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也没有接通。
挂断电话后直接往那边三步并做二步。
来到近前,余松年撇头透过车窗望着他,嘴里叼着香烟,唇鼻吞云吐雾,挥手向他致意。
余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座椅的布料已经有些磨损,露出了下面的海绵,但坐上去依然舒适。
拉着安全带系上,催促道:“走走走,我六点五十的飞机。”
“急什么啊?现在才五点一十,虽然现在路上车比较多,但估计不要五十分钟就能到机场。”余松年优哉游哉转动方向盘,缓缓从辅路驶向主干道。
“等下就是晚高峰,万一堵了怎么办?我还要办值机手续呢!”
“欢哥,你这是在质疑一个老司机的实力?”说着,余松年右手扶方向盘,左手摇下车窗,掐烟随手扔在窗外。
旋即将车窗摇起来,交替换手挂五档,开始猛踩油门。
强烈的推背感,使得余欢不禁抬起右手,抓紧车窗上方的车顶扶手。
“嫂子在沪上干什么啊?”余松年很好奇。
在他来之前,余欢便已经稍许讲了一些情况,老余在村里,也多少向乡亲父老透露了一点。
余欢只是说:“在那边工作一段时间。”
“那饭店不是她要开的吗?还有工作啊?”
余欢点头称是:“在传媒公司上班。”
“嫂子哪里人哦?”
“星城的。”
“听我四叔说,长得非常漂亮?”
闻言。
余欢脑子里不由浮现她那张不朱面若花的瓜子脸,笑说:“还行,也就一般。”
“欢哥你既然说是一般,那就是很可以咯!”
两兄弟不时闲扯几句。
余欢透过有些污渍和划痕的侧窗望向外界,景物从窗前不断掠过,座位摇摇晃晃,晃得人眼花。
车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烟草及机油和汽油的怪味,难以言喻,寒风凛冽还不能开窗,闻久了心里闷得慌。
四十几分钟转瞬抵达机场,余欢下车的时候,捂着肚腹差点就吐了。
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是又颠又晃,空气还不流通,遭不住,实在遭不住。
进了航站楼以后,步履踉跄至KFC坐着缓缓,简单啃了一个牛排汉堡,喝了杯热牛奶。
掏出手机翻了一下微信消息。
他们两个人今天的交流还只是停留在‘想容容的第六天’。
对着手机一嗔一笑都终究是抽象的人,面对面,那才是具体的人。
余欢斟酌了一下,没有选择告诉林有容他已经订好了机票,轻装简行,即将登机去沪上。
就好像异地恋,那么最惊喜的,莫过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了,需要知人知面知心,否则就不是惊喜,而是赤裸裸的惊吓。
通过几次旁敲侧击,余欢知道林有容经常会去虹泉路吃饭。
在那附近录歌,且住的酒店,就在录音棚隔壁。
可惜这年头的地图app不够给力,不然只要检索附近的专业录音棚,一切就很清楚了。
坐着休憩一会,余欢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开始进站登机。
坐在南航的飞机上,撇头将脸部贴近窗户,望着呈现出深邃蓝黑色的天幕。
此时应该飞越了平流层,能看到天幕上星星点点,有的近有的远,有的明亮有的黯淡。
在他的这个角度,却是没有望见新月。
今天忙活了一天,余欢歪着脑袋,舱内温度适宜,渐渐昏昏欲睡地阖上眼。
飞机降落的失重感,使得他倏然醒来。
惺忪地望向窗外,已经开始接地,着陆滑跑。
耳际有温婉的女声播报: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虹桥机场,外面温度9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
少顷。
余欢在航站楼的出租车候客点,搭上车,便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了。
一口甬城腔的司机大叔谈兴不高,这个短差拉得很勉强,估计嫌距离太近的缘故,不过已经夜深了,好歹没有拒载。
路上车辆稀疏。
走外环高速,不到十分钟便抵达虹泉路。
余欢下车以后走街串巷。
三五成群或两两结伴的棒子,交谈声很大,很聒噪,也使街道里显得热闹非凡。
毕竟是棒子的聚集地,少说有好几万。
逛了几分钟,余欢掏出手机给林有容打了一個电话。
“喂,讨债鬼?你哪位?”声线微哑的和煦女声传来,明显不是林有容。
“你是?”余欢反问。
那边“额”了一声,斟酌片刻:“余欢?”
