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冥想术

林蒙回到自己湖畔那间小木屋中，已经是晚上了。

先把屋子里各种制卡工具、材料收拾了一番，然后去湖边打水，简单洗漱了一下。

回到屋中，点上煤气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边。

林蒙有些怀念家里的亲人了。

他离开利努浦将近三年，从达弗朗叔叔的杂货铺，到峡谷农场的爵士老爷的男仆，每天忙着各种工作，一直都没机会回去看一眼。

只是拜托人把自己每月领到的薪水的大部分都寄了回去，偶尔能得到家里的回信，信的内容也不多，最近听说父母打算用他寄回家的钱，买下一幢郊区的小型公寓，说是将来林蒙成家应该有自己的住处。

想到成家，又想到白天莫里斯大叔写的那封蹩脚的情书。

爱情呀……那似乎是很奇妙的事情。

林蒙胡思乱想着。

一头棕红色秀发，鼻梁挺括，略有几块雀斑……一个少女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

记忆中那少女很白、很甜……就像一块牛奶布丁。

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心神，立刻感觉疲惫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

整整一周，绘制卡牌时高强度的精神集中，让他身心疲惫，眼皮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止不住地下垂……但是他还不能睡。

这是长时间绘制卡牌，造成的精神上的疲惫，这种疲惫不是靠简单的睡眠可以弥补的。

之前多次的经验总结，林蒙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摇了摇脑袋，强撑精神将枕头和被子叠起来靠在床头，依靠着端坐在床上，闭上双眼，沉浸心神。

桌上一盏煤气灯在玻璃罩内安静的燃烧着，橘色的光照亮了整间小木屋，为林蒙披上了一层“金纱”。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变轻、变飘、变茫然……挣脱了大地的引力，缓缓地向着天空升去。

此时，疲惫感已经被完全驱散，心中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清醒，他没有惊诧、没有挣扎，只是任由这种漂浮感继续。

在这种异常清醒的状态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的保护，进入了宇宙深处的虚空，周围是无边无垠的极致静谧与黑暗。

时间、空间这两种概念似乎已不复存在，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一切感知外界的手段统统失灵。

继续飘浮了不知多久，周围终于隐约出现了许多朦朦胧胧的微光。

林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向着微光靠拢过去，那些微弱的光点也被吸引过来，很快林蒙就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已经慢慢汇聚出一片光亮。

这是冥想术，埃德蒙爵士教给林蒙，帮助他提高绘制卡牌效率的技巧。

事实上，一开始林蒙别说绘制卡牌，他甚至无法准确的记下要绘制在卡牌上的，那些纹路图案。

那些如同树叶脉络一般的线条，似乎具有某种魔力。

粗略的看上去，似乎和寻常图案没有区别，一旦尝试仔细理清线条的走势，试图记忆、临摹、复刻，那么就会有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有一次，林蒙试着强行记忆整个图案，结果整整昏睡了一天。

醒来之后，发现眼耳口鼻都有鲜血浸出，一向好奇心重的他，背后也不禁冒出一丝丝冷汗，再不敢胡乱尝试，老老实实的按照埃德蒙爵士的教导，一边记忆纹路图案，一边冥想。

他每次仅仅尝试理清一小部分线条，稍微感到眩晕，就停下来冥想，等彻底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再继续揣摩那些纹路图案。

就这样冥想了一个月，才完整的将埃德蒙爵士给他的那本笔记上的图案完整的临摹下来。

他本来担心爵士会因为自己进展缓慢而生气，没想到当埃德蒙爵士看到那张完整的临摹图时，简直欣喜若狂，看向林蒙的眼神仿佛一件稀世珍宝。

之后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林蒙才能够用埃德蒙爵士指定的墨汁，在特制的卡牌上绘制完整的图案，而老爵士在看到这张卡牌后立刻大方的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奖励给林蒙。

事后，林蒙数了数，竟然有整整五镑八先令。

更让他惊喜的是，老爵士承诺：林蒙以后每绘制出一张卡牌，就奖励他一金镑。

这让他鼓足了干劲儿，不过很快林蒙就发现，绘制卡牌的时候很容易感到疲惫和眩晕。即使睡上一觉，第二天不仅没有恢复精神，反而会更加疲惫。

他很快意识到：这种精神上的疲惫是无法通过简单的睡眠和休息弥补恢复的。

唯有通过冥想恢复。

随着练习冥想术的时间越来越长，林蒙发现自己抵御卡牌带来的那种眩晕感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从一开始的看一看就会晕倒，到现在可以每天连续绘制两三张才感到稍微有些疲惫。

呼……

林蒙长出一口气，正打算结束冥想。

突然，异变发生。

他意识深处的光亮陡然剧烈抽缩几下，许多微光从他的意识深处逃逸出来。

林蒙慌忙试图重新用意识去捕获那些光芒，可是那些光芒仿佛突然间有了自己的意识。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林蒙努力从冥想中清醒过来，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了。

瞬息间，他听到这些微光中响起阵阵窃窃私语声，仿佛有人，有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同时在他耳边低声呓语。

这些呓语无比杂乱，毫无逻辑可言，有的如同少女哼唱歌曲，有的如同男子咆哮怒吼，前一刻在哭泣，后一刻又嬉笑……

林蒙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是冥想术修炼到了一定境界，触及了瓶颈。

那引人堕落、疯狂的低语呢喃，是来自某个不可知的位面不可名状的存在的关注，如果他抵御不住虚幻诱惑，那就会陷入癫狂，或者堕落成怪物。

意识深处逃逸出的光芒越来越多，他的灵魂越来越黯淡，但他已经顾不上捕获微光。

他开始忍不住焦虑的驱使自己的意识四处游荡，希望能躲到一处不被这些呢喃呓语骚扰的地方。

就在这时，林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团巨大的光斑。

这团光斑和那些四处游荡的微光不同，它无比温顺，林蒙的意识一接触到这团巨大的光斑，对方就立刻化为一股暖流缓缓地汇入林蒙的意识深处。

林蒙只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光斑滋润的暖洋洋的。

豁然间，他有了明悟，意识猛地下沉，重新与身体合一。

轰！

呢喃呓语飞快的散去，游荡的光斑隐入虚空，一切虚幻诱惑刹那消失。

林蒙立刻体会到了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五感之外，又拥有了一种全新的“第六感”。

在这种感知下，一切事物突然变得那么明亮，那么清晰，原来自己无法看清的东西，也一下子被放大了一样，清晰可见。就连木屋犄角旮旯里那张蜘蛛网上，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纤细蛛丝都瞅的一清二楚。

“咦？”

林蒙隐约感知到在地板上有什么东西在蟋蟋索索的跑动，就在他心念转动的一瞬间，感知已经如同触手一般延伸过去。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清晰的“看”到一只老鼠幼崽在鬼鬼祟祟的啃着……装制卡材料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