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烂子
许青若有所思，“常先生，他的名字是常林吗？”
“你小子竟然认识常先生。”
壮汉诧异地问道。
许青心中想到，看来常林已经成了总督府的一把手了，情况有点不妙啊。
许青表面上不屑地说道：“看你们这副谄媚样，我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不就是个厨子，你们竟然尊敬地称呼他为常先生，还帮着他一起欺上瞒下。若是过两天总督吃腻了他做的菜，把他赶出总督府，你们就只能跟着他一起滚蛋。”
壮汉一听，顿时嗤笑一声，“你这无知的小子！常先生可是特级厨师，还是总督从四川各地数千名厨师中选拔出来的，千里挑一的顶级厨师。这么多年下来，总督只会对常先生越发信赖，怎么可能吃腻他做的菜？也就你这种无知的小子会这么想。”
许青轻哼一声，“我无知？恐怕无知的是你们吧。别人先不说，我就比他强。”
技巧上他和常林相比谁优谁劣，许青心里没底。不过他有一点肯定自己能胜过常林，那就是对食客心意的感悟与理解。
虽说他做不到将全部心意投入其中，让自己的心意传达到食客心底。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能够看明白食客的心意。
食客在期待着什么，他们想要吃到的是什么，这些往常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些日子里与不同人的频繁接触之中，逐渐展露在他眼前。
再加上他极为敏锐的五感，他甚至能够从一个人不经意间的微小动作中看出他的喜好。
这点是常林，或者说是那群黑暗料理界的厨师们所不屑于理解的东西。
“你？”
几名壮汉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一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挤出泪来。
“你连毛都没长齐，竟然说比常先生厉害……”
“小子，常先生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想比得过常先生，回去再练几十年吧。”
许青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尝一口我做的菜就知道了。”
看到许青这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再加上他们来时也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诱人的飘香，几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当即答应下来。
“好，那伱就做一道菜试试。”
许青翻了翻菜篓，里面只剩下半个蔫吧的土豆和胡萝卜，面粉也只剩个底子，调料倒是还有剩余。
他每天早点都是限量供应，做完为止，材料也不敢买多。之前有次买得多了，被来吃早点的人看到食材还有剩余，就非要他把所有材料做完才放他走。
许青算是怕了他们了，从那之后他每天只买够当天的分量。
今天没料到有不速之客过来，剩余的材料显然不够做一道菜。
许青看了眼守在一旁的几人，说：“材料不够了，我需要采买食材。”
壮汉也看到了材料不多，不过他可不管这些。
其他几人见到许青犯难，忍不住嘲讽道：“小子，你不是说比常先生还厉害吗？那你倒是动手啊，不会是怕了吧？”
其中一人眼珠一转，机灵地说道：“大哥，估计这小子想动歪脑筋，趁着去买菜的功夫逃走。菜市场人多，他要是逃了可就不好抓了。”
有道理啊！
壮汉赞赏地看了小弟一眼，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脑瓜好使的时候。
“说得不错。小子，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念头，安安心心做你的菜。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壮汉下了最后通牒。
许青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可算知道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看他们的架势，估计是不会给他买菜的机会了。
只剩下这点材料，该怎么办？
许青闭上眼，无数菜谱在脑海中快速划过。
忽然，他灵光一闪。
对了，原来还有这道菜！
山西的名菜，不烂子。
不烂子本名拌子，因为山西方言里习惯将“拌”字拆成两個音来读，久而久之就成了不烂子。
不烂子还有个别称——“苦累”。
最初不烂子是穷苦人家在春夏之交、青黄不接时用来果腹的食物。人们常常用榆钱、槐花、红薯叶之类的野菜拌上米面，甚至是米糠、麦糠，上锅蒸熟之后用来充饥。
因为不烂子用料简单，制作粗糙，最初又是穷苦人家用来充饥的食物，因此就有了“苦累”的称号。
许青抬头望去，不远处正好就有一颗槐树，树上长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微风吹拂，送来一阵阵淡雅的芬芳。
许青三两下攀到树上，摘取了一小捧槐花，先将槐花放入水中，加盐浸泡一会后清洗干净，捞出备用。
随后他将土豆和胡萝卜削皮，用刀切成细丝。
随后加入槐花，再倒入面粉，将面粉均匀地涂抹在食材上，所有材料必须颗粒分明，不能粘连。
之后把搅拌好的不烂子上锅蒸熟。
再另起一锅，倒入油，加入葱姜蒜辣椒等调料爆香，再把蒸好的不烂子倒入锅中翻炒均匀，让不烂子充分吸收调料的香味，最后加盐调味，便可以出锅。
炒菜时扑鼻的香味早已让等候的几人食指大动，使劲地咽着口水。
等到许青将菜盛入盘中，几人便不由自主地围上来，低头仔细瞧着。
这一看，顿时让几人大失所望。
眼前的菜颜色难看不说，面粉还跟蔬菜黏在一起，这让在总督府里吃香喝辣的几人大倒胃口。
壮汉一把拎起许青的衣领，吐沫星子都喷到他脸上，“小子，你就拿这种东西来敷衍我们？”
许青平静地说：“你们尝一口就知道了。”
“这种东西扔给狗吃，狗都要嫌！你竟然让我们尝？”
“大哥，别听这小子废话了，他分明就是故意在逗我们玩！”
“对！揍他！”
小弟们叫嚣着，壮汉也怒火上涌，脖子上青筋暴起。
许青眼疾手快，迅速用勺子舀了一勺不烂子，递到壮汉鼻子底下。
扑鼻的清香涌入鼻腔，带来自然的原始气息，精心调味后的不烂子还带着一股独特的醇香。
壮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犹豫地看了眼许青。
许青再次说道：“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壮汉缓缓松开他的衣领，拿过他手里的勺子，这一勺不烂子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