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杀生

顾襄占得先机便步步紧逼,剑光流转,文光身上立时便添了几道口子。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已落败像的文光似乎已经无力招架,只是勉强护住要害而已。

就在所有人以为胜败将分之际,文光却倏然错手借力一点,翻身回台,从后疾射一枚补心针,直取顾襄后心!

顾襄早有预料,身形陡变,横剑落针。冷哼一声,一步踏向右侧,挑向他肋下三寸。

她招招式式都似在泄愤,虽不下死手,但也不像切磋比试,本就强劲霸道的穿云破更为凌厉慑人。两人拆解了十数招,文光终于真正抵挡不住,被一剑挑下台来。

檐下座中一片喟叹,谁都想不到,这个素手青衣、面容清绝的年轻女子会剑招老练、出手凶狠。又见那文光虽不像木连海那般倒霉,却也身上大大小小剑伤无数,都不由暗暗摇头。

江朝欢的目光随她下台流转,整个过程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若实在要说,也只是比往日脾气更坏了些,且不知为何,一眼也不看他和小缙。

难道慕容义抓了她去,真的什么也没做?他绝不相信。

见江朝欢和顾襄这对神秘的师兄妹连赢两场,且伤两人,众人方觉这聚义会是如此波诡云谲,暗暗期待下一场谢酽的表现。

谢酽与蓝弦琴这一对,都使一把长刀。

与顾襄的清冷蕴藉不同,蓝弦琴娇艳可人,观之可亲。

只见谢酽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蓝弦琴顾盼生姿、风情无限。两人在台上一站,男才女貌,皆是长刀负手,俨然一对璧人,让座下看客先喝了一声彩。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后,蓝弦琴首先出招。

俨月刀横在身前,她右手便立刻蓄满内力,向前一推,只听刀身嗡嗡作响,挟风而至。

谢酽亦抽出刀来。不比俨月沉重粗犷,他的刀身更为轻薄锋利,但与灵动恣意的水龙吟配合,则是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只见长刀贴着俨月擦过,两人内力相激,都不由后退几步。

第一招试探过后,便像是拆招演招。

蓝弦琴此前习的是苗刀,得了俨月刀后,经过几天的练习,倒也把从前的刀法移转过来。虽不甚熟练,但借了宝刀之力更生几分内劲。对上谢酽,一时也不露败相。

而谢酽则以水龙吟相迎,刀光潇洒恣肆,同时蕴满刚强气脉。

以气为骨、以意为相,凛然有摧山覆海之势!

若说此前谢酽的刀法是小有所成,那经过江朝欢的指点和连日实练,此时已有一点宗师之象。持刀剧斗的谢酽,终于又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两把长刀流转生风,众人不由都看呆了,随着刀光纵横阵阵紧张。

然而,蓝弦琴内力和刀法到底略逊一筹,此前凭借偃月刀的优势在水龙吟下走了几十招,可时间长了,觉出手腕震得酸软无力,手中宝刀也滞涩起来。

而谢酽的刀则愈加纯熟,甚至自己添了变化。只见他一招飞龙在天,压下偃月刀锋,便将蓝弦琴逼退几步,差点握不住这沉重兵刃。

此时,众人已经忘了之前有关谢酽的种种传言,都觉水龙吟被称为天下刀法第一实至名归。

眼见很快就可分出胜负,蓝弦琴也只有守势,无力再攻,却见台上有些不对。

蓝弦琴步步败退,谢酽则招招紧逼,手下长刀越来越快,竟带了一分杀气!

若说刚才谢酽还是礼让地拆招,现在则出手逐渐狠厉。蓝弦琴只剩持刀自保,谢酽的刀光却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形,紧密地铺开一张刀网。

很快蓝弦琴被逼到演武台边,眼中露出惧意,慌张开口:“我认输了!”

然而,谢酽刀影不停,一个旋挑,直刺向她手腕,便见她右手瞬间喷涌出鲜血,俨月刀从她手中跌落,被谢酽一把接住。

“谢公子!”慕容义叫道,其余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嵇无风急地站起身,却叫不出来,只能看到谢酽的眼底隐隐发红,目中杀意令他全身一震。

天光突变,惊雷乍起。

不待众人上前阻止,谢酽已经换了偃月在手,左手屈指一弹,刀锋便倏然破出,灌满了内力劈向蓝弦琴,势如疾风!

她不及惊叫,就被一刀贯穿心口,半分不偏。

这一幕太过冲击,大家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俨月刀尖从蓝弦琴后心露出,将她错愕恐惧至极的表情彻底凝固!

谢酽木然站了片刻,一把抽出宝刀,蓝弦琴的身子随即跌下高台,心头热血还喷洒在演武台边缘,斑斑点点。

众人抢上台前,只见蓝弦琴早已气绝,而谢酽则茫然四顾,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与蓝弦琴结伴而来、因被江朝欢击落水中而未能入会的女子,此刻大哭着扑向蓝弦琴。她二人是亲生姐妹,见姐姐惨死,她心中悲不可抑,指着谢酽大骂。

一时四下议论如沸,向谢酽围去。

真的闹出了人命,风向立马转变。

“前几日传言他杀了少林二僧,我还不信。今日这行凶杀人可是亲眼所见,抵赖不得了。”

“蓝姑娘都认输了,他还下杀手,真是人面兽心。”

“就是,还临安谢氏呢,谢桓大侠生了这样一个儿子,简直九泉之下都难瞑目。”

听到了“谢桓”二字,谢酽终于流转眼光,好像恢复了意识,缓缓扫视台下。

目光触到蓝弦琴的尸体,他心口猛然一震,偃月刀脱手落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双手。

一声声责难如洪水般灌入他耳中,千夫所指,无可辩驳。

但他只是执着地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身影。然而除了嵇无风的急切、江朝欢的漠然,就是无数人的冷嘲热讽、幸灾乐祸,唯独没有她的面容。

“净虚方丈,眼下该当如何,不知你有何高见?”慕容义终于痛心地长叹,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净虚问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按照规则,谢公子的确胜了这一场,还请照常进行第二轮。待聚义会后,诸事一同计议。”

蓝弦琴已死,现在也的确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还想继续看好戏的人们自然也不愿本就少了三人的比试再缺一人。反正众目睽睽,谢酽无可抵赖,会后再说,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见净虚发话,大家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