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始于

温特帝国的冬日总是漫长,在其他国家已经到了回暖的春日时节,冰雪依旧覆盖在北国的大地上。

而那一年,陆历611年的冬日格外的漫长。

明明在三月中旬的时候,北国的大地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雪正逐渐融为水渗进土地中。

可突如其来的一场寒潮再次逼退了春日。

反复无常的天气影响了太多人,居住在大城市的居民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感受,但是居住在边缘乡村的人们看着这仿佛停不下来的风雪,眼神逐渐染上了恐惧的色彩。

卡迪马村的村民也在其中。

村长,一个已经当上爷爷的老头,名叫塞缪尔的男人,此刻正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的被染成灰白一片的景色。

他倒不担心自己去首都布萨城的儿子和儿媳,那两人在布萨城过得不错,就是实在过于忙碌了些,还把儿子留在村中给他们的老父母带,儿子一家不错的经济情况也让塞缪尔随时可以抛下这个村子去城中住。

塞缪尔只觉得卡迪马村才是他应该留着的地方,这里的村民才是他真正该担心的人。

小男孩盖着厚厚的毛毯,趴在塞缪尔的膝头,他是塞缪尔的孙子卡罗夫。塞缪尔摸着孙子深蓝色的短发,看着小孩哼哼唧唧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神色。

壁炉中的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火星被壁炉外的围栏挡了下来。

一个年纪也不小了的妇人端着一碗热烩菜走了过来,轻手轻脚着不去打扰这温馨的一幕。在寒冬中这样的日子也是一种逃避般的奢侈,在毯子的包裹下在火炉的温暖旁,似乎能短暂忘却外面的困境。

塞缪尔注意到了妻子的接近,眼睛弯了起来,温和道:

“南达,你回来了。”

费尔南达将木碗稳稳放在塞缪尔的手中,示意他尝尝味道:

“尤娜送来的,让咱们家也尝尝味道。”

“尤娜他们家的存粮还够吗?”塞缪尔皱起了眉头,他脸上的沟壑加深了不少,刚刚那个慈祥的爷爷此刻又变回了严肃对待村中事务的村长。

“如果连自己家都不够的话,就不会给你送来了吧,”费尔南达在他身旁坐下,“放心吧,我都去确认过了,你一天到晚担心成那样,事实上就像这样再过个一年都不会有问题。”

“天气乱成这样,谁知道明年会不会也继续乱套,如果只是今年变一变那还好......”

费尔南达看着丈夫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心下无奈,这也是尤娜把烩菜送来的原因。卡迪马村的村民都知道这个漫长的冬日严重影响了村长的情绪,在本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担忧和恐惧已经化作乌云飘在了塞缪尔的心头上。

“都四月份了,连雪都没化一点啊。”

好吧,这个责任心沉重的男人,根本听不进一点劝,但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说不定会被心情影响,在这个漫长的冬日先一步垮掉。费尔南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只能绕到他身后为他捏捏肩,尽量让他跟着情绪一起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正当塞缪尔在妻子的按摩下逐渐放松,在温暖的家中将要睡去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塞缪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生怕是村里的人出了什么意外。

他将膝上安睡的卡罗夫挪开,动作因为急切的心绪而大了些,卡罗夫直接被吵醒了,迷茫地揉着眼睛。

塞缪尔迅速朝内拉开了门,外面的寒风一下子就涌了进来,这突然的冷热交替激得他打了个寒颤,风吹进来的时候壁炉内的火苗也摇摆着微弱了些。

门外是毡帽上还挂着白色雪花的一个普通男村民,塞缪尔面容严肃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外面这大冷天,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很少有人愿意串个门。

“里德先生,我、我们......”男村民似乎被风灌了嗓子,此时说话断断续续的。

塞缪尔得不到答案,面色越来越沉。

“别紧张,有什么事慢慢说。”

“我们在村口捡到个女婴。”

“啊?”

跟着那个村民到了其中一户人家中,塞缪尔看见了不少村民都聚在这里,见到村长来了自动避开了一条路,正中间是几个妇女正抱着个女婴在想办法给她取暖喂食。

女婴最开始脸色被冻得都有点发紫了,在一群村民忙活了半天之后才逐渐恢复了点血色。

塞缪尔从一位妇女手中接过了这个小小的女婴,另一只手接过了喂食用的温热糖水,少量多次的喂给虚弱的女婴。

女婴出于求生的本能,吞咽着糖水,喝完之后还伸出手去扒拉塞缪尔。

跟着爷爷过来的卡罗夫对这个弃婴充满了好奇,用手去戳她软软的脸颊,小幅度摸了摸她头顶还只有一小层的金色胎发。

女婴就是那个男村民捡到的,他家离村口较近,今天清晨的时候听见了村口有马车经过的声音,当时心里还奇怪,这么冷的日子怎么还有人敢驾马车出远门。

当时他没有想太多,直到接近午饭的时候出门去自家的仓库,才看见了在雪地中的一抹亮色,一个已经被冻到连哭声都快发不出的小女婴。

他吓得连忙把这女婴抱回了家,但一个没结婚的独居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好一个孩子,把孩子裹在自己家里最暖和的棉被中之后,他就火急火燎找了邻居家已经生育过孩子的妇人来,连着找了几家,就变成现在这种一群村民围着一个女婴的场面。

“哎,里德先生,这可怎么办?”捡到女婴的那个男村民挠了挠头,他也不会养孩子啊,就算想收养这孩子他也得先考虑考虑自己会不会把小孩害死。

塞缪尔心中也有些纠结,他和南达虽然有养孩子的经验,但是费尔南达早就过了可以生育的年龄,没有适合喂养的母乳,不能让她一直喝糖水过日子。将这孩子托付给其他村民?村民家中是有存粮不假,但是也不好让谁平白养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儿耗费粮食吧,自己有再养个孩子的善心,可善心不是让别人付出的。

塞缪尔考虑的这一问题,完全没在那几个最开始来喂养女婴的女村民的考虑范围中。在塞缪尔还在思考最合适的解决方案中,她们在商讨的是把孩子养在谁家几天最合适。

这几个女村民家中还有自己的孩子,没法全心照顾这个可怜的弃婴,但谁也不忍心就这么撒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