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揭贾宝玉的面纱

没过多久,沈沅与薛蟠就随贾政来到荣庆堂。

在贾政的介绍下,两人先后对贾母见了礼。

“沅哥儿,蟠哥儿,你们坐下说。”

贾母从史鼎的书信中,得知沈沅是史家想拉拢的对象,便对眼前少年更多了几分和善,视同晚辈对待,“这一路上得亏有沅哥儿,才让姨太太一家和云儿她们幸免于难。”

沈沅清声道:“老太太言重了,此非我一人之力,还有金陵巡抚家的公子和一众护卫同行。”

贾母和凤姐几人见沈沅言语谦逊、气度沉凝,不禁对少年高看了几分。

一旁的薛蟠忍不住补充道:“那些匪寇一大半都是沈兄弟杀掉的,那伙贼人最后都被沈兄弟给吓跑了!”

薛姨妈看着薛蟠满脸崇拜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自家儿子要是有那少年一半的能为,她也不知会省心多少。

旁边暖阁内,黛玉和探春几位姑娘听着外边的谈话,不免对沈沅愈发充满好奇。

刚才听湘云讲述时,以为那少年是个力拔山兮、壮硕粗犷之人,可此时听其声音,分明像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这一路上的经过,方才湘云也已经讲的很详细,贾母也没再惊讶,倒是有些好奇沈沅的出身,能有这般谈吐,想必家世应该不会太差。

老太太和煦问道:“沅哥儿家在金陵何处?家里还有哪些人?”

沈沅坦然道:“沅生长于姑苏,双亲都已故去,如今唯沅孤身一人。”

贾母闻言,不免唏嘘感慨,“真真是个可怜孩子!”

叹了口气,又和声道:“既是同乡,你又对府上有恩,往后可多来走动,莫要觉得生分才是。”

沈沅微微笑了笑,以示回应。

他其实并不太愿意与贾家来往,但因为宝钗湘云的缘故,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冷淡。

听闻沈沅父母已故,孑然一身,多数人都有所触动。

薛姨妈不禁又是一番比较,沈沅没了父母相教,薛蟠好歹还有她这个母亲看管着,两人如何差距会这般大?

东边暖阁内,宝钗虽之前已经知晓沈沅身世,但此时再听少年提起,芳心仍感到难过,更多了些心疼。

“想不到....沈大哥这般凄苦。”同样失去双亲的萝莉湘云,简直感同身受,铜铃妙眸里泪珠打着转。

黛玉幼年失慈,闻言似也引动忧伤,罥烟眉之下,美眸含露,似泣非泣,一副神态凄婉动人。

探春道:“林姐姐也是姑苏人吧,说来,这位沈公子与姐姐倒是真正的同乡。”

倒还真是,宝玉闻言,心中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警觉。

黛玉螓首点了点,也不多言。

大厅中,凤姐感觉到气氛一时有些悲婉,便开口转个话头:“听说,沅哥儿不仅是咱们金陵的新科武解元,同时还是个文秀才呢?”

未及沈沅回应,又见一旁薛蟠帮腔道:“凤嫂子有所不知,沈兄弟不仅是文秀才,还是金陵新一届的诗魁呢,中秋那夜,沈兄的一首诗可震惊了整個应天府!”

沈沅看了眼薛蟠,不禁有种怪异之感,这个未来的大舅子,还真是个天生的捧哏,不去搭档小岳岳,倒是可惜了。

旁边暖阁,探春英丽美眸闪了闪,好奇问向湘云:“何诗?云妹妹可知晓?”

“不是诗,是首词,正好我这有抄录。”湘云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宣纸,递给探春。

探春接过,迫不及待打开查看。

黛玉,宝玉,迎春惜春几个也来了兴趣,纷纷凑了过去。

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好词!”

探春读完,似觉心神震颤,颇契合她豁然飒爽的性子,有种豪视万物之感。

即便是婉约派的黛玉读了,也心有所感,叹为名篇,只是少女体会到的是历史的沧桑与幽然。

“诶,怎么还有一首词!”探春继续展开,“临江仙·柳絮......”

“这....也是一首佳作....”探春看向湘云,疑惑道:“为何有两首?而且词牌相同,都是沈公子所作吗?”

湘云娇俏一笑,神秘道:“你看看那落款。”

“蘅芜仙子......”

宝玉一看,来了兴趣,问道:“这蘅芜仙子又是谁?听着似一女子。”

“这蘅芜仙子嘛,远在....唔~”

“云丫头!”

湘云正欲道出,却被宝钗先一步捂住了嘴,不让她说,担心会暴露其与沈沅的关系,打乱少年的安排。

湘云对着宝钗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宝钗便松开了湘云。

“远在什么,这蘅芜仙子到底是谁?”宝玉愈感好奇,心中痒痒的,似百爪挠心。

湘云俏皮一笑,徐徐道:“这蘅芜仙子....她是沈大哥的心上人,但沈大哥让我们不要说.....”

小萝莉把那日楼船诗会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听得几女一阵惊叹。

而宝玉听闻一位漂亮仙子心有所属,忽觉胸口堵得慌,悻悻然道:“这沈沅有何好的,手段残暴,嗜杀成性,真真粗鄙难言....”

