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五色神光,返无归一

鹿尘沉思片刻,“那眼下这卷‘九阴真经’,我却没看到任何文字记载,而好似本身神异。”

丘处机解释道,“没错,祖师化身‘黄裳’,元神飞去,肉身遗留,肉身不是他的肉身,只是一种遗蜕,这便是道家的‘尸解’。所谓‘九阴真经’,亦可称之为‘黄裳遗体’,便是祖师一具分身遗体写就的宝典秘籍,听来残忍,却是最正宗的道家真法。”

鹿尘低头看向手里那卷人皮,已有些习惯得麻木了。

原作之中,这人皮本属于陈玄风,但在这个世界却来自于黄裳的肉身。当今世界总是在某些地方符合自己所知,但又在另一些方面给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偏偏还能够自圆其说。

如果自己想要对任何人说“这不合理”,别人反对自己露出疑惑的表情,认为自己要不是疯了,要不是傻了。只因他们认为这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别扭之处。

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这样的震惊,以前有了数次,以后可能还会有无数次。

“师父,这么说来,当年华山论剑,重阳祖师便已把九阴真经分给其余四位前辈了?”

丘处机摇头,“严格来说是五位,重阳祖师自不需要这功夫,却还有代表全真教的一份,便留给你师叔祖了。五份九阴真经,各有其妙,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五属。黄药师是木,欧阳锋是金,段王爷是火,洪七公是水,你师叔祖则拿了土这一份。”

“原来如此,那这份是……”

“这是黄药师的那份,木属九阴。”

鹿尘此前就对周伯通这事儿特别关注,问过丘处机数次自己这师叔祖去向,知道周伯通仍然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状态。

在他认知中,老顽童应当身在桃花岛囚禁状态,但现在几次吃了世界情报不对的闷亏,还得持保留意见。

只能说,若按照这个可能猜测下去,黄药师之所以囚禁老顽童,是为了他手中那份土属九阴。

而另一方面,也从全新角度弄明白,黄药师老婆冯衡为何会死,鹿尘炼神尚未大成,已能过目不忘,九阴真经更是无字之书,冯衡不可能如另一个世界般,因强记九阴真经内容而死。

她的死只可能因为真经本身的作用,受到了某种程度的“诅咒”或是“灾祸”。

这么说来,刚才自己差点成为第二个冯衡了?

丘处机继续解释,“重阳祖师创演九阴真经,但九阴真经于他无用。他不忍这绝世武功蒙尘,于是举办华山论剑,以九阴真经为奖励,激励后辈们成长。其实四绝武功虽高,但江湖庙堂上藏龙卧虎,仍有许多比他们更强更可怕的人物,无人不对九阴真经抱有野心。可他们强过四绝,却弱于祖师,于是只能望洋兴叹,让九阴真经永远只是五绝一脉的试炼。”

鹿尘点点头,心下又暗暗庆幸,追命很明显不知道这事儿。他是尊重“江湖规矩”才止步,但凡多一丝丝贪心,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老道士继续道,“这人皮对不属五绝传人的祸害甚大,功力浅薄的便要心神大乱而死,功力高深的也看不穿秘密。但对于咱们全真教桃花岛白驼山等几处的,便都无碍。”

鹿尘好奇道,“那话归正题,师父,九阴真经里到底记载了什么?是否可有助于我们今次行动?”

丘处机看那人皮,欣然道,“‘黄裳遗体’说是秘籍武学,但运用起来,却不必读书看字,须得将遗蜕贴身收藏,以特殊手段维系,内力注入其中,转悠一圈,回到体内,便附加了不可思议的效果。你拿到这东西,实在好运,确实可增长我方实力。”

……听起来像是给内力赋能?还是即时战力道具!哎,可惜只能有一人拥有……

鹿尘既喜又忧,愁眉苦脸着开心,苦巴巴又酸溜溜地将人皮卷递过去,“师父,这不正好,您增长实力,扫荡四方呢。”

丘处机看他模样,实在好笑。一伸手,又把人皮卷推回来,“好了,你既舍不得,又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这东西是你得到,也应当由你使用,等师父给你讲清楚了来历用处,便传你使用它的法门。”

鹿尘这下真是喜上眉梢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我……哎哟……妈呀……”

丘处机故作严肃,呵斥道,“尘儿何必扭捏顾忌,当务之急,是在眼前之事。为师对付一個鳌拜,多一份九阴不多,少一份九阴不少,但你武功初成,另有重任,拿了人皮卷在手,当能更增把握。你若感到愧不敢当,就保证日后为我全真广大门楣,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咱们一脉相承,便也是了!”

