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踏实的姑娘

秋火明话说到一半，突然低头从背包里摸出收音机，他把收音机放在饭桌上，“这个修好了，换了个零配件，还有电源处重新焊接了。”“多少钱？我给你。”赵嘉敏放下碗，伸手摸了摸这台收音机，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谈钱多伤感情，放心，这些是免费的，我把……”秋火明压低了声音，“我把老徐的收音机的零配件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乾坤大挪移？”“这是一种武功招式，你看啊，乾为上，坤为下，所谓大挪移，那就是上下颠倒……”赵嘉敏轻笑，“你跟我舅舅肯定谈的来，他一向喜欢这些……”话刚说完，她赶紧左右看了看，这么一看就发现了两个令人讨厌的人，正在往这边走。她的脸色一沉，秋火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谭嘉良跟蔡纪伟。“吃好了，走吧。”赵嘉敏说道。“走。”秋火明将收音机放回背包里。“这玩意儿太大，先放我包里，一会儿给你带过去。”“嗯。”秋火明送她到了东8宿舍楼下，他取出收音机递给她，“你转系了，宿舍要换吗？”赵嘉敏摇摇头，“这学期肯定不能换了，下学期说不准。”“那个单芳，你小心一点。”秋火明叮嘱道。“我知道了。”她抱着收音机嫣然一笑说道：“秋老师，再见……”秋火明回到宿舍过了好一会儿，杨时军三人才姗姗而归。“嘿，你走早了，刚刚食堂有人打架……”文元义兴奋地说道。陈西嗤笑了一声，“打架那人听说是搞体育的，被打的那个你猜是谁？”“我们宿舍对门的那位……”秋火明一愣，“对门谁呀，那么多人。”“什么对门啊，是斜对面，那位周师兄！”“他们怎么会闹起来的？”“说是要换货，他买了一台袖珍收音机，周师兄不肯换，说给他修，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后来就打起来了……”到底还是文元义思路更清晰，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明白了。“严重吗？”秋火明问道。“被拉开了，不严重。”陈西回答道。秋火明这才放下心来。他去对门看了一下，人还没回来。学生打架的事情也常有，没人上告校方一般不了了之。如果有人上告了，只要不闹大，一般就是批评教育为主。周海富小本生意，对金钱看的比较重，换成秋火明肯定就给他换了，口碑有时候比一时的得失更重要。但是这事说不准，保不齐是姓蔡的存心想收拾周海富而故意找的借口……这几天秋火明忙着英语角的事情，早出晚归的，都没碰到周海富，他们宿舍的人说，这几天他都没回来，但是课还是上的，也有可能这些天他特意避开姓蔡的。礼拜天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一大早，202宿舍里的几个人就兴匆匆地往一号楼走去，这次考试一共有100来号人报了名，被学校，安排在大教室，一人一座。今天考笔试，笔试有一半是选择题，大家心里都很定，就算瞎写，都有很大概率会拿分。秋火明拿到卷子，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些内容不难，出题的人考虑到了实用性，几乎都是围绕着‘广交会’相关的内容。有几句对话，‘英语角’碰巧也练习过。秋火明定下心神，开始答题。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这时候的学生笔试大都数还可以，提前交卷的有好几个。秋火明写完后，看了一眼手表，刚好一个小时，他从头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失误，这才起身把卷子交了。在外没等多久，赵嘉敏就出来了。“考的怎么样？”秋火明问道。“反正都写了，我觉得发挥挺正常的。”“走吧，先去门口搭车。”两人并排往22路车站点走去。这里离校门口很近，没多久，两人就到了。