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战争、瘟疫、死亡、饥荒（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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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厅内，角落中的涂料从墙壁剥落，昏黄的灯光勉强洒下光斑，照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上。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与咖啡香，却掩盖不住沸腾的焦虑与亢奋。
每个会议参与者都异常严肃，目光在手中文件间上游移，时不时瞧瞧身边人的脸色。
参与者们多数为商人，只有极少部分是宗教人士或当地原住民。
可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战争中，那群坐在角落中默默无闻的宗教人士才是战争成功与否的关键点。
魔鬼改造。
这是无法用金钱买来的技术。
饶是曼德利庄园的主人迈克西姆·冯·温特也无法冲破地缘与身份的桎梏，购买到心仪的套装魔鬼器官。
若是在神圣意志帝国，尤其是科隆附近的黑市，他倒有可能碰到合适的魔鬼器官套装，随后花重金购买下来，再利用黄金贿赂科隆教廷的魔鬼改造医生，成为一个至少做过三次魔鬼改造的“重塑者”。
可他身在新大陆，一片魔鬼学贫瘠的土地，让他有钱没处花。
同样的，这也大大束缚了独立战争的步伐。
纵使神圣意志帝国在新大陆的军队再孱弱，“重塑者”与魔鬼武装也丝毫不缺，真若是打起来……
幸好，远在翡冷翠的教皇不知用何种说辞令新教分裂，并向教皇党提供了魔鬼器官、魔鬼武装乃至做魔鬼改造的医生，让迈克西姆有了打独立战争的资本，更让一直筹备着独立战争的乔治·华盛顿看见了推翻殖民统治的希望。
坐在最前排的亚历山德琳娜摆弄着印泥，左顾右盼，清点人数。
不多不少，刚好五十六个人。
令她意外的是，她没瞧见嫂子瑞贝卡，或是哥哥迈克西姆的任何一个孩子。
那个聪明的美狄亚也未曾露面。
她原以为哥哥迈克西姆会将独立战争计划告知家人，未曾想，只有自己知晓哥哥的心思。
她有点儿窃喜。
轰！
黑暗的演讲台猛地被一束光芒照亮。
身着革命军军装的男人屹立其上。
“女士们先生们！”
他双手用力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听众群体。
“想必——各位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
嘶哑的呐喊，如同冲锋前的将士。
他拉长声音，高呼：
“乔治——华盛顿！”
全场观众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掌声激烈，此起彼伏。
“作为未来的资产阶级革命军队总司令，我首先要先感谢迈克西姆·冯·温特先生在资金上对大陆军的鼎力支持。”
华盛顿看向迈克西姆，表达至高尊敬。
迈克西姆微笑点头，示意华盛顿继续。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华盛顿游说、演讲时的专属声线。
那种抑扬顿挫、高亢激昂、大声的呼喊、愤怒的指责与狂热的号召力，简直太能激发听众情绪。
让商人坚信收益被掠夺。
让政客坚信权力被稀释。
让神父坚信信仰被玷污。
若华盛顿愿意，能轻松将卑鄙、贪婪、阴险、狡诈、恶毒统统糅合在看似正义的演讲当中。
“其次，各位也知道今天的会议目的是什么，那我就不多赘述了，请大家在手边的文件上签字并按下手印。五分钟后，我的演讲正式开始！”
刷刷刷！
参与者皆是快速签字、盖手印。
不知道何时，华盛顿这名字已成了独立的象征。
五分钟很快，华盛顿与迈克西姆对视，啪啪啪拍桌三下，召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单手握拳高举，大喊道：
“神圣意志帝国属于欧洲，北美属于它本身！现在——是两者分手的时刻了！”
台下所有人都跟随呼喊，狂热异常：
“神圣意志帝国属于欧洲，北美属于它本身！现在是两者分手的时刻了！”
“神圣意志帝国属于欧洲，北美属于它本身！现在是两者分手的时刻了！”
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宣言的回音飘荡。
华盛顿什么也不说，空余那纯粹到极致的凝视，用那炙热的目光与每个人对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氛围已沸腾至顶点。
每个人都从那双眼中看见了狂热，获得了火刑般的激动，却又像被囚困的爆裂蒸汽，压力巨大。
就在有人要撑不住时，华盛顿清清嗓子，从演讲台正前方离开，摩挲着双手，自由发挥。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是否思考过，社会与皇室，是如何诞生的？”
华盛顿提高了音量，燥热的死寂瞬间回归纯粹的沸腾。
“社会——产生自我们人类的正面欲望，使我们群策群力，积极增进幸福感。
