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密宗五教,上人成死人

鹿尘双手齐招频出,分别是九阴神爪、大伏魔拳。

一手成爪破空,五指勾出五根淡淡丝线,看来既轻且柔,实则尖锐锋利。另一手成了似缓实快的拳法,连续几拳打出,内劲凝实,气流涌动。

他知道机会难得,痛下杀手。除两门神功外,更同时展开观自在境界,拳爪间蕴藏乌日神枪劲,木属九阴也全力运转,准备削减灵智上人所有防御反击中的“木属”。

最后的最后,鹿尘选择灵智上人,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他心海运转,也起作用,在一部数十万字的故事之中,寻了处灵智上人的弱点,在这世上本该只有灵智上人自己知道。

——这喇嘛的后颈,正是其武功破绽之处。

原作之中,灵智上人属于地偏人远的域外高手,本事着实天下一流,见识却也孤陋寡闻。

他不知道什么是东邪西毒、天下五绝,曾在一日之间,连续招惹黄药师、欧阳锋、周伯通三人,却被三人分别一眼瞧出功夫破绽,一招抓住后颈肥肉,成了手中的洋娃娃。

他武功破绽,在于后颈肥肉。这是书中白纸黑字交代,清清楚楚,有此一着,便叫鹿尘几乎等于拥有个五绝级数的高手指点,灵智上人彻底取代完颜父子,成为几个方位中最易突破一处。

唯一意外在于,书中所见所及,是否能代表这个世界的真实境况。

严格来说,迄今为止,这世界货不对板的情况不在少数,写下西游记的丘处机,会乌日神枪的完颜康,东天将军郭靖,与追命大打出手的李延宗慕容复,均远远偏离鹿尘原本的认知。

哦,唯有一个包惜弱,她和原本世界一般善良,一般圣母,也一般笨蛋。

有些差异之大,令鹿尘头疼不已,如在网上买下一条时髦裤子,到了手却土得掉渣,成了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对比。更可怕之处在于,鹿尘若想打电话给品牌老板老金投诉,那边会说你这玩意儿是盗版货、没版权,连七天包换都没有。

如是吃了几次亏后,鹿尘发誓再不当个死板的公式人。

这一次出手时,他特意留個心眼,几下招式寓攻于守。若能瞄到破绽出现,立刻跟上,若没有破绽,便以力强攻破之。

灵智上人抬手一掌,掌缘流光溢彩,色作浓绿深蓝,正是自己得意绝技,大手印毒砂掌。说来说去,他出手如电,掌力刚猛,其实不容小觑。

他来自于藏地密宗,头戴金黄色尖顶帽,本属于吐蕃中黄教高手,地位崇高,受人尊敬。之所以远来大金,却有段过往故事。

藏密五教,分属红黑黄白花五色,共同承认的祖师为莲花生大士。他是密宗之祖,达摩是禅宗祖师,两人地位伯仲,武功上亦相互媲美,类比于道家王重阳、张三丰亦不为过。

可在这世界,武功愈高,越难见踪迹,他大约也是在九空无界遇着劫难,泥足深陷。总之,这位开宗立派的大宗师同样远离人间,不知所踪,弟子们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演变为自古以来屡见不鲜的自相残杀。

经年之后,五教有的沉寂,有的辉煌,有的迁走,各有归属。

其中花教由大师八思巴掌握,举派牵至蒙元,成为国师,近来更培养出金刀驸马同金轮法王两位厉害传人,名声势力皆一时无两,八思巴更被公认为密宗第一高手。

白教本来在惨烈斗争之中销声匿迹,后来偶然间为少林寺一位杂役习得秘籍,练成一身骇人武功,曾击杀少林寺首座后远逃西域,就地开宗立派,于是密宗五教之一改头换面,成了“金刚门”。

这人原本名姓无人可知,少林大失颜面,称他作“火工头陀”,要他不忘身份,他却自诩“紧那罗王”。后来也为蒙元招揽,成为汝阳王府的教头,与百损道人一佛一道,号称汝阳双绝。

五教五色,除蒙元获得两支外,其余三支红黑黄仍在吐蕃本土,彼此较量高低,百年来时而你胜过一筹,时而我胜过一筹,时而和平共治。

直至近年,一个红教高手横空出世,一手火焰刀据说是莲花生大士托梦亲传,赫然挡者披靡。先后扫荡黑教黄教喇嘛,打败黄教“红日法王”,杀死黑教“血刀老祖”,奠定红教在吐蕃不可动摇的地位。

