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母子之争

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融融暖意蔓延了整个屋子,盛长枫刚一进来,林噙霜就送上一个手炉。

“我的儿,你挨了打,不好好休养,怎么还乱走动。”

“雪娘,快在炉子里添上一些炭,别让屋子凉了,再冻着我儿子。”

盛长枫道:“小娘,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您不用再加碳了,过犹不及。”

“你叫我什么?小娘?”

一听到这声称呼,林噙霜就像是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委屈匣子,泪水瞬间决堤:“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为你拼出这么好的条件出来,你竟然叫我小娘。”

“说,是不是王若弗那个贱人这么教你的?”

林噙霜百试百灵的哭闹法子,在盛长枫这里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见盛长枫平静说道:“按照规矩和礼法,我本就应该这么叫你,不只是我,墨兰也应该这么叫你。”

“好!”林噙霜哭的头发凌乱:“好一个规矩和礼法,你读书了,懂得多了,连你父亲都能唬住,就觉得厉害了,现在连娘都不叫了,还要教训我。”

盛墨兰看到林噙霜这幅样子,于心不忍,用胳膊肘碰了碰盛长枫,道:“哥哥,你别刺激阿娘,阿娘也都是为了我们好。”

林噙霜与盛墨兰的视线都放在盛长枫身上。

别看盛长枫年纪小,却已经有了几分大家长的气势,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字不发,看着林噙霜哭泣,无视盛墨兰的哀求,吵闹的屋子反而安静下来。

“既然安静了,那我就和你好好说道。”

林噙霜意识到自己的看家本领对儿子没用,直接坐下,扭过头,保持身为母亲的最后一丝骄傲。

“小娘伱,墨兰,还有我,都是林栖阁出来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家并非上不得台面的小族,是清流世家,书香门第,大娘子是太师嫡女,老太太是勇毅候独女。”说到此处,盛长枫顿了顿:“小娘,大娘子心软,老太太心平,父亲心偏,盛家才忍着你走到了今日这一步,有了这样的地位。”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真的可以在盛家一手遮天。”

“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的害死卫小娘?”

“如果出了差错,没害死呢?”

“如果老太太眼里容不得脏东西,知道您的所作所为,要把你打杀发卖了呢?小娘,您只是妾。”

“还有王大娘子,她的姐姐您应该是见过的,康王氏手段是什么样的,您应该也听说过,万一王大娘子得了姐姐的授意,用非常手段把你处置了,您又能怎样?”

“父亲疼您,爱您,宠您,这些我都知道,盛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但是您和父亲的手上的权势,身上的官衣,心中家族的未来相比,孰轻孰重,您觉得呢?”

盛长枫言毕,林栖阁里落针可闻,安静到极致。

林噙霜没了那副哭哭啼啼的架势,身子坐直,眼神有了几分慌乱,似乎才意识到局面的凶险。

缓缓的,她把双手搭在自己的双肩上,明明林栖阁里那么暖和,却让她觉得寒凉彻骨。

如此,还未止休。

盛长枫又说了一句:“小娘,其实您什么都知道,只是这些年来,靠着父亲的宠爱和偏向,在盛家过的顺风顺水,就觉得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甚至挑衅主母。但真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殊不知这些东西父亲可以予给予夺。人,贵有自知之明!”

“够了!”

林噙霜突然站起来,一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看着盛长枫的眼神又害怕又气愤。

“你……你!”林噙霜想要辩解,却又欲辩无言,气的面颊发红,手指盛长枫道:“逆子!”

盛长枫活了两世,前世在基层的时候,遇到难缠的人,碰到难缠的事,比林噙霜棘手无数倍,那都没有让他产生退缩之心,林噙霜的狰狞算什么,对于盛长枫而言,不过是洒洒水罢了。

“小娘,炉子上的水开了,底下的炭火只要保持温热就好了,继续加炭,没有任何意义。”

“咱们的日子已经够好了,在盛家也已经到头了。”

“您总不会想着做大娘子吧?”

林噙霜哑口无言,她就是再恃宠而骄,再也不把王若弗放在眼里,也知道自己没有做盛家大娘子的命。

“父亲这些年来给您的铺子,财产,即使您余生什么都不做,也能过的十分富足。”

“至于我和墨兰,您不用操心。”

“我既来人世间一趟,自然会为自己搏一個好前程!”

“墨儿才情斐然,还怕找不到好夫君?”

“往后的日子里,您在后院做好您该做的事情就好了,谋害卫氏的事情,趁早放下,想都不要想。”

“我与妹妹,自然会为自己的前程负责,您只等着我们的好消息,为您养老就是!”

“明白了吗?”

林噙霜身子一激灵,此刻的她,竟然有些害怕。

她面对的明明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却给她一种面对上位者,掌权者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在盛紘真正生气,行使主君权力时才感受到过,可这么多年了,也才一次而已。

而且盛紘多大年纪了,他才多大?

林噙霜不傻,反而很精明,把盛长枫的话听的很明白。

知道他的潜在意思:不要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给我们兄妹二人的前程埋下隐患。

从前林噙霜费尽心思的谋划,是她没有在自己的儿女身上看到希望,又害怕从前落魄的日子再现,这才放弃官家小姐的姿态,沦落成风尘模样。

“呼……”

林噙霜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内心非常矛盾。

儿子这般有主见,说话条理清晰,俨然是潜龙在渊之像,她再去插手,好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我不管了就是!”

“哼!”

林噙霜一咬牙,坐下,一副不愿搭理盛长枫的样子。

盛长枫给墨兰递了一个眼神,墨兰立马会意。

“娘,你就等着哥哥给您请封诰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