本是抱怨,也没有去压低声音,这一嗓子,不仅落在几位姑娘们耳中,就连外面厅中的人,也尽数听了去。

湘云闻言,一下子便来了气,鼓起香腮,娇怒道:“二哥哥这话好生无理,怎么就残暴,怎么就嗜杀了?二哥哥怎不知那些匪寇如何凶恶,杀人放火,烧杀劫掠,这样的人不该被惩罚吗?”

宝钗那般温婉的性子,此时也沉了脸色,柳眉微蹙,清声道:“所谓读书明理,宝兄弟如今亦勤学于家塾,为何却不明白这简明的道理?若是没有沈大哥....他们以雷霆手段果决处置,如今我与云妹妹恐怕已经化成了一堆枯骨!如此这般,也要受到指责吗?”

宝钗这一说,宝玉心中更不快了,岂知贾宝玉去家塾,不过是为了与那美少年秦钟私会,何来的读书明理。

探春也有些听不下去宝玉的言论,说道:“一直以来,横竖就二哥哥最清高!”

宝玉:“......”

宝玉此时有些崩溃,姐姐妹妹们今个儿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外人,一个个都来道他的短,他深吸了口气,故作温润儒雅,反驳道:“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心的『仕途经济』,将来不是做『国贼禄蠹』,就是去当『丘八』!”

此时厅中,众人表情不一。

沈沅凝神,看向东边暖阁,眸光中现出一抹幽寒之意。

朗声沉吟道:“国贼禄蠹?丘八?这位兄弟,好气魄!

扬州的林大人乃科甲探花,改革盐政,剪除积弊,勤勉为官,这也是你口中的『国贼禄蠹』?

先宁荣二公为开朝功勋,临阵斩敌,追亡逐北,破甲十万,这便是尔口中的粗鄙『丘八』?

正是有了你所谓的『仕途经济』,如你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朽木之人,方能整日无所事事,在后宅私混;

你所食的每一口胭脂,你每日的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来自于你所厌弃的『仕途经济』?

你若真清高,真愿做隐士,何不早日归于山林,自耕其食,自织其衣,饮露披星。

如此,众人自会服你,不然,若只空口白言,汝与那匽厕之蜚蠊何异?”

宝玉:“......”

沈沅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字字诛心,不留丝毫情面,彻底刺破了贾宝玉的面纱,驳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众人被这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话,震撼的心神莫名。

沈沅轻易不怼人,但怼起人来,也是炉火纯青。

这一通说辞,既夸赞了林如海,又吹捧了宁荣二公,唯独怼着贾宝玉,而且还都是事实,让贾府中人辩无可辩。

湘云尤为激动,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之前的愤怒与戚然,早已挥之而去。

宝钗芳心也有些激荡,妙眸熠熠闪烁,隔着纱橱,望向不远处的情郎,怔怔出神。

宝玉脑中回荡着沈沅的话,又感受着姐姐妹妹们的眼神,瞬间崩溃了,怒声道:“他今日才来,你们就向着他了,现在反而都随他指责起我来!”

说罢,他就从探春手中夺过那张写有临江仙的宣纸,撕得粉碎。

此时,黛玉终是开口了,她蹙起罥烟眉,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冷道:“宝二哥若是觉得委屈,左右找道理说回来便是,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女子尚且能明理知辨,爷们儿更应该有胸怀才是。”

宝玉本就不平静的情绪,听黛玉一言,心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林妹妹,怎的现在连伱也......”

林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不算个爷们儿?心胸狭窄,不如一个女子?

宝玉越想,心里越是干噎,口里说不出话来,便又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咬牙狠命往地上一摔,道:“什么劳什骨子,我砸了你完事!”

只见那玉猛地撞击在地上,弹动了几下,滑至墙角,撞了好几个来回。

偏生那玉坚硬非常,如此摔了又撞,竟未损分毫。

“孽障,孽障啊!”

见小辈又吵闹起来,原本就头疼不已的贾母,听到宝玉摔玉,面色骤变,倏然起身,向暖阁快速走去。

进到暖阁,贾母拉着宝玉的手,抹着泪说道:“你生气,骂人也还罢了,你何苦摔那命根子啊,那是你的命根子......”

贾政也不顾其他,气冲冲进来,随手找了个掸子上去就打:“你这没心的孽畜,不好好去读书,成日就只知闹事,今日我就打杀了你一了百了!”

“老爷......”

王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护住宝玉。

黛玉此时心中有些儿冰凉,原本粉润的小脸儿,此时已苍白如纸,两靥生愁,含露欲泣。

每次宝玉摔玉,都闹得全府上下人尽皆知,最终都会得老太太一句结论:不过是两个玉儿顽闹。

随之而来,黛玉都会受到一双双或冷漠、或审视、或厌恶的目光注视。

她又没得罪谁,为何偏只她要平白无故受这委屈。

只因宝二哥每次摔玉时,嘴里都念叨着‘林妹妹’?

但凡有地儿可去,她都不愿意待在这府上,成日被宝二哥痴缠,徒增忧伤。

沈沅没想到,第一次来这荣国府,就见到了红楼的名场面,心中不无感慨,这贾府还真如原著中那般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