礼拜天站点的人一向很多，两个人排在队伍的后面，直到第二辆公交车停下，才轮到他们。车上没位置了，两人干脆往后面挤去，站在了车厢的最里侧。车子行驶了近一个小时，赵嘉敏拉着秋火明往前走，“这一站就到了……”这里秋火明也来过，就是东山区。这也是老城区，现在还没改造，很多旧时的建筑。下了车，赵嘉敏熟门熟路地七绕八拐，之后带他拐进了一个巷子里，这里的房子很有岭南特色，巷子两侧的有些人家，门口还有半扇围栏，门头上是木制的，雕画着祥瑞图案，颜色虽然败落了，但是风韵犹存。有些人家，院子里种了花，姹紫嫣红地看着就喜庆。“赵同学，我们中午吃什么？”“稍安勿躁，跟着来就是了。”赵嘉敏卖了个关子，继续往前走。没多久，秋火明鼻端嗅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他摸了摸肚子，还没开口，就听到赵嘉敏笑道：“到了。”前面是一户人家的院子，盖着遮雨棚，有几分大排档的雏形。里面摆放着三张小圆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旁边就是厨房，门是大开的，灶台前一个黑瘦的婶子正侧对着他们，在卖力地翻炒着一锅米饭。一个黑不溜秋地小姑娘，缩在火塘处拉着风箱。越是走近，香味越浓。“容姑，来两碗饭。”赵嘉敏进了院子，探头朝着厨房间叫了一声。“好啊，先入坐，一会儿就好了。”容姑笑容可掬地应了一声。赵嘉敏拉着秋火明坐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熟练地拿着桌面的茶壶先将各自的杯筷烫了一遍，这才将杯子里的水满上。秋火明喝了一口，这是凉茶，入口还是烫的。没多久，容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层层叠叠，铺了好几个大碗。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秋火明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碗，拿筷子拨弄了一下，“糯米？”“答对了，糯米饭，里面有花生米、鱿鱼、香菇、腊肠、鱼饼粒、笋、大头菜和葱，好的糯米饭很容易分辨，你看啊，这米饭要颗颗分明……”听着赵嘉敏的介绍，秋火明食指大动，迅速扒拉了一口饭，他称赞道：“好吃！”这是秋火明来羊城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即使在后世他也吃过类的饭，但是都不如这个。“做这个饭一定要有耐心，米饭要浸泡，还要煮透，一定要用大锅煮，配料的步骤有先后，缺一不可，其它地方很多人喜欢速成……”“小姑娘，你对我家这糯米饭很有研究嘛，我家的卤蛋也很好吃，要不要来一份？”容姑过来加凉茶顺口问了一句。“来一份，难得有人请吃饭。”秋火明毫不客气地说道。容姑抿着嘴笑了，转身进了厨房。赵嘉敏瞪了他一眼，“打秋风……”“要不，这餐我请，我有钱……”赵嘉敏冷哼一声，“我也有钱，我画的插画……”话没说完，她停了下来，又接着说道：“算了，说都说了，我现在给一些杂志画插画，勉强嘛……还过得去。”说到后面，小姑娘的脸上故意摆出一丝傲气。“好厉害！”秋火明赞道：“那我可得多吃一点。”卤蛋送过来了一碟两只，“这些都是现卤的，新鲜的很。”容姑说完，隔壁桌也加了一份卤蛋，她笑眯眯地回到到了厨房……“我吃半只，一只吃不下。”赵嘉敏用筷子的后面将卤蛋戳开。秋火明夹了剩下的那半只送进嘴里，边吃边问道：“你以前住这一带吗？”“不是，我住西关，这里有几个亲戚，小时候经常有往来……”“那今天就陪你重游故里吧。”“是要我当向导吧……”大概是来到了熟悉的地方，赵嘉敏的声音都多了一些柔和。“被你看穿了……”秋火明说完将剩下的卤蛋也吃了，接着喝了一大口凉茶。吃好饭，两个人沿着小巷子往外走，她说的那家小人书店离这里有些距离。半个小时后，路过了一间小学。“前面就到了，这里的孩子多，老板不愁生意……”爱看小人书的不仅仅是小孩，也有一些附近的小青年。小人书摊就摆在户外，旁边一间狭窄的门面房，里面卖汽水、香烟。