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做事留一线
可玄奘法师有自己的追求,必然不会留置于此,并用绝食以明其心,麴文泰见玄奘心坚如铁石,既心生敬佩又倍感愧疚,于是连忙向法师谢罪,并请求跟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面对麴文泰的建议,玄奘法师欣然应允。两人便在其母张太妃的见证下,结为兄弟。
所以在后世《西游记》中与玄奘结为兄弟的并不是李世民,而是这位高昌国王麴文泰。既然都已结为兄弟了,那兄弟上路,作为西域小BOSS的麴文泰定然全力资助玄奘西行,为其提供大量的财力物力,其中包括:四个沙弥随行人员、衣服三十套、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绫罗绢缎500匹、马匹三十、挑夫二十五人。
这些东西足够玄奘用上二十年,让出门在外的玄奘法师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那叫一个感动至深!
前脚刚与大唐法师结为兄弟,马上自己又亲赴大唐朝见李世民,可见此心虔诚。
但李德奖很清楚,这位人肉台阶,在朝见李世民归国之后,自己作死被卷入到西突厥的内斗之中,贸然阻断西域贡路,轻辱大唐。
十年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李世民派兵部尚书侯君集、薛万彻等统兵十五万进行讨伐,西突厥欲谷设弃城西逃,高昌王麴文泰受惊而死,其子麴智盛被押解至长安,至此高昌国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像麴文泰这样的老舔狗,李德奖也不打算让他好过。
毕竟在他的眼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想啥呢?!”
见李德奖又在那独自发愣,李靖毫不客气地扔出一副书卷。
李德奖哎哟一声,吃痛地看着李靖,“阿爷,咱以后能不动手就尽量别动手行不?”
“行,只要你这孽子不去给老夫乱惹事,老夫才懒得揍你,不过你先回答老夫,刚刚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高昌王亲自前来朝见陛下,咋看是心诚,但其本心又如何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李靖两眼猛然睁得老大,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孽畜,老夫告诉你,此乃国事,不是你一个混小子可以议论的,此话不可再说,也不可再想,你可明白?”
“对了,你问及此事与你所言的计划有何关系?”李靖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陛下刚被四方蛮夷尊为‘天可汗’,此时高昌王亲赴长安觐见,更是表现出对咱们大唐和对陛下的尊敬,势必会受到重视,此举在四方领国中也会有所传扬。”
李靖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德奖沉吟片刻,缓缓道:“那阿爷觉得这高昌王其心究竟如何?”
李靖摇了摇头,沉声道:“自老夫领兵灭了东突厥后,西突厥各部大受震撼,虽不说有归附我大唐之心,但短时间内应不会有异。”
“没错,虽短时间内不会有异,但终究会是个隐患,如果能借高昌王朝见之机,展示一下咱们大唐军威,顺便再稍稍敲打他一下,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
李靖深深地看了看他。
天子在灭了东突厥后,也曾心生一举灭了突厥的心思,但无奈苦于国力,多年来征战四方,实在是牵动了太多的国力,在短时间内大唐是难以再轻动刀戈,即便有心,但也无力。
李靖在朝堂为官,又曾多次亲率唐军征战四方,身受多年圣眷,天子对四周邻国的心思,他早已知晓。
不过令他颇感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整日只知惹事闯祸的混账纨绔居然也有如此见地。
明明因为自己的蠢笨,落入别人精心准备的圈套之中,险些将李家带入深渊之中,如今却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以前做事只知用蛮劲,如今虽手段有些不耻,但其中多了些深远的思考。
仔细回忆了一下,自从去了趟云溪村,回来之后,这个孽子似乎从头到脚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要不是李靖将跟随李德奖前往云溪的部曲随从问了个遍,又加上这些令人费解的变化令全家都喜闻乐见,李靖还真想请个道士来府里给他好好瞧上一瞧,驱驱邪,施施法。
稳了下心神,李靖捋须淡淡地道:“你继续说。”
李德奖讪讪一笑:“阿爷之所以遭人构陷,那是因为你的功劳太大了,若能因此向陛下表个态,俗话说的好,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阿爷可不能因为交出了兵权就因此沉沦下去!”
李靖失笑,淡淡地朝他一瞥。
“老夫如何表态?又能以什么表态?”
李德奖沉声道:“小子有办法,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小子必然会告诉阿爷。”
其实也并不是李德奖要故意卖弄什么关子,只是眼下他确实还没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让天子为李家眼前一亮。
本以为李靖会刨根问底,但他却很爽快地点头笑道:“好,那就等时机到了,再来告诉老夫,那你总能说说杜家之事怎么办吧?”
“其实小子报仇只是目的之一,重要的是借此表明咱们李家的态度,让天子看到咱们李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行得正,坐得端,只有将此事越闹越大,天子才会对咱们越放心,李家也才能保百年安宁。”
李靖浓眉一展,意外地道:“可保百年安宁?”
李德奖说得没错,今日杜玉铭惨遭泼粪之事,就是李德奖代表李家高调与杜家结仇的一种表态。
这个表态,是表给李世民看的。
天子虽深居宫闱,但他们想看到的东西,一定会看到。
李德奖正是要以此来表明李靖就算是交出了兵权,但也不是任谁都能泼脏水的,心里坦荡,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污蔑了李家,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李靖坐在书房内纹丝不动,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深邃,李德奖说话时偶尔与他的眼睛直视,却始终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深意。
大佬果然是大佬啊!
李德奖不由苦笑。
纵是自己活了两辈子,那也不见得比古人聪明。
除了那些多出来的学识,论谋算论处世论阅历,自己仍是个小趴菜。
在李靖面前,自以为是的那些优越感,荡然全无。
“杜家之事到此为止,后面的事你也不必再继续为之了。”李靖沉吟许久后决然道。
李德奖很听话,不多问开口道:“小子遵命!”
李靖细细地看着他,虽然不知自己这孽子为何对朝局大势的理解为何如此清醒睿智,但李靖却不想追问原因。
在他眼里,这种变化算是好事,至少眼前是这样的。
这就足够了!
“老夫其实已然查明,此事乃杜玉铭一人擅断,与他父亲并不太大关联,所以杜玉铭确实应该付出代价,但咱们李家也不是要非得揪着不放,你已设局让杜玉铭出了大丑,此仇便可休矣,做人不可赶尽杀绝,仍需给人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便是人情世故。”
李德奖闻言心中微动,若有所悟。
“多谢阿爷提点,小子明白了,以后做人做事,小子定会拿捏好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