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开创先河

“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老潘开了个头，又停了下来。他伸手在上衣的兜里摸出来一包烟，刚拿出来，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位小年轻，忍了忍，又塞了回去。“火明，你还是个学生，跟外国人牵扯到钱款交易对你的声誉不好，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开局啊，不能坏咯……”赵嘉敏问道：“那……潘叔叔，秋火明的这单生意就不做了吗？”“文化交流怎么能说是生意？”老潘笑了笑，“这钱数目有点多了，不要的话，天打雷劈，我有两个方案……”“第一，暗渡陈仓；第二，换成物资。”秋火明支起耳朵，身体前倾。“且听我细细道来，何谓暗度陈仓，老金有个堂弟，60年代初去了港城，他在港城搞了一个音像公司，听说旗下还签了几名歌唱家，文化产业做的红红火火的……”“火明，你给他一个授权，就是用歌曲作者的身份，将自己的这首歌版权让给他，接下来就让阿敏的堂叔来跟这个老外对接，也是赶巧了，我能想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为，这一届的广交会他也在，看这时间点，应该还没回去……”老金点点头，“绰埔确实还在羊城，他为人重情守信，钱放他手里，倒是信得过，话说，老潘你怎么对我们家事情这么清楚？”“我给他找人办的证件，我当然清楚，你们金家做生意还真是把好手，才多少年，绰埔都混成大老板了。”老潘笑道：“不打岔了，我们接着说第二个选择，就是让那位叫啥来着？”“凯兹……”“凯兹女士，把同等价位的物资捐献给你们学校，用你的名头……不过这么一来，也有风险，到底是人言可畏，当下的时局还不明朗……”老潘停顿了下来，他看向秋火明，“你的意见是？”“第一个。”秋火明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身在这个时代，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他感激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大叔，若不是他们的启发，自己差点要做错事。还有，他瞥了一眼赵嘉敏，这小姑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有为突如其来的馅饼迷惑，而是立即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老潘笑了笑，“我也是倾向于第一个方案，隐蔽，能把自己摘干净，好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金叔叔了……”秋火明问道：“那我的授权？”“就是这么一说，给那位叫啥来着？”“凯兹……”“对，凯兹女士会有法务，具体怎么操作你去问你金叔叔吧，记住，你个人不要跟外国人牵扯到金钱买卖即可……”老金伸了个懒腰，“总算是下班了，一会儿我去爱群大厦找一下绰埔，顺便吃个晚饭。”秋火明忙道：“要不一起，我还打算今天过来，请你们两位叔叔吃晚饭的呢，多请一位绰埔小舅舅也没问题。”老金只觉得他的这声小舅舅听得有些刺耳，“你叫他小叔叔就行了。”“好嘞。”秋火明赶紧应下。老潘站起来，“你们几个去吧，我晚上还有事。”“你还加班啊！”老金眉头皱了起来。“就这几天了，忙完就好了。”老潘伸手拍了一下老金的肩膀，“让小王开车送你过去，你是见投资商，算公务……”“走了。”说完，老潘也不再逗留，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这个工作狂。”老金摇摇头，“我们出发吧，还好绰埔他们在港城，晚饭一向吃的晚，这会儿去，时间刚好……”秋火明跟赵嘉敏就此蹭了一波公务车。车子在爱群大厦的门口停下，老金下了车，跟司机打了声招呼，“辛苦了，你也早点下班，我们回去自己打车……”司机小王点点头客气道：“应该的，需要用车随时联系我，那我先走了……”车子绝尘而去，傍晚的珠江，夕阳仅仅在江面留了一道残影，就消失不见。华灯初上，晚风习习，‘爱群大厦’就外形来说，跟申海市的‘武康大楼’有几分相似之处。