅长法阵呢？”
官家一脸平静：“那就来吧！”
楚清辉不再说话，凝立在虚空的身上开始缓缓散发出滔天的强大气场。
嚯！
下一刻，他一声大喝，突然从口中吐出一颗黄豆粒大小的圆球。
圆球通体银色，在虚空中滴溜溜高速旋转，闪烁着光华。
刹那间同一道银色闪电，瞬间射向官家眉心。
它散发出的剑气如同一道道散开的涟漪，每一道波纹，都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能。
便是有一座大山挡在前面，也会在顷刻间轰然崩塌！
随着它的高速前行，就连虚空都变得扭曲起来！
剑丸！
这是上古修行界顶尖剑修的手段。
用道火将神金先炼化成剑的形状，收入丹海日夜蕴养，再用道火反复炼化。
最终将其炼化成“丸”状，养在絮满灵能的丹海。
一旦放出，仿佛拥有灵性，拥有不可思议的恐怖威能！
射入敌人体内之后高速旋转，可在瞬间化作绝世锋利的飞剑！
只要是血肉之躯，再强大的五脏六腑，都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伤害。
“好手段！”
高天上传来官家赞叹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身影却消失在了那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浩瀚无垠的巨大宫殿群！
在这夜空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琼楼玉宇，幻彩环绕！
宛若传说中的天宫！
剑丸进入到宫殿群中，仿佛泥牛入海，竟没能生出一点涟漪！
楚清辉面色大骇，这是什么神通？难道不是幻象？
不等他有所反应，这座巨大的宫殿群中猛然间杀出不计其数的天兵天将！
随便哪个，身上爆发出的气势都如同神祇一般！
堂皇正大，威严恐怖！
压得楚清辉双膝发软，双脚仿佛置身泥潭，根本动弹不得。
锵！
一尊巨大神将，用手中方天画戟狠狠劈向他的脑袋。
楚清辉丹海中的内丹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超强力量，大喝一声，手中出现一杆长枪，向着方天画戟迎去。
嗡！
虚空扭曲破碎，可这一枪……却落空了！
像是打在空气中。
那方天画戟，就如同一道影子，顺着他的脑门“斩”下来。
楚清辉顿时愣住，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你也好，你身后的妖也好，只有结丹之形，却无结丹之神，更无结丹之威！似你这种，在上古修行界，不过就是一群土鸡瓦狗！法都没有，算什么修行者？”
虚空深处传来官家淡淡的声音。
如此高空，官家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波动，更无缥缈感觉。
楚清辉额头之上未见伤口。
但是他的秘藏之地、神桥、丹海……以及藏于心脏的神魂，却被这一击尽数斩了个粉碎！
“法……”他喃喃说出最后一个字。
随后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楚清辉失去神魂意识的身体，依旧悬在高天，丹海当中的能量消耗……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随后，所有幻象瞬间消失。
现出拎着方天画戟的官家，平静地看着楚清辉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
此时头顶虚空，突然有一颗流星划过。
官家淡淡道：“境界再怎么高深，都是死的，法才是最重要的！”
“一件只需要动动手指的杀人利器，在三岁稚童的手里，跟在一个成年人手里，发挥出的威力是等同的，这杀人利器，便是法！”
“你们都在找寻修仙法，其实，每一枚印章里面都有修仙法，又何必专门去寻剑仙子？她若真那么厉害，当年又怎会被逼得一剑断仙路？”
方天画戟自他掌中消失。
直到此刻，楚清辉的身躯像是垮塌的沙人。
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官家微微皱眉，喃喃道：“那两枚印章……竟不在他身上么？”
……
……
临安城。
相府。
能被修行者精准捕捉到的法阵痕迹让相府里的所有人都深感不安。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楚清辉先前在离去一阵子归来后，再度突然消失。
而原本应该已经杀入皇宫的一万五千多名妖兵妖将，却是声息全无，这太不同寻常了！
“哥，你说会不会是出事了？”楚义脸色有些苍白，眼里满是恐惧。
从楚清辉说今晚要起事的那一刻起，他们哥俩，连同此刻身在相府的所有人在内，内心深处其实都充满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相爷这临时起意的政变，有些太过仓促了。
哪怕有那一万五千名妖兵妖将，也都觉得不托底，如今看来，他们的预感似乎正在被验证。
“别乱说，咱们有那么多高手，官家能有什么？”楚仁大声说着。