这人武学之高,雄长西域、冠绝雪山,被人视作密宗五十年一出的绝顶天才人物,隐有向八思巴挑战的气象,正是人称“大轮明王”的鸠摩智。

黄黑两教老大一死一伤,均作鸟兽散、四下而逃,灵智上人就在其中之列。

他与一位师兄桑结大师同行,难兄难弟相伴东来,本欲投奔蒙元。没成想到,桑结因入先天,蒙元青睐有加,招聘通过,他却被弃之不用,这才来到了大金完颜王府,讨口饭吃,卷入一系列事件。

换言之,灵智上人并非表面上威名赫赫的完颜府高手,而是条东躲西躲的耗子。若让他说说心里话,他大约会大吐苦水,说自己原本欺男霸女十分舒坦,为何在老家挨打,到了这大金也首当其冲,被人当了软柿子捏。

可惜现在没人愿意听这些,更愿意看他手下功夫。他与桑结大师同出一脉,均修行“大手印”,根源则来自于红日法王“不死法印”的功夫。

是不死法印,而非昔日隋初邪王石之轩的不死印法,但二者名字类似,效果亦大同小异,均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保命能力极强。大手印继承此种特点,只是极低低低配。

掌力连连打出时,幻化出漫天掌影,叫人眼花缭乱。在鹿尘眼中,可清晰看见他手掌由自转红,乃是气血充盈所致。在噗嗤一声后,手掌涨大一圈,根根手指似乎萝卜般粗细,便是实铁也拍成齑粉。

这般威势,似乎骇人得很。但真正懂得门道,却知道这门武功厉害之处,不在于进攻,而在于防守,乃是气劲笼罩周身,配合步伐,使得水泼不进,全无破绽。这正是不死法印的神髓之处。

而鹿尘双眸一闪,以观自在境界一扫,心中暗忖,“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露出破绽!就在后颈!

临到碰撞,鹿尘收起爪劲,身子一闪,来到灵智上人的身侧,一手以伏魔拳拆招抵挡,一爪撕气扯空,将爪劲收敛为一,由曲变直。风暴似的错乱交击劲力,笔直通向灵智上人后颈。

无数大手印重重叠叠之中,恰恰那一处露出了空隙,刚刚好供鹿尘一手探来,仿佛一家热情待客的主人家,大开房门迎接。

灵智上人只觉得后颈阴凉,登时大惊失色,不知为何鹿尘是碰巧或是刻意,竟能抓到自己武学中破绽。

他曾联合七十二位上人,三十六位上师齐攻鸠摩智,最终被随手一记火焰刀扫荡一空,一百零八位教中高手只剩了两位,并且体内均留下一生难好的重伤。

火焰刀的伤势自然是火,但也是业,所谓恶业如火害其身,沸腾不止,窜至体内,阻碍他此后内劲流转。总得绕开避开一处,方能维持完璧不破的大手印。而这一处正是他的后颈,既照顾不到,也防御不及。

他万万没想到,这初次见面的小子,竟能攻破这点本应无人知晓的弱点。

灵智上人当即惨叫一声,身子一僵,漫天掌影随之烟消云散。鹿尘五指锁住他后颈,单手一抬,将灵智上人高高举起。

内力一吞一吐,猛然灌注进去,半空中像只鸡仔的灵智上人两眼一翻,体内劲力自然而然反震起来。但两相较量,九阴神爪自带的破真气效果,连李延宗亦吃闷亏,更遑论他?

爪劲一路摧枯拉朽,连破真气,灵智上人蓦然浑身剧震,眼耳口鼻均淌出鲜血。一呼一吸间,又松软下去,俨然已没了生息。眨眼间,他不再是灵智上人,而是灵智死人。

鹿尘自饮了蛇血、得了真经,首次全力全开,毕其功于一役,竟做到此前面对梁子翁、彭连虎等人,都未能达到的辉煌战绩。

但来不及有任何得意,身后传来呼喝,近在咫尺,都是十分凌厉的攻势。不用看也知道,是欧阳克、沙通天、完颜康同时出手,移魂大法的迷惑只在一时,而非一世。但鹿尘早料到此时此刻,自有应对。

他特意抓起灵智上人,不住灌注内力,并非为了装逼耍帅。在发现灵智上人破绽那一刻起,他有种“总算对了”的感动,甚至想要发表获奖感言,感谢包括欧阳锋、黄药师、周伯通在内的几位前辈给自己打样,当时灵智上人未死,鹿尘却已把他当做死人。

