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么烂的大明,拿什么拯救你?

“别加那么多的水,又不是煮粥。”

“别加这么多的柴火,下面会结锅巴。”

简陋厨房里,几个军汉正在陈然的指挥下煮着大米饭。

北方虽然产米却是产量不多,可大明是有漕运的。

从南方漕运而来的海量粮食,都是以米为主。

这些米,通常都是用来发放军中饷粮,以及大臣勋贵们的禄米。

陈然压根没理会什么赵率教,什么天使的,从空间里取出大米就招呼军汉们进来,一起煮饭吃。

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差不多行了。”手里端着一碟咸菜的陈然,招呼众人“开锅吃饭。”

香喷喷的大米饭吃到嘴里,他的眼泪都下来了。

从未想过,以前在家的时候,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米饭,居然这么好吃。

大大的陶碗,整整吃了两大碗,配菜就是几口咸菜。

这还不算厉害的,陈然亲眼见着一旁的军汉们,生生的将一大锅的煮熟大米给吃光。

“以前听说古代人一顿饭能吃一斤米,我还不相信。”

“没有油水的时代里,碳水化合物的摄取量果然很大。”

吃饱喝足,陈然给军汉们每人发了一袋粮食送回家,这才穿上自己的鸳鸯战袄,带上雁翎刀,后背上背着根旗杆,手中拎着根旗杆长枪去了校场。

本部各协各哨都在往校场集合,一队队的人马开过来,浩浩荡荡足有数千之众。

蓟镇本部在籍军士何止过万,只不过大明特有国情吃空饷,现在能集结起来的就这么多。

别的不说,一眼看过去也算是壮观。

陈然对于走位什么的也算是熟悉,毕竟之前来过操练。

按理说战兵当十日一操,只是大明军队现在的情况下,除了家丁之外已经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数千人熙熙攘攘的列好了队,倒也没想象之中的那么混乱。

毕竟冷兵器时代里最重队列,一向都是训练的重中之重。

铿锵的甲叶撞击声不断响起,一众赵氏家丁甲胄鲜明的进入校场之中。

他们的精气神都很不错,身躯高大魁梧健壮,行进之中隐有阵列。

“这就是家丁。”

看着眼前这些穿戴着厚重铁甲的赵氏家丁,陈然心头第一反应就是“如果大明百万大军皆是如此,自己的工作轻松就能完成。”

可惜的是,这种事情只能是想想,因为文官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不吞掉军士们的粮饷,他们哪里来的银子住华宅,养美眷,吃美食,饮美酒?

家里良田万顷,人人都可鸡犬升天。

靠的就是贪墨。

穿着一身山纹甲的赵率教,腰胯雁翎刀,满脸都是浓密的络腮胡子,一眼看过去端是威风凛凛。

为了压服蓟镇兵,赵率教将自己的数百家丁都给带了过来,甲胄鲜明的在校场上列阵,的确是很有压迫感。

上了点将台,环视众人之后,自有来自宫中的天使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宫里来的天使捏着尖锐的嗓子宣读圣旨的时候,陈然的眼前再度出现了两行金色字幕。

‘赵率教压服蓟镇,撤职查办了许多军官。为了笼络镇兵,从低层军官中提拔了一批人,你将被提拔为百总。’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的一个字。’

“来了!”陈然用力握拳,后背上背着的靠旗都随之摇晃了下。

一点点的积攒实力去拯救大明,那真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有了系统的帮助,这个进程会大幅度提前。

“回家全靠你了。”

“拯救大明得有实力,百总算个屁。”