但剧烈起伏的胸口，不断的深呼吸，同样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我……”楚义还待说什么，见坐在那里的几个服饰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少年突然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
下一刻。
足有上千名身穿红衣的战士从相府外面杀进来。
随便一个，身上都爆发出恐怖的血气波动！
他们冲进相府之后，见人就杀！
里面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呼救和惨叫，就已经身首异处！
离体的阴魂也被这连成一片的恐怖血气冲击得烟消云散，等那几个少年冲出来的时候，相府从上到下，已经死伤过半！
看见他们从地下宫殿里面出来，一群红衣战士顿时围杀过来，面对这几个化元境的少年，面上没有丝毫惧色。
组成战阵，一言不发的展开围杀！
轰隆隆！
几乎眨眼之间，这几个少年就被这群红衣战士当场斩杀。
甚至就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随后出来的楚仁、楚义目眦欲裂。
他们直到此刻，才明白父亲为何迟迟不发动。
官家的力量，原来早已经到了这种可以轻易覆灭他们的地步！
楚义只来得及大声喊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我是相府二公子……”
就被一名红衣战士咔嚓一刀给劈了。
从始至终，这群红衣战士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像一群冰冷的杀戮机器。
犁庭扫穴一般，里里外外将相府上下所有人全部斩杀！
最后，他们在地宫里找到了一直没有出来的素雅。
素雅面色苍白，大声说道：“我是齐国妖王的人，你们不能杀我，我要见你们官家！”
两名红衣战士举刀上前，凶狠劈砍。
素雅那一身接近丹道境的修为尽数爆发出来，怒喝道：“你们杀我男人，如今还想杀我，都去死吧！”
轰隆！
恐怖的能量波动当场将两名红衣战士给掀飞，狠狠撞击在墙上，大口咯血。
下一刻。
嗖嗖嗖……
至少十几支箭射向她。
持弓的红衣战士们身上，同样爆发着化元境的灵能波动！
噗噗噗……
一支支箭矢深深射入到素雅的身体中，她喷出一口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
喃喃道：“楚郎，我来陪你了！”
……
……
宋府。
悄然回到家中的宋煜找到彩衣。
在彩衣震撼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轻轻一笑。
彩衣虽然不清楚自家老爷从什么地方回来的，但还是第一时间拿出了那个小盒子交给宋煜。
宋煜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只是拉着彩衣，推开窗子。
此时夜空中的乌云已尽数散去。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散发着皎洁的月光。
随后彩衣就有些朦胧的感应到高天之上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
宋煜却是看得清楚真切。
他安安静静，从头到尾看完了官家是如何斩杀楚清辉的。
这才把窗子关好，对彩衣说道：“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回来过，现在的我，正在北伐的军中。”
彩衣略带几分茫然的点点头。
宋煜冲她微微一笑，闪身离去。
……
……
七月十七。
临安往北的官道上。
一支普通的商队，由打着云海跟兴武旗帜的镖局保护下，正在朝着庐州方向赶去。
兴武是这个镖局的名号。
挂云海旗帜，说明镖局里面有云海武馆的弟子。
如今这个旗号在赵国江湖上，几乎有着“一旗定乾坤”的威力！
任何山贼路霸看见，都会主动退避。
甚至都不会上来验证一下真伪。
宋煜跟李朝恩坐在马车里。
他正在读楚清辉留给他的那封信——
“宋煜，如果你能看见这封信，那么本相大抵是死了。”
“即便还活着，应该也如同丧家之犬，远走海外，或许此生再无见面机会。”
“没能亲手斩我，你一定很遗憾吧？”
“其实没有必要，我若死了，必然魂飞魄散；若侥幸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本相生于‘前赵’末年，自幼苦读诗书，侥幸得中进士，也想在官场之上大展身手，实现满腔抱负，然襄阳之耻，三载囚徒生涯，改变我这一生。”
“齐国有大妖，境界高深，法力无边……冲破封印之后，聚拢旧部，通过种妖种方式培养妖兵傀儡，那位大王身边，还聚集着大量上古修行者，那些人被他控制，成为鹰犬爪牙。”
“我因文采出众，当年被那大王看中，体内种了颗高级妖种，适逢官家南逃，开始重整山河，于是我被放走，任务就是潜入到官家身旁，待机会合适，便协同他们，一起乱世……”
“那时的我，尚不清楚官家体内也已被种了妖种。”
“本相从那尊大妖处得知印章秘密，不甘心受控于人，便开始苦心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让本相找到了蛛丝马迹，也是在那时候，发现官家秘密，生出取而代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