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精盐与合作

“细细说来。”

嬴政连忙开口道。

但墨君并未立即回应,反而微微瞥了一眼旁边的昌文君,随后犹豫着开口道:“王上,此地人多口杂······”

听到墨君这么说,原本脸色就已经有些僵硬的昌文君,更是如同锅底一般黑了下来。

而嬴政看着下方花费了数日时间,都未能找到解决方法的昌文君以及其他七八名大臣,也是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墨卿随我入后殿一续,其余众卿便暂且退下吧!”

“是,臣等告退。”

昌文君动作略有些僵硬的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出了宫殿。

待到其他人全部离开。

墨君随着嬴政进入后殿,在这里,二人的交流也随意了许多。

王宫内的奴仆为墨君、嬴政各自奉了一杯茶,嬴政品了一口,随后才缓缓开口道:“墨卿有何良策,可解寡人之忧?”

“王上请看。”

墨君放下茶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袋。

嬴政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赫然是一袋如同雪花般细腻的颗粒。

“这是······精盐?”

嬴政眼神一动,略带几分惊讶的开口道:“莫非墨卿发现了新的精盐矿?”

墨君摇摇头,道:“回禀王上,臣并未发现新的盐矿,这些精盐,乃是臣通过某种特殊方法,从毒盐矿之中提炼而来。”

话音刚落。

啪~

只见嬴政倏然起身,因动作过于剧烈,直接导致案桌上的茶杯都被他打翻在地,热水浸湿了龙袍。

然而对于这些,嬴政却是丝毫不觉,反而瞪大双眸,震惊道:“不可能!”

什么是毒盐矿?

那是蕴含大量有毒杂质,吃下去会死人的盐矿。

战国时期虽然也有了一些提纯技术,但只能去除极少数的杂质,所以当下,只有本身就很纯净的盐矿,才能被各国开采使用。

至于毒盐矿,那就是废矿。

可偏偏如今发掘的盐矿之中,毒盐矿的数量奇多。十座盐矿里面,至少有九座都是毒盐矿,唯有剩下的一座,才能被勉强利用。

这也是秦国仅仅两座盐矿干涸,便引起整个秦国食盐危机的原因。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自己,秦国境内数量奇多的‘毒盐矿’,居然能够提炼出品质上等的精盐,这怎能不让嬴政感到震惊。

而且不光是嬴政,就连一旁抱剑立于窗边,神色冷峻的盖聂,也在墨君说完这番话后,朝着这边投来了几分吃惊的目光。

鬼谷门下虽然历代只有两名传人,但每一位却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

身为鬼谷传人,盖聂可谓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正常来说,想要引起鬼谷传人的情绪,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然而自从与墨君相识之后,盖聂却发现自己曾经的认知,一次又一次被颠覆。

莫非这个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墨卿真的不是在诓骗于寡人?”

说这话时,嬴政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墨君,就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盐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其地位和粮食等同。

人不吃饭会死。

不吃盐同样也会死。

盐是人类生存必不可缺少的物质,人体若是长时间没有摄入足够的盐分,就会出现‘低钠血症’,从而导致身体出现包括恶心、呕吐、乏力、疲倦、头痛、烦躁不安,甚至意识模糊等等症状。

自商周时期开始,缺盐对于历朝历代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当下不仅秦国食盐短缺,其余六国基本也都处于差不多的问题,平时看起来可能没什么,可一旦出现意外,各国的盐储量基本都应对不了太大的风险。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各国在盐上的问题,还要比粮食更加严重。

因为如果有地方出现粮荒,朝廷还能想办法筹粮赈灾。

可若是出现像这一次的‘盐荒’,就算是朝廷也无能为力。

“臣不敢诓骗王上。”

面对嬴政的凝视,墨君坦然的回应道。

“彩!”

嬴政激动的大喝道:“墨卿不愧为寡人的肱骨之臣,先是粮食,后是精盐,我大秦两大危难,如今尽解于墨卿之手。寡人得墨卿,真乃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也······哈哈哈!”

嬴政畅快大笑,一双威严有神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墨君,此刻充满了灼热。

至于昌文君。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堂堂少府,在大秦出现盐荒之际,不思救国危难,反而一天到晚想着打寡人‘肱股之臣’的小报告。

这种东西,留之何用?

“墨卿又为秦国立下了一记大功啊!若是此番‘盐荒’可解,寡人必然要重重赏赐于你。”

若是墨君这种‘提炼之法’,真的能够将毒盐矿里的食盐提炼成精盐,哪怕中途会损失一半,秦国的盐产量恐怕都会立刻提高十倍不止。

这已经不单单是解决了此次秦国的‘盐荒’,而是从此之后,整个秦国都将不会因为食盐而产生危机。

这样的大功。

说实话,就算是嬴政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赏赐墨君为好。

而就在这时,只听见墨君突然开口道:“回禀王上,臣此次不需要赏赐,只求能和王上谈一笔······不,应该是两笔生意。”

嬴政目光一动,意外道:“哦?什么生意?”