鹿尘精神一紧,一想也是,便也不再摇摆,认真道,“是,师父。”

丘处机点点头,又皱眉喃喃道,“只是这宝贝无论任何人都珍而重之、贴身收藏,实难想象黄药师怎会任由这它被两个徒儿盗走。”

……莫非这和他欺骗周伯通所获土属九阴相关?

鹿尘或提醒,或猜测道,“是否有特殊情况,令东邪前辈不得不逼出体内这份真意?”

丘处机沉思片刻,喃喃道,“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黄老邪得了另一份九阴真经。徒儿你自然不知道,五行相生相克,两份相克的九阴真经不能相隔太近,否则会导致彼此失效。”

说到这儿,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咬牙切齿,张口欲言。

但看了一眼鹿尘,又立马闭口沉默。

鹿尘眨眨眼睛,他打包票,丘处机一定已联想到周伯通的失踪可能与黄老邪有关。

丘处机说出相克之后,他也终于肯定,周伯通的确就在桃花岛。

五行之中任何一个属性,均有两个相生、两个相克。对木属黄药师而言,他克制土属周伯通,而被金属欧阳锋克制,只可能因得了这两人的九阴,而让两个徒弟摘了桃子。

循着这线索思考下去,周伯通又恰好失踪多年,丘处机再笨……啊,再淳古也能猜测到一二。

鹿尘不意外九阴的神奇,只意外师父的反应。

他本来想,丘处机一旦知道周伯通被囚禁于桃花岛,一定会立即破口大骂,怒火中烧,立誓带着剩余全真七子,一伙打上桃花岛去。而自己则安抚他谋而后定、先顾眼前云云,怎地今日一反常态的安生?

随后有所反应,原来是顾忌自己存在,不好直言这危险事情,免得小辈牵扯其中。

若无意外,丘处机依然是拿定了主意,要带着全真六子上桃花岛。而且一定已大声怒吼,字字句句,无不清晰,只是在他心里回荡,不给鹿尘听了半声去。

天,那个莽夫丘处机竟有这样的细腻心思?真难为他了。

鹿尘既觉得欣慰,又感到好笑。要说感动也不是没有,一丝丝而已,真的只是一丝丝啦。

他与丘处机相处一个多月,心中吐槽千千万万,但无时无刻不认为他是世上最好的师父,现在更肯定了这想法。

当下也不戳破,转移话题,“请师父继续说说九阴奥秘,为徒儿解惑。”

丘处机阴沉着脸,大约还在心里骂黄药师。

好半天了才开口,“五份九阴真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大体来说,相同之处在于,都记载了同样的九阴功夫,如九阴神爪、大伏魔拳、螺旋九影、搜魂大法、锻骨篇、点穴篇、疗伤篇、北斗大法……一旦用五绝一脉的特殊手法开启,种种武功,便可将其镌刻脑海深处,一招一式无不清晰,多年后皆难以忘怀。”

哦,看来这世界的九阴真经,却不分什么总纲或是下卷、内功或是招式。所有武学上的内容,均以特殊方式储存在五份人皮卷上,任何一部人皮卷拿了去看,均别无二致。

这么看来,武学本身只是基础,各自在武学之外的不同之处,方是九阴真经真正的精华。

鹿尘细细理解着,“那不同之处,就是师父刚刚所说,能够与人联系,为内力赋予特殊能力。”

丘处机道,“没错,伱可知道九阴真经号称‘天下武学总纲’,相传任何高手都可从其中得到关于自身武功的印证。这听来夸张,却并非虚言,只因天下万事万物,无不身处五行五属,九阴真经便将天下武学皆划分进去,分门别类,除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则都要受它管辖。现在这份能力就在你手中,你只要愿意,立刻就能拥有。”

鹿尘惊讶道,“天下武学……被一门武学分门别类?”

