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台阶

“将军为何而来?”韦康端坐不起,十分有名士风范。

沈定也不恼怒,就站到桌前,先是叹了口气,继而问道:“元将啊,你觉得这汉室江山还能好吗?”

“当然能好!”韦康脱口而出,“天子聪明睿智,只是因奸臣弄权不得亲政。旦夕扫除奸秽,圣天子在上,群贤聚于下,何愁天下不治,江山不稳?”

沈定抚掌赞道:“说得好,说得好啊!”

然后他看着韦康,沉声道:“可是自董卓以来,天子蒙尘五年矣!董卓既没,李傕乱政,天子播越西京犹不得安,朝廷公卿衣食不给,奈何?奈何!”

韦康沉默不语,他似乎反应过来了,正皱着眉做心理斗争。

沈定等了一阵,见韦康不接话,只好自话自说:“我虽游侠,也知忠义。得知天子为奸臣所制,日日思知不能安寐。辗转之下,不得已兴义兵,想要平灭权奸,尊护天子。”

韦康似乎斗争好了,他没有看沈定,而是望着窗外,干巴巴地说:“将军心怀天下,忠义之举我亦钦佩。”

听到这话,沈定露出笑容,但仍然叹息:“只可惜骤然兴兵,一无赞谋之士,二无筹划之臣,只怕是旋起旋灭。某不过一游侠尔,死不足惜。只是连累天子陷于贼手,于心难安啊!”

“是不该也。”韦康站了起来,姿态也放低了些。

沈定这才诚恳问道:“说来,元将名门之后,少有贤名。不知可否为汉室江山,助我一二?”

水到渠成,韦康长揖:“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沈定连忙扶起韦康:“都是为了汉室江山。”

韦康重重点头。

没错,都是为了汉室江山,他可不会屈服于长安里的那些贼臣!

既然下定决心,韦康也不再扭扭捏捏,全面接过军营内外事务。

沈定手下已有小两千人。

人少时还好,吃穿用度沈定都能轻松安排。

这人数一上千,平常的小事都变成了大事,沈定日常还需要思索之后的谋划、考察周边地形,甚至连军队的操练都需要他亲自安排!

哪怕后期的诸葛丞相,也不至于到这种事无巨细的程度吧?

也因如此,这军营事宜虽不是一团乱麻,可距离井井有条还是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毕竟是在京兆尹做过基层官员的,韦康一接手,只用了半天就整理了大概出来。

主管辎重的沈菘,也被正式划拨到韦康手下做他的副手。

黄昏,在韦氏庄园的正堂,韦康第一次参与议事。

他原本一进门就寻了个左侧上首的位置坐下,却没料到沈定几人全都围在屏风地图前站着!

这种奇怪的议事方式,韦康感觉颇为新奇。

齐固五人分别汇报兵员训练情况后,沈定看向韦康:“元将,粮草能用多久?”

“由于将军指使将粮食都分给了普通乡民,如今粮草大概只够一月之用。”

顿了顿,韦康提出另一个问题:“粮草还好,但药材实在不多。除了量少,种类也少,不少伤员都无药可用,只能硬撑。”

“嗯。”沈定点头。

伤兵处置是个大问题,沈定能做的就是整出一片干净的营地做伤兵营,然后指点包扎伤口的布帛一定要用沸水煮过才可使用。

“药材一事待我等击退李傕贼兵之后再行讨论。”沈定将这事放过,“兵甲如何?”

“目前环首刀只有不到五百口,另有普通刀具一百口,劣弓十四张,其余人等只能用木枪。将军自蓝田请回来的铁匠已经是夜以继日地锻造了,但实在跟不上。”

说到请铁匠的时候,韦康顿了顿,他猜也能猜到所谓的“请”是什么情况。

但问题不大,如今是同一立场了,于是继续说:“目前铁甲是一具没有,倒是皮甲有十来套。”

韦康没有细说甲胄,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普通小兵是没必要穿甲的。

“至于盾,目前只能斫木作盾,已有百余。不过时间紧迫全都是生木,用不长久。”

“能用即可。”沈定丝毫不在意,“几个月内不会坏就行。”

韦康点头,又说了些旗号车马之类的事务,便住口不言。

沈定环视众人,开口道:“你等也都听到了,兵甲不全,又是新兵,能不能打?”

杜品笑道:“兄长,你说能打,我杜品就跟着你打!”

“是极!是极!”张五足立即鼓噪。

沈定笑了笑,拍了拍屏风上的地图,言语自信:“只要他李傕没派超过三千兵马,我就有信心!”

说罢,他一一安排众人任务。

“五足现在也有四十余骑了,明日起分成两拨,轮流放出十里探查敌情,做不到全部覆盖,就关注重点路口。剩下步卒照旧放出五里。”

“五足的骑兵全部使用环首刀,剩下的四个曲,每个曲一百口。普通刀具都给品。”

韦端应了下来,这种物资发放是他的活。

“固、品、三百、黑足,明日起每个曲轮流值守备战,每个曲半天。不值守的曲照操练一刻、休整三刻的安排演练攻防。”

齐固四人一同应下。

沈定最后道:“诸君,这次贼兵清剿就是一个关口,度过了,我等便算是立住跟脚,望诸君勉之!”

“唯!”

离开厅堂时,韦康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屏风前研究地图的沈定。

“韦先生?”走在他身后的齐固喊了一声。

“哦,哦!”韦康朝齐固笑笑,突然道:“齐军侯,能否给我介绍介绍将军?”

齐固眨眨眼,笑道:“当然。”

夜幕降临,徐晃终于到了杜陵县城。

杜陵令在城门口迎接,一见到徐晃,当即就语气急切道:“徐将军,县中粮草已然备好,明日将军即可出发讨贼。”

徐晃客气地拱手:“有劳县令。”

但他并不准备明天就走:“还望县令召集县内各亭长、游徼,待彼等齐至,归我帐下一同讨贼。”

“啊?这……”县令面露难色,“县内贼人势急,人心惶惶,将军坐观于此,非是良策。”

徐晃见状,没有多劝,只是道:“我此来只有千人,若是一招不慎败于贼手,恐怕杜陵县城亦是不保,到时就不是人心惶惶的事情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县令哪怕并不乐意,也只能答应下来:“将军谋略周全,是我考虑不周。”

徐晃也语气缓和:“有劳县令了。”

接风之后,徐晃没有夜宿城内,而是回到城外军营。

他出发时只有八百人,好在京兆并不太平,到处是散兵游勇盗贼游侠,他一路走一路收,总算凑到了一千人。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毕竟收到任务时贼人已经有千人之众了。

方才酒席上询问贼人详情,县令也好,遭受攻击的大户也罢,全都语焉不详。有说几十的,有说数百的,甚至还有说三四千的,总之没有一个能信的。

“将军!”亲卫递上一碗热汤。

徐晃接来一饮而尽:“如何?打探清楚了么?”

好在他早有预料,提前安排人手来杜陵打探情况。

“除了杜陵,蓝田也有贼人出没。前些天甚至混进蓝田县城,抢了些兵器马匹。”

“没有攻城?”徐晃有些诧异。

“没有。据说动作迅速,抢了就跑,县令没来得及阻拦。”

“没来得及?呵呵。”徐晃一个字都不信,“不占大城,只取兵器。”

徐晃眉头紧皱:“这若是同一批人,不太好对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