“而皇室！是由我们的负面欲望滋养而成！没有恶，就不会产生约束人行为规范的第一代掌权者，就不会让社会有了只手遮天的管理者，更不会慢慢诞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皇权！
“因此，在几千年前，掌权者的作用是制止我们的恶性，被动地增长幸福。
“不难发现，社会是奖励者，掌权的当局是惩罚者。
“社会在各种情况下都是受人欢迎的。
“可是当局呢，即使在其最好的情况下，对于民众而言，也不过是一件用于惩处恶的工具！甚至在大多时间，当局本身就是最不可容忍的祸害！”
听到“当局皇室是祸害”这个敏感词汇，那些被二次收税的商人们皆是神采奕奕，身子前倾，等待华盛顿之后的发言。
“在神圣意志帝国黑死病泛滥的时代，皇室是有用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可是黑死病已成为过去式！
“专制制度的弊端便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听众眸子里的光彩越发浓烈，已经渐入佳境。
激动的情绪让他们再也无法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却又碍于素质问题只能焦躁挪动着屁股。
“看看东边的沙俄帝国吧！
“这种专制统治使得沙俄帝国的社会决策往往只取决于沙皇个人的意志和喜好！
“官员们为谋取私利，滥用职权、收受贿赂，严重影响政府的行政效率和公正性！
“沙皇对异见者和反对势力进行严厉镇压，限制人民的言论、出版、集会等自由权利。
“而我们！神圣意志帝国的政体更为复杂！更为恶心！
“随着魔鬼改造诞生，随着科隆教廷与翡冷翠教廷决裂，神圣意志帝国成了冗杂着神权与皇权两种暴政的肮脏残余！
“有些人会这样说，有些人会那样说，每一个政治医生开的药方也各不相同，将国家搅得一团糟！”
华盛顿走回演讲台中央，激情澎湃，沉默的石墙也在为他的演讲而震动。
有人已被他的激情感染，紧握拳头，眼含热泪。
“朋友们，克莱芒三世只不过是神圣意志的皇家畜牲，他是北美诸位糟糕生活的首恶之源。
“而且，神圣意志皇室并不神圣，据记载，皇帝的始祖不过是某一伙不逞之徒中的作恶多端的魁首。”
说着说着，华盛顿想起在柏霖经历过的事。
在那些大贵族的眼中，穷人比一块破布都不如，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不管报社的记者怎么写，他们这批高傲的贵族都会对稿件嗤之以鼻，用蹩脚的乡村口音说——
都拿笔记好了，就按照我说的写！我是个穷人！我的爷爷是穷人，孙子也是穷人，我心中所想都露在外面，心里会秘藏任何东西，至于什么自尊心的，就没有！
说完，那些与皇帝有着血缘关系的大贵族哈哈大笑。
并讲起了无聊的笑话。
诚然，台下的商人们跟大贵族没什么区别。
可为了底层人的利益，华盛顿没有其他选择，只有联合商人，让殖民地独立，才有资本有条件创造美好社会，解放奴隶。
华盛顿猛地转身，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声音陡然提高，单手用力拍打演讲桌，吼声伴随着拍击声大喊：
“因此我们不能再犹豫，不能再退缩！我们要让税收回归正常！我们不能再受到皇帝的剥削！独立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有独立，才能让北美人过上新生活！”
华盛顿深吸一口气，身体向前倾去，双手抓住演讲台的边缘，身体微微颤抖，那是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在激荡。
“独立之后，实行共和政体，而不是使用神圣意志帝国留下的制度。
“让我们为宪章加冕，北美的法律就是皇帝，推翻皇帝这一称号，把它分散给有权享受这种称号的人民。
“只要我们能够把一个国家的政权形式，一个与众不同的独立的政体留给后代，花任何代价换取，都是便宜的。”
话落，华盛顿面色因充血极其红润，他来不及休息，语调再次平和，像是对上帝说话，又像是在诉说内心的不甘：
“我拒绝平庸的命运，我定能成为一个不同寻常之人。
“我不希望被供养、被照料，更不期望自己变得恭谦顺服、愚笨无知、呆板木讷。
“我要做有意义的冒险——
“投身革命，无畏流血，去失败，去成功。
“我不愿毫无伤疤地死去。
“我不会放弃选择，不会放弃尊严。
“不惧权威，不惧威胁。
“摒弃陈腐而不真实的平静。
“最后——”
华盛顿的声调再次拔高，高举拳头呼喊道：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消除战争！
“是为了抹杀瘟疫！
“是为了重构死亡！
“是为了终止饥荒！”
台下所有人同华盛顿一同高呼：
“为了消除战争！
“为了抹杀瘟疫！
“为了重构死亡！
“为了终止饥荒！”
华盛顿嘴角微勾，眼眸中闪过一丝红光。
砰！
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
害了性病般的孢子打穿华盛顿胸膛。
孢子像湖面孑孓一样浮动，刹那间一根又一根的墨绿尖锐利刺从华盛顿躯干中央四面八方喷射。
华盛顿喉咙一紧，嘴中喷薄鲜血。
不敢置信地瞪着虚空，瞳孔收缩，眼球凸出爆着血丝，支支吾吾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