墨君道:“王上觉得臣从毒盐矿中提炼出来的这种精盐,品质如何?”

嬴政捏起一小撮食盐,先是道:“此精盐色泽纯净,质地细腻。”

说着,嬴政又浅尝了一口,随后眼中一亮,接着道:“墨卿之法竟如此了得,提炼而出的精盐竟连一丝苦涩都没有。这等品质,即便相比王室供盐也不差了。”

墨君又问道:“那王上以为,此盐若是出售他国,将会给秦国带来何等利润。”

嬴政目光顿时一眯,沉思片刻后,道:“此盐品质上乘,自然不愁销路。但······墨卿不要忘了,大秦律法有着明令规定,盐铁不得私自贩卖。”

说到最后,嬴政也是有意无意的提醒了墨君一句。

墨君拱手一礼,诚恳的劝导道:“臣当然明白,但是正所谓‘堵不如疏’,这些年来,大秦律法虽然已经明令规定盐铁不得私自贩卖,但私下买卖私盐之辈,依旧数不胜数。”

“与其让那些鸡鸣狗盗,偷鸡摸狗之辈,在我秦国身上趴着吸血。不如干脆由我们将这笔钱赚了,也好为秦国做出一点贡献。”

“王上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为国库增加一份稳定的额外收入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听完墨君的这番劝说,嬴政顿时有些心动起来。

这些年来。

秦国的私盐买卖与屯粮居奇,一直都是屡禁不止的事情。

盐粮作为生存必需品,一直以来都是利润奇高且稳定的生意,而这样的生意,自然不可能不引起那些商人的觊觎。

哪怕这么多年,嬴政自己都已经不知道因为这些事,砍了多少人头。

但依旧会有无数人冒着生命危险,铤而走险。

何况墨君这次献上来的‘提炼之法’一旦功成,所获得的巨大盐产量,仅凭秦国的市场绝对不可能消耗干净。

到了那时。

那些多出来的精盐,必然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嬴政身为一国君王,自然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把精力放在‘精盐’这一项政务上,所以这种情况下,找一个可靠的人帮自己盯着,也是嬴政必然要做的事情。

本来此事应该由昌文君负责。

但凭借这一次昌文君的表现,若是自己还把‘盐税’之职交于对方,嬴政自己都感觉对不起墨君的付出。

思来想去。

眼前的墨卿似乎就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若是他和墨君达成合作,也不用担心对方会贪污,因为这种生意,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贪污’。

片刻后。

经过一番沉思的嬴政缓缓开口道:“墨卿打算如何合作?”

听到嬴政说出这句话,墨君当即精神一振,果断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道:“王上可以先下一封诏书,通知各地边境将领,严格封锁边境线,禁止商人进行私盐买卖。”

“而后由臣来牵头,王上可以再挑选两到三个合作对象,由我们在民间放出消息,引来其他民间商人入伙。”

“然后我等再成立一个合作商会,专门提供‘精盐’与‘销售渠道’。”

“到那时,唯有经过我们同意的民间商人,才能‘贩卖私盐’。”

“而其他任何胆敢贩卖私盐的商人,都会遭受朝廷,与商会之中其他民间商人的共同打击。一旦发现,一律诛九族”

“至于最后所得的净利润,王上可以独占七成,臣取一成,剩下两成由另外几名合作者共分。”

嬴政:“······”

盖聂:“······”

听完墨君所说的全局计划,整个后殿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嬴政与盖聂一言不发,但这一刻,两人看着墨君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鬼一样。

你是真损啊!

这是一个正经人能想出来的计划?

如果嬴政只是单纯的封锁边境,就算巡查再严,律法再苛刻,依旧会有无数人铤而走险,贩卖私盐。

因为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时,大多数商人便可以冒着生命危险触犯律法。

但那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当这些商人别无选择时,他们才会用自己的生命危险去赌博。

可如果墨君给了他们另外一条更安全的路,那么就算是最胆大的商人,也必然会陷入犹豫之中,毕竟没有人真的不怕死。

而之后墨君成立的所谓‘合作商会’,更是光明正大的让商人群体陷入了同行争斗之中。

到了那时。

若是还有人不加入商会就想贩卖私盐,甚至都不用朝廷出手,这些已经加入商会的商人,自己就会把那些还没有加入商会的商人解决。

因为这两者间,已经出现了最根本的利益冲突。

而且这还是一种堪称无解的利益冲突。

至于嬴政和墨君等人,只需要在幕后提供‘精盐’和‘销售渠道’,便可以稳坐钓鱼台,大把大把的获取利润。

虽说之前嬴政和盖聂就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墨君会做生意,但直到今天,他们两人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墨君的商业手段。

“墨卿之才,寡人今日才算是有了切身体会。不过······”

嬴政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但话说到一半,只听见嬴政忽然道:“墨卿只收取一成利润,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墨君摇摇头道:“臣只收这一成利润便足以,因为除此之外,本次合作,臣还有另外一个附加条件。”

“而这也就是臣之前所说的,要和王上进行的第二笔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