老板正坐在门口看报纸，他50岁开外，带着一副破旧的眼镜，头发略微有些花白，穿着白色背心、大裤衩，脚上蹬着一双打着补丁的塑料拖鞋。门外的书摊旁边零散着放着小板凳跟小竹椅，看书的人不吵闹，大中午的，在树荫下，安静地翻看着书。旁边立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着：3分钱看一天。赵嘉敏径直走到店里，压低声音问道：“阿伯，武侠小说还有吗？”老板抬眼一看，瞬间就笑了，“是你啊。”小姑娘长得好看，上回来买过一次书，就被他记住了。“有，上回买的看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趿着拖鞋就往里面走。里面大概是库房，门口挂着帘子，这里也是他的生活区域，黑洞洞的，光线不好，地上捆扎着好些崭新的书籍。“里面有几套，还是繁体字的”老板从里面捆绑松动的地方，抽出几本出来。赵嘉敏伸手接住，秋火明定睛一看，有《侠客行》还有《笑傲江湖》。“阿伯，有神雕侠侣吗？”“都在这里了，一套21块钱，你们自己翻，选好给我就好。”老板心大，说完，就自顾自出去了。“要是买鹿鼎记，好几本一套，他也卖21？”赵嘉敏想了想，无解，“翻吧，今天我要买一套《神雕侠侣》。”秋火明一猫腰，把里面的书给搬了出来，两个人蹲在地上翻找了起来。这些书都是繁体字，内容还配了插图。应该是港城那边过来的。这时候的大陆方面的盗版还不行，错别字太多，一直到85年以后，正规出版社搞盗版印刷，这才有了精校版本。《鹿鼎记》最终还是放下了，这本书跟金庸一贯的风格不同，韦小宝太风流了，书本放在宿舍要是被人看了，多少影响不好。赵嘉敏从中挑出一套《神雕侠侣》，她拿着书直起身子，“我选好了。”秋火明拿着一套《笑傲江湖》也站了起来。“莪也选好了，回头可以交换着看。”“好主意。”赵嘉敏笑着附和道，她伸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这书不便宜。这笔钱在当下，不是小数目，老板熟练地取出牛皮纸，将书包好，绳子扎起来。做成了生意，老板的心情很好，一人免费送了一根棒冰。两人各自拎着书，边吃边往回走，秋火明顺便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也才1点多钟。“时间还早，要不要到你以前住的地方去看看？”“不用了，那房子我们没要回来……我刚回羊城的时候去看了一眼，里面被分割成好些小房间，住的都是陌生人……房子的外墙都剥落了，又脏又旧。”赵嘉敏原先还有些耿耿于怀，但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自我疏导，她已经逐渐放下了，房子再好，没那个人在，也不叫家。拿回来的，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徒增烦恼。“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秋火明感叹道。他此刻走过的街角，十年后是栋大厦，这里的街坊会搬到更远的地方去，人生本来就没有定论，别说房子了，就是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也终究都会散去……“秋老师，你怎么也伤感起来了。”“我是想替赵同学分担一点忧愁，毕竟嘛，我是为人师表……”“谢谢你哦。”赵嘉敏哭笑不得。“等我以后赚了很多钱，在这里给你规划一个片区，随你怎么造房子……”秋火明看着眼前的这片旧城区，一时间豪言壮语了起来。“行，我就收下了。”赵嘉敏笑道：“少年人啊，你可要努力了，我给你算算，按照1000平米的面积、先设计一栋6层楼高的主建筑，容积率嘛是……”一个个数字从她的嘴里蹦出来，金额越拔越高。秋火明心想，这下好了，这姑娘放出去，他放心，别人随口给的承诺，她能直接把它落到实处，有几个男的吃得消，这姑娘花言巧语可骗不走。这么踏实的妹子，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