“是我。”
余欢拉起了背后的兜帽。
沪上地处长江入海口,在冬天也是比较湿冷的。
寒风吹得使人抖擞,余欢站在路沿原地小跳着,活动起来,帮助身体产生热量。
“哦,我是素素的经纪人,你可以叫我茹姐。”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
“茹姐好,她在干嘛呢?”
“素素在录歌,你是有急事吗,不急的话,我等下要她回电话给你。”
“不急不急,是这样的,茹姐,你知不知道饿了么?”
声音很疑惑:“饿了么?”
“就是今年刚上线了一个点外卖送餐的手机软件,叫饿了么,我想点一些吃的给你们,麻烦你把地址告诉我一下!”
“还有这说法?”茹姐爽快地答应:“我没有她的手机密码,给你发不了信息,这样,我说你记一下。”
听完地址。
余欢再叙述了一遍。
“没有错!”
待得茹姐确认后,余欢连忙道了一句“谢谢”,随即挂断电话。
肯定不能跟茹姐说实话,万一她和林有容穿一条裤子,转头就告诉了林有容怎么办。
那样,就没有惊喜了!
并没有火急火燎地去找她。
而是买了两杯珍珠奶茶拎在手上,毕竟跟她的经纪人说了是送吃的,不能打马虎眼。
再去花店整了一支白玫瑰。
透明玻璃纸包裹着花朵和枝干,仿佛为这朵白玫瑰披上了一袭纱裙。
一条淡粉色的丝带挽成蝴蝶结,系着枝干部位。
“浪漫,浪漫!”余欢深深嗅了一口,将其揣进兜里。
重活前这个年纪的他,一副木讷而老实巴交的样子,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肯定没有这么敢想敢干的。
一手拎奶茶,一手举手机看地图,缓步走了将近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看着有点年数的商务楼,看着不高,只有四层,瞅着下面都是些仓库物流。
抬眼在三楼外墙下,看到了过量音乐工作室的横招。
余欢三步并做二步,至电梯间摁亮上行键,顷刻便已经抵达了三楼。
出了电梯之后,唯见三楼被一分为二,一边是广告公司,一边是音乐工作室。
广告公司那边是透明的全景玻璃隔墙。
音乐工作室这边乃看不清人形的毛玻璃隔墙。
推开玻璃门扉后。
唯见前台坐着个波波头的小姑娘,一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打瞌睡。
余欢摘下兜帽走至近前粲然一笑:“请问茹姐在哪?”
“茹姐?”小姑娘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当她望见余欢那明朗的笑容,眼睛里霎时一亮,困意顿消。
登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放下手。
正襟危坐,思忖:“茹姐……哦!我知道是谁了!伱是奶茶店的吗?”
眼眸亮晶晶地看他说着。
小姑娘伸出手,想接过奶茶。
“呃。”余欢忙慌摇头:“我是她和林素的朋友,是在这录专辑吧?就是来看看她们,说好过来的时候带两杯奶茶,不是什么奶茶店的员工。”
听见这话。
小姑娘再次陷入思忖。
望着他那真挚的眼神,端正的气质。
“好吧,我先过去通报一下,你等会。”小姑娘起身:“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余欢。”见状他也跟着迈出步伐。
在对方有所表态之前忙说:“放心吧,我肯定不是那种奇奇怪怪的私生饭。”
“私生饭?”
“就是行为比较极端粉丝,常会以偷拍或者跟踪,侵犯明星隐私的那种。”
“哦,你一看就不是什么猥琐男。”小姑娘昂头看了余欢一眼:“你是还没有出道的演员吗?”
“啊?”余欢忙慌说:“我不是艺人,在报社上班。”
“莫不成是记者?”