爱群大厦，秋火明是第一次来。一进大厅，就被里面的几部电梯给震撼到了。老金笑道：“你以为电梯只有老外有啊，咱这里20年代就有了……”秋火明的脑海里浮现出，刚到羊城火车站的情景，那里有自动扶梯，一些孩子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就为了乘坐一次自动扶梯，听说这是国内的仅有的两部自动扶梯之一，74年建成。历史啊……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大厅里，服务员给1031房的金绰埔打了电话，没多久，就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清瘦的男人，从电梯的轿厢里走出来。赵嘉敏迎了几步，语调轻快地叫道：“小舅舅好。”“阿敏，你怎么也在，今天不是礼拜天吧？”老金笑着指着秋火明介绍道：“这位是老许的徒弟秋火明……”秋火明上前一步，“小叔叔好。”“嚯，一表人才啊，有没有兴趣……”“绰埔，慎言，走，先去吃饭。”老金立即喝止道。“你等等，今天难得阿敏也在，我带你们去一个新鲜点的地方去吃东西……”秋火明忙说道：“小叔叔，今天我做东。”金绰埔“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他站直了腰板说道：“来我这里让一个后辈请吃饭，我还活回去了不成，你们就安心等着，我来安排，自然是由我来作东，莪先去跟服务台说一声……”金绰埔大概是当老板当习惯了，请客吃饭这种事情下意识就抢着来，赵嘉敏小声对着秋火明说道：“我小舅舅，替你省钱了。”老金瞥了她一眼，没吱声。不一会儿，前台的工作人员就给他叫了一辆出租车。这时候的出租车都是清一闪的红色，也有人亲切地叫它小红。来这里这么久秋火明还是第一次乘坐出租车，这时候的出租车牌子还是皇冠，隶属于白云公司。“师傅，到东方宾馆。”金绰埔径直坐在副驾驶，见秋火明一行人都坐稳当了这才开口道。车子行驶的过程中，金绰埔指着附近路过的街区说道：“长提路这一带，跟我们小时候可大不一样了，这饭店一个比一个多。”司机闻言笑着说道：“您是归国华侨吧，祖国的变化确实很大。”金绰埔笑而不语。老金咳嗽了一声，“也就是多了些烟火气。”秋火明坐在老金跟赵嘉敏当中，坐的笔笔直，深怕挤着这两位。还好路程不远20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东方宾馆的大门口。秋火明下了车，这里花团锦簇，建筑与弧线的围墙，有几分东方园林的美感。“先去花园餐厅……”金绰埔熟门熟路地带路。秋火明开始有些好奇起来，他小声地问赵嘉敏道：“你知道是去哪儿吗？”赵嘉敏摇摇头，“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老金眉头皱了皱，前方的音乐声逐渐增大。花园餐厅外灯光璀璨，附近站着许多年轻人正在成群结队地等开门。金绰埔挤进去后，没多久又快步走了出来，“好了，票子买好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赵嘉敏问道：“小叔叔，是什么票子呀？”“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金绰埔秘而不宣，旁边自有其他人嚷嚷开了，“什么票子要6块钱一张，我不买了，走了，走了。”他的同伴却没同意，“我要看的，再过一会儿，票子就要卖空了……”“……”周围的议论声夹杂在音乐声里，分外地喧哗。金绰埔也不以为意，带着几个人到了宾馆内设的餐厅，给每个人都叫了一份牛肉粒炒饭，叫了一煲老火靓汤。没多久，饭、汤都上桌了，金绰埔立即招呼道：“快点吃，吃好了赶紧过去……”老金饭量不大，拨了一半的米饭给了秋火明，“后生仔能吃是福……”赵嘉敏也拨了一些给了秋火明，秋火明的饭碟中，炒饭堆得高高的，牛肉粒炒饭秋火明原本就爱吃，他也不推辞，大口地吃了起来。这老字号宾馆的大厨手艺就是好，秋火明风卷残云将盘子吃的蹭蹭亮，又灌了一大碗的猪肺马蹄青红萝卜汤。顿时觉得人生都圆满了。饭桌上，老金将秋火明的事情说了一遍，金绰埔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回头把那首歌唱给我听一下，还有曲谱给我一份。”“好嘞，什么时候要？”“就明天吧，明天上午我去找你。”