明军以营为基本战术单位。

营以下为部,司,局,旗,队五级编制。

理论上每局编百总一名,官兵一百一十一名。

所谓百总,麾下也不过是百余人罢了。

赵率教借着兵饷之事撤掉的位置,大部分都会用他的家丁来填补,这是掌控兵马的主要手段。

为了安抚军心,从原本人马之中提拔一批人也是应有之事。

没有参与闹兵饷的陈然,也是有了这份资格。

思索片刻,陈然将百总的百字给擦掉,换成了把字。

在局之上的编制为司,一司辖四局,理论上有军士四百四十八人。

一司之长为把总,在军中已然可称中层军官,有资格分点残汤水喝的那种。

大明的军资粮饷支出很大,可惜出京城之前就得漂没三成。

到了前线或是地方,还得再漂没三成。

剩下的从总兵开始层层漂没,到了把总这儿的确是只能剩下一口汤水。

比起之前的穷困潦倒来说,却已然是天地之别。

“可惜了,要是能直接提将军该多好。”陈然并不是很满意,他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手中的实力。

不仅仅是为了完事回家,还有就是提高活下去的机会。

明年就是后金大举破关,肆虐京畿的己巳之变。

历史上连赵率教都战死了,陈然连将军都不是,兵凶战危的战死了咋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让自己手下的人多起来,装备训练好起来,也就是增加保命的本钱。

此时点的将台上,宫里来的天使已经宣读完了圣旨,可校场上却是一片寂静。

众蓟镇将士们有些不敢置信,皇帝居然说要一次补上三年的欠饷!

大家都以为是听错了,一时之间居然无人出声。

没办法,以往日子太苦了,突然天上落下个金元宝砸脑壳上,换谁都是懵的。

回顾神来的陈然环顾四周的鸦雀无声,目光微动。

他深吸口气,振臂高呼“圣天子万岁~~~”

四周众人先是愣神,待到陈然高呼第二声的时候,回过神来齐齐高呼“圣天子万岁~~~”

整个蓟镇的校场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数千蓟镇兵开始怒吼欢呼“圣天子万岁~~~”

蓟镇兵们是真的感激圣天子,一次发放了三年的欠饷,这可真的是太让他们激动了。

扯着嗓子高喊的陈然,心头翻涌‘文官们玩捧杀的手段就能把崇祯耍的团团转,搞什么众正盈朝。我也可以捧皇帝,我也可以爱国...啊呸,是爱圣天子!’

点将台上,之前还是面色难看的天使,听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顿时笑开了花。

回到宫里给皇爷这么一说,必然是龙颜大悦啊。

这是啥,这就是军中拥护皇爷!

赵率教的目光,落在了最先带头欢呼的陈然身上,片刻之后询问身侧蓟镇军将“那是何人?”

“本部中协朱副将麾下,左哨第一司第三局下旗总陈然。”

“陈然。”赵率教点点头,心中记下了此人。

不远处竖着耳朵的天使,心中也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去见了皇爷,定要将此人带头欢呼之事说给皇爷。’

数日之后,正式被提升为把总的陈然,眼前出现了两行字幕。

‘修改历史已达成,发放奖励。’

‘发放禄米九十石,俸钞折色棉布三十六匹。’

看着储存空间里的那些棉布,陈然都被气笑了“糊弄鬼呢。”

大明俸禄很低,成为了把总的陈然,正职是正七品。

禄米好说,每年几百万石的禄米,基本上都是用来发放俸禄的。

可七品官的俸禄,是米八银二。

也就是说,一百两银子的俸禄,米就价值八十两,剩下的给二十两银子。

然而大明缺钱,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就搞出了折色来。

就是将俸银改成其他东西来支付,最常见的就是早已经大规模普及的棉布。

这其实还算是好的了,以往的折色更多的是给大明宝钞!

用来当厕纸都被嫌弃的大明宝钞。

“我要银子。”陈然狂怒“要这么多棉布作甚?”