“也不是,做新媒体的。”
小姑娘一脸虽然听不懂但感觉你很厉害的样子。
加快步伐,抢在余欢身位之前。
可以带他进来,但不能让他第一个闯入录音棚。
她摇了摇头以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嘀咕:“这身材,这脸,不去做演员可惜了。”
途径一扇扇的门扉。
不多时。
两人行至最里侧。
小姑娘当先推开来。
她的头顶在余欢的下巴,余欢自然可以毫无阻碍将其间,打量得一清二楚。
最引人注目的是混音台,边上坐着的两个男人,都带着监听耳机,离混音台稍远的位置有一个女性。
在这个角度只能瞧见背影,坐在高凳上。
脖颈不够修长,一眼就知道并不是林有容。
余欢电光火石之间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掠过,望向玻璃隔断里面的房间。
待看到林有容穿着针织开衫的亭亭玉立的侧影之后,余欢嘴角不禁微微上翘。
小姑娘朝那个女性喊道:“姐,你有朋友来了!”
“什么?”茹姐一脸疑惑地回头。
视线从小姑娘身上掠过,眺向她后面那个高挑惹眼的男人。
深灰色卫衣。
短碎发。
走道里灯光昏暗。
却依旧能更清楚地看见那分明的唇线,高挺的鼻梁,双眸炯炯有神,面容深邃。
“送奶茶来了!”余欢举起了手里拎着的奶茶,从容而自信,笑容满面说:“茹姐,不认得我是吧,我余欢啊!”
雾草!
茹姐一脸震惊。
难怪莫名感觉很眼熟。
原来是只在视频聊天里见过的,高清版的y先生?
忙不迭回头,看了一眼那仿佛毫不知情埋头盯简谱录歌的林有容。
什么点外卖送餐?
把自己给送过来了是吧!
难怪刚相亲就结婚了。
这男的。
好会!
收回震动的表情,茹姐莫名露出了姨母笑,忙不迭起身,迎了上去:“余欢,进来进来。”
“给,茹姐,奶茶。”
“你还真带了吃的啊!”说着接过余欢递来的手提袋。
“姐你认识他的话,那我就去前台了。”小姑娘见他们确实是熟人,也就转身离去。
余欢朝她的背影喊了一句:“谢谢啊。”
“不客气!”小姑娘回头笑笑。
余欢松开撑门的手,迈步而入,门扉便慢慢自动地合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下班就坐飞机过来了,差不多九点到虹泉路,然后一路看地图找过来的。”
听见他这一席话,茹姐将奶茶放在高凳上,竖起大拇指:“不错!用心!”
余欢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李小东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摘下监听耳机,自混音台那边起身过来,一脸好奇地询问:“阿茹,这位是?”
茹姐眸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瞬息便想好了说辞:“这位是素素的朋友,y先生!”
“啊?y先生?”李小东伸出手:“原来这么帅的吗,久仰大名!”
余欢原是目不转睛透过玻璃隔断看着一脸认真的林有容,李小东这副久仰的模样倒让他一头雾水。
似很局促立刻敛了笑容。
回过头。
伸手跟他握了握,一本正经:“你好你好。”
“你叫他李哥就行,”茹姐插嘴介绍了一句,而后着重说:“负责给素素做首张专辑。”
闻言余欢当即掷地有声:“什么y不y先生的,李哥,你叫我小余就好!”
“y先生!”李小东眼睛发亮:“除了《是你》,你还有写其它的歌吗?”
“呃。”余欢迟疑地说:“刚学了一点乐理,目前只有这一首。”
李小东登时泄了气:“那真的太可惜了。”
“可惜?”
“这年头网络口水歌泛滥,我作为音乐制作人,肯定也有点小追求,还是想多经手做一些类似于《是你》这种词曲俱佳的歌。”
“原来如此。”余欢颔首。
几人交谈着。
亭亭玉立的林有容感觉耳返里,好像一阵都没有出现李小东的声音。
微微抬起头,视线透过玻璃隔断,往控制室那边瞄了瞄。
一个熟稔的挺拔侧影映入眼帘,正与李小东和茹姐相谈甚欢。
“莫不是出现了幻觉?”林有容嚅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