两人说妥了，金绰埔快速地买了单，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来得及，走吧。”几个人浩浩荡荡往花园餐厅方向走去，门口有人检票，金绰埔取出四张票子递了过去，四个人安排在同一个卡座。秋火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中有高出一截的四方舞台，后面摆放着各式乐器，舞台的上方挂着几个大字：东方宾馆音乐厅。不一会儿，他们的桌子上放置了四杯茶水，还附送了几盘小点心。秋火明拿起金绰埔放在台面上的票子看了一眼，读出了声音：“音乐茶座入场券……”金绰埔这才解释道：“79年的时候，为了服务‘广交会’的外国人，就在这期间，搞了一次唱歌的活动，当时只有持着外汇券的人才能进场观看，而且只在广交会举办的期间开业……”“后来发现年轻人都爱看这个，好像是去年开始，就对外开放了，一张票子6元钱，大家还抢着要……”秋火明将手里的票子赶紧放下，一张6块，这时候一个月工资也才3、40块，这个价格确实高的离谱。赵嘉敏甜甜地道了一声谢，把金绰埔哄得心花怒放，“我知道你喜欢听歌，刚刚突然想到的。”老金哼了一声，“玩物丧志……”金绰埔苦笑了一声，“当年若不是我有这身玩物丧志的本事，怕是都没我了……”老金闻言叹息了一声，“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还不错。”“也只能这么想了，阿敏啊，有机会来我们港城玩玩，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就应该到处转转，见见世面……想当初，你妈……”金绰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老金咳嗽了一声。“多说无益，这都是命。”老金话音刚落。耳边悠扬的音乐声停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卡座都坐满了人，以年轻人为主。秋火明拿了一碟花生干果，推到赵嘉敏的面前，小姑娘的脸色在灯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看不出悲喜。“我没事。”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老金跟金绰埔此刻都被现场的主持人所吸引，扭头在观望。“喝茶吧。”秋火明端起茶杯跟赵嘉敏示意了一下。赵嘉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此刻现场的主持人正站在舞台当中说着开场白，头顶两边的灯光转动，现场多出来几分绚烂。主持人说完开场白之后，开始介绍今晚的嘉宾，所谓的嘉宾就是那些准备上台演出的歌手们。秋火明之前只在一些小视频里见过80年代的音乐卡座盛况，此刻亲眼目睹，心里也升起了几分期待。金绰埔伸手拿着一个花生，一边剥着外壳，一边仔细听着。主持人退后一步，“有请，羊城小罗文李华勇同志上台，他今天带来的歌曲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好事者大声嚷嚷了，“青春永常在！”主持人笑道：“看来大家都很熟悉了，有请李华勇同志……”“罗文？”秋火明知道罗文，他唱过很多耳熟能祥的电视剧主题曲，他在港城歌坛的地位很高。这位羊城的罗文又是何许人也。音乐声响起，一个蓬松着头发，刘海梳在脑后，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踏着节奏走到台上。前奏突然停顿，紧接着歌声响起：“齐步，向着前路持续，切莫停步，年月似水，快步走，留下清风一缕，你看长河……”单听他的发声，确实跟罗文很像。金绰埔笑道：“模仿是很多歌手一开始走的方向，等名气大了之后，就能出专辑了……”他看向老金，“命运一词对他们而言，更是玄之又玄，能一举成名的少啊。”“外形、乐感、嗓子还有机遇，都要恰到好处，像是我今天过来听歌，如果听到满意的，或许我会跟他签约……”“金小叔叔，你是打算在羊城开公司吗？”秋火明问道。“什么叫打算开，我已经开了。”金绰埔一脸的得意。在子侄们面前稍微炫耀一下，也未尝不可，老金也没制止他，反而添砖加瓦，“他的唱片公司就在环市路上……”“当然，眼下他的公司就是一个空壳子，一个歌手都没有。”老金话锋一转，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