“陈把总。”本部库管文吏上前,将一本账册递到了他的面前“左哨第一司的欠饷都送来了。”

陈然的目光,随即落向了一辆辆装满了各种物资的大车。

大明有百万大军,不过大部分都是以军户为主的守兵,可以直接略过不提。

真正的战兵都是野战军,属于募兵而来,他们的待遇理论上很高。

最高的是辽镇战兵,理论上一名战兵年收入高达二十四两。

其次就是蓟镇战兵,一年约在十八两左右。

“我还以为全都是银子。”看着眼前一堆堆从马车上运下来的各式物资,陈然一愕,跟着就笑“不愧是大明的文官,鬼点子就是多。”

崇祯皇帝从内帑发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都知道这是平定兵变的军饷,不好在数目上动手脚,不过却也难不倒文官们。

首先就是粮食,按制战兵家口四人以上,月发粮一石。

三年欠饷本该是五十四两银子,可其中三十六两银子都还没出京城,在几大粮商的账面上走一圈就没了。

换来的就是陈然眼前,这一堆堆不知道从哪儿运来的粮食。

划开一袋粮食,淡淡的霉味很快就涌入了陈然的鼻息“陈化粮,真敢拿出来...”

“好粮食啊。”身边的一众蓟镇兵围拢过来,连声称赞“真是好粮食。”

陈然眨了眨眼“你们的眼睛跟鼻子都出问题了?这也是好粮食?”

“把总大人。”边上有老卒咧嘴笑着“真的是好粮,往日里出征之时的行粮也不过如此。至于月粮就别提了,俺以前都收过一整袋都是泥土砂石的月粮。”

哪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陈然依旧是为大明将士们的待遇之差而感到震惊。

如此苛待军伍,文官们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难怪后世流传着一句名言‘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

粮食是大头,北地缺粮,蓟镇这儿的粮价虽然比不得辽镇那么高,可也不便宜。

补发欠饷的月粮质量不错,价格甚至比市面上还便宜一些,蓟镇兵们感觉满意。

日子过的太苦,也太容易满足。

陈化粮都被认为是好粮食。

陈然起身,继续查看发给他这个左哨第一司的欠饷物资。

成袋子装的盐,来自长芦盐场的官盐。

“嘿。”看到官盐,陈然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果然,当他划开了一个盐袋,里面是填充了大量泥沙杂质,看着就让人反胃的所谓官盐。

摇了摇头,陈然继续翻看稀奇古怪的各种物资。

散发着霉味的雨帽与毡衫,虫吃鼠咬的棉麻葛布,发芽了的黄豆,味道闻一口就让人作呕的酱油醋等等。

若是说这些东西还能勉强算得上是有用的话,那接下来那堆没用的东西,就让人膛目结舌了。

成刀的纸张,比石头还要坚硬的熏鱼,不知道哪里来的粗瓷,成袋装的炭,甚至还有琉璃瓦,木桶,蜡烛纸钱等等等等。

陈然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东西的来路,干脆询问那老卒“这都是哪里来的?”

那老卒明显是见多识广,嘿嘿笑着“把总大人,这些都是各处县府库房之物,拿来搪塞欠饷的。”

大明税吏收税的时候,从银子到干草什么的都要。

县府的仓库里,堪称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崇祯皇帝给蓟镇兵发的银子,大半都是无声无息的入了各位大人的家中,换来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能够落入蓟镇兵手里的银子,一人也不过区区数两而已。

笑容满面的陈然,招呼第一司的军士们来领取欠饷。

心中想着的却是‘这样的大明,我拿什么去拯救?’

将一份份的欠饷,交给前来领饷的军汉,看着他们的笑脸,陈然心头却是有些发木。

“大明上下都是习惯了这种操作,总不能全屠了吧。”

这些所谓的物资,在陈然看来都是入不得眼。

现代世界里,捐出去都被人嫌弃的那种。

可眼前的军汉们,脸上却都是满足之色。

“大明烂成这样,要怎么拯救?”

陈然挠头,感觉自己的回家之路遥遥无期的时候,眼前再度出现了金色字幕。

‘五军都督府都督赵率教平息兵乱有功,为蓟门总兵官,镇守永平与蓟州,辖马松,大石,曹墙八路等各路兵马。’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的一个字。’

“老赵这是升官了?”

陈然皱了皱眉,随即豁然“这种殉国名将,是拯救大明的好手,得给他帮点忙,就算是提升把总的报酬。”

心中有了决断,抬手就将蓟门的门字抹去,随即写上了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