而更进一步,他还物尽其用,已想到了灵智死人的“用法”,这就是现今仍不住灌以内力的原因。

鹿尘一回头,手一甩。两百来斤的大胖喇嘛飞了出去,成了一枚被投石机投掷的巨石,风声呼呼间,砸向恍惚而至身后的欧阳克、沙通天、完颜康三人。

欧阳克面露兴奋,兴奋之处在于刚才的移魂大法,再次令他确定鹿尘身具九阴真经。相比之下,灵智上人的死算物美价廉,不亏买卖。

而更确凿的证据,在于鹿尘转过头时,脸上涌现的青气。

鹿尘刚才以内力拼内力,到底是四品打二品,九阴神爪能破人真气,不代表自己毫发无损。他内伤不轻,正迅速驱动胸口处的九阴真经,给自己十倍百倍的恢复状态。

欧阳克一眼看出端倪,“是黄老邪的木属九阴……果真是梅大姐那里的?”

其实什么属性的九阴也好,只要是九阴就好,欧阳克拿出自己与美人约炮的心态,告诉自己说并不挑剔。但在兴奋之余,他心血来潮,有感大难来临——就在那灵智上人的尸体上。

登时去势一顿,喝道,“两位停下!”

他声音极大,旁边两人均听得到。但在这匆忙之时,听得到不代表听得进去,他的确停下了,完颜康、沙通天都从身旁掠过。

两人之中,完颜康自然对鹿尘恨之入骨,但沙通天现在也不算置身事外,正目眦欲裂,没有了此前浑水摸鱼的心态。转变缘由在于他身上,竟受了伤,腰腹一处爪痕,血肉模糊,十分惨烈。

在他看来,这伤势与鹿尘有莫大关系,非得找个机会报仇雪恨不可。鹿尘指天发誓,他碰也没有碰过沙通天一根手指头。这伤势只能有一个凶手,那就是沙通天自己。

一切莫名其妙的根源都是移魂大法,真正的鹿尘去杀灵智上人,但还有一个“鹿尘”杀向了沙通天。

这个“鹿尘”虚假,但沙通天把虚假当做真实,与他拼死对抗,打得你死我活。

到最后,沙通天险之又险的胜了一招,一船桨打碎“鹿尘”脑袋,自己也中了一记爪劲,差点被开膛破肚,算是惨胜。

但胜就是胜,他不识真假,兀自得意自己立了大功,能得巨大赏赐。直至看到“鹿尘”倒下,成了虚幻的影子,四散而去,方才目瞪口呆。

这已让此前一切成了个无用功,事实却永远比他所想更加糟糕。“鹿尘”是虚假的,伤势却真实无比,自他身体表面浮现,痛不欲生。

换言之,在外界看来,他与空气大打出手,自以为在面临一场生死厮杀,结果是以自己的内力震伤了自己。

此前沙通天对鹿尘无爱无恨,只当个厉害的陌生人,直到自己也出了大丑,为人愚弄,方体会到完颜康的心态,欲杀鹿尘而后快。

两人一起来袭,又眼见灵智上人惨死,难成包围之势,怕鹿尘就此逃窜出去,哪会听欧阳克半句劝说。

灵智上人体重不轻,为鹿尘一手投来,劲风呼啸,可砸碎一面土墙。完颜康、沙通天却认为半点威胁也没有,他们一个挺枪,一个挥桨,要将这前一刻的战友残躯毁得支离破碎,再将后面的大敌一并刺死打死。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在鹿尘眼中,缓慢如刻意为之的演示,可清楚看到每一个细节在每一个动作间的细节。一个呼吸化作了一百个呼吸,而鹿尘就在那一百个呼吸中寻找最佳的时刻。

长枪刺穿肥肉,船桨打烂肥肉,两人的兵刃丝毫不差,一起触碰了尸体。下一秒劲力一绞,即可将灵智上人撕成碎片,露出在这之后的鹿尘。

欧阳克站在后面一些的位置,看到这一幕,感到头皮发麻。因他忽然发觉,灵智上人不是灵智上人,尸体也不是尸体,那是一大包满满的黑火药。他想要提醒,但根本来不及,一切便发生了。

欧阳克的叹息,鹿尘的轻喝,尸体的爆炸,完颜康及沙通天的惨叫,一切都轰然爆发,如同时迸发的惊雷闪电、裂缺霹雳,横空炸在森林之中。

远处几匹马受了惊讶,纷纷扬蹄嘶鸣,完颜洪烈呆了一呆,大叫一声,“康儿。”刚刚下马,只见黑烟滚滚,面上一阵炙热气浪打来,令他产生窒息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黑烟之中一个人影倏然窜出,一出手便扣在他喉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