丘处机指了指上面,“你莫忘了它的来处,‘九空无界’没有时间空间之分,可接触过往未来。祖师曾在那个世界拜访过古老的广成子,也接触过未来许多年后,一名使武学名为‘军道杀拳’的高手……”

“咳咳咳咳……危险危险危险。”

鹿尘忽然极为剧烈的咳嗽起来,慌张的挤眉弄眼,连连摆手,示意不要说下去了。

丘处机搞不懂这徒儿为何总是稀奇古怪,摇头道,“反正,祖师曾在那世界见过远比人间更广博丰富万倍的武学,低劣如黑虎掏心,高明如先天功,皆陈列在案,任君翻阅。而九阴真经是‘九空无界’也极为稀少的造化所成,被祖师硬生生夺了来人间,岂同凡俗?”

鹿尘低头看向手中的人皮卷,“但徒儿仍想不通,师父怎会说它在我手中,这不过是一份九阴真经,五行之一,如何能够有这作用。比如徒儿练成暴烈如火的至阳真气,却得了水属九阴,如何能成?”

丘处机叹气道,“其中奥妙,为师也很难解释,大概举个例子,你将得到水中火,火中水,燃烧的冰块,凝结的烈焰。”

这话若给世上任何一个学武一月的人听了,一定难以理解。

但鹿尘却若有所思,喃喃道,“二阶思维……师父,我明白了。九阴真经并非实在的东西,而是一种‘处理’‘过滤’‘翻译’。注入真气之后,它将真气增加了一层光辉,或冷或暖,不一而足,等到从人皮卷重回身体,真气便发生根本上的改变,生出另一种可能性。”

丘处机真正惊讶了,“尘儿,你总能给我惊讶,这话可比为师说的简单直白十倍。”

鹿尘道,“那若得了两份……啊,相克制的话,便要失效。但若相生的话……”

丘处机点头道,“对,若得了其中两份,彼此又没有克制关系,就可两相结合。如是火土二属,便可火属九阴来……嗯,‘过滤’土属九阴,再用土属九阴‘过滤’火属九阴,又或者反过来,又或者根本只用一种‘过滤’,如此有四种可能。”

“若得了三份,仍有相生相克的顾虑,但此次相克就不会造成三份九阴真经全部失效,而是只能选定一份起效,另外两份便会无法作用。而若彼此相生,便变化莫测,有单独一属,两属,三属,并且同样属性处理,顺序先后不一,效果也有不同,可产生十余种变化可能。”

这么说来,类似于调色,五行是原色,可通过种种手法,调整出天下色彩?

“得了四份,则没有了相生相克的顾虑,因无论如何都将欠缺一份,而导致所有九阴真经失去效用。虽比此前更接近完满,却也是最弱时候。”

“如在这状态下,也能获得最后一属,集齐九阴真经者,便可神功大成,真正将五行五属那些生生克克,尽在掌握之中了。”

鹿尘一盘算这个排列组合,不由讶然,“这么说来,若是搜集全了九阴真经,真气可变化出数十种之多?”

丘处机不屑道,“你却小觑了此功之奥妙,区区数十种可能,怎可号称‘天下武学总纲’?一旦获得五份九阴真经,便真个神功大成,可以自如控制‘过滤’的分量、比例。不一定五五而合,而可以三七、四六,每一份比例的微妙变化,都可生出截然不同天差地别的真气,再加之新真气已有全新性质,又可回来重新‘过滤’。”

“如此变化下来,岂止数十种,怕是一千种一万种也不止了。到时候无论碰到了什么真气,皆可在一触之间,临时演化出对应或克制、或促进、或压制、或毁灭的全新真气,无论搓圆捏扁,存乎一心。所谓‘天下武功总纲’,终于‘返无归一’,成就‘五色神光’,当如是也。”

这是霹雳布袋戏?也是封神演义?五行大成的九阴真经,将可以刷落天下神通法宝……哦不,内功心法?

鹿尘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海”已够可怕,但和这完整版九阴相比,只怕稍逊那个……额,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筹左右吧。

若“天下武学总纲”的九阴真经,可用这方式理解。那“天下武学皆附拾可用”的九阳神功,又是什么个稀奇古怪模样?

而此前师父所说的那些个《战神图录》《忘情天书》《长生诀》《道心种魔》等等,又会有如何变化呢……虽说这里面一些个玩意儿,不变化已十分可怕了……

正胡思乱想,丘处机终于道,“好了,尘儿,你大约已懂得九阴真经的奥妙。接下来师父传你与九阴真经接受传承、建立联系的秘法。日后武功有成,或可去参与华山论剑,争夺到其他九阴真经!”

鹿尘不再胡思乱想,认真听丘处机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