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叶大眼
第二日上午，临近第二节下课的时候，黄老师来到了文秘班。
站在门口的他，对着讲台上正在讲授《现代公文行文规范》的老师打了一个招呼。
一回头就朝着杨天挥了挥手：“杨天，你出来一下。”
“黄老师，我妈妈来了？”
“嗯，来了！这会儿正在叶校长的办公室。”
“早上我去看了看刘老师，现在她还躺在家里的，所以就让我替她来接待你的妈妈。”
“走...我们去叶校长办公室。”
黄老师领着头在前面走着，个头本就不高的他，竟然让跟随在身后的杨天紧赶、慢赶的小跑起来。
伴随着行政楼楼道里回响着清澈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行政楼的三楼。
上到三楼的通道，黄老师的脚步再次提了速。
一眨眼，就看见他走进了房间里。
这时候，杨天的双腿似乎灌了铅，犹豫着踌躇不前了。
一想到即将走进校长办公室，而且是当着妈妈在场的情况下，必然会在叶校长、黄老师的批评、数落之中度过一段煎熬的时间。
特别是叶校长，杨天清晰的记得，在爸爸前不久组织的一场酒局上。
面对着川东市经济贸易学校有着较高知名度且历年的毕业生如今已遍布于各行各业，其中大部分现已属于社会精英，更有位列翘楚的领军人物时常见诸于报端。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父亲再三拜托叶校长把杨天直接招进学校来读书。
为的也是杨天将来可以直接被安排进好的单位，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手长、脚长的，才几步路呢，走的这么慢？你妈妈和叶校长都在里面等你呢！”
黄老师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前朝杨天招手道。
接着他又笑了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既然跑不掉，该面对，就要去面对啊！”
略低着头，一走进校长办公室，杨天就朝着妈妈走去：“妈妈。”
身材高大、身穿套装西服的叶校长抢先凑了过去，介绍道：“哦...妹妹，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位是98级装潢班的班主任黄达文，黄老师。”
杨天妈妈立即就对着黄老师伸出了手：“哦，黄老师，你好！呀，黄老师这么年轻就当上班主任了啊！”
两人面对面握上手以后，妈妈笑起来打量着黄老师：“不错、不错，年轻有为！”
一转身指了指杨天：“杨天不听话，给你添麻烦了！平常还望黄老师对我们家儿子在学习上更严厉，在生活中多关心！”
回头就松开了黄老师的手，比划着：“我代表他父亲，向你表示感谢了！”
黄老师陪笑着：“哪里...哪里！关心还不够！”
“当然，这也是我们作为老师应该做的本职工作......”
略显尴尬的杨天一时间打量起了叶校长的办公桌。
只见桌面上左右两侧摆放着好几撂重叠着的厚厚的文件、资料。
正中摆放着一个笔架，笔架一旁有一个不锈钢材质的铭牌，铭牌上凹刻着三个烫金大字：叶南笙。
这时候，杨天的妈妈才回过头来：“娃儿呢！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你看看你，你给学校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竟然把同学的脑袋都给敲破了！”
说完又拉了拉杨天的手，面对着叶校长说道：“来，快到叶叔叔面前来认个错！”
杨天恭敬的向叶校长行了一个注目礼，目送着叶校长坐在了皮椅上：“叶叔叔。”
叶校长微笑着摆了摆手：“坐下说话。”
转脸又对着黄达文老师比划了一个手势：“黄老师，你也坐下来。”
叶校长继续说道：“关于杨天同学在男生宿舍楼里殴打他人的事件...昨天晚上我已经知道了，刚才我还带着学生处处长去了一趟医院看望和慰问了受伤的同学。”
“大家也不用过于担心，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伤者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思想上没有太大的波动，情绪上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今天一大早，我和尹校长也补签批准了学校垫付医疗费的相关财务凭据。”
“大致的情况，目前是这样。”
忽然间，叶校长转动了一下椅子，面对着杨天的妈妈关心道：“作为家长...妹妹，你也不用太担心！”
“小娃儿嘛，打架、闹情绪这些也是青春期里虽然没有常常发生，可也不得不承认的现象之一嘛。”
“当然，作为封闭式管理模式的学校来讲，我们以教育引导和设法规避为主；作为家长，也要加强和孩子的交流、沟通，让孩子不光在身体方面茁壮成长，在思想心灵方面也要积极向上。”
“好了，我想的话，呆会儿下来，让黄老师陪着你们母子俩去一趟医院。”
“看望和慰问一下伤者。”
说完，叶校长又板着脸注视着杨天：“你小子，到时候态度端正点，认个错，赔个礼，道个歉！”
“格老子的，下手没轻没重的。”
“估计你还不知道，昨晚被你打的同学，脑袋上缝了二十多针。”
“我听医生说，那位学生的身体素质本就不好，你这一棒下去，直接给别人打贫血了。”
“记住，到时候，多买点营养品给人家带去！”
杨天的妈妈回过头打起了圆场：“叶哥，娃儿的事，让你费心了！”
接着又生气的看着杨天数落道：“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通过叶叔叔的推荐，来到了学校里。”
“这才来多久啊！不好好读书，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黄老师也凑了过来：“杨天妈妈，这次事件也不能全怪杨天。”
“昨天晚上我去男生宿舍，在他们寝室里也了解了一部分情况。”
“最初是几个同班寝室里几个学生私下搞赌博，这期间杨天使用假币引起的。”
“收到假币的同学也没有做好和学校各方面的沟通、报告，私下就去找到了高年级的老乡。”
“哪知道，高年级的人心血来潮的说了些威胁杨天的话。”
“后来，那些威胁的话语又传到了杨天的耳朵里。”
“都是些少不更事的孩子。”
“也许是杨天心里面又是生气，又是担惊受怕的。”
“所以，冲动之下，选择了抢先下手。”
收听着大人们翻来覆去的话语，再次注视着铭牌上的“叶南笙”三个大字。
杨天暗忖道：今天才算知道了叶叔叔的全名。
一时间回想着前不久的暑假期间，某一天晚上跟着爸爸和妈妈，还有好几位叔叔、阿姨的一同接待过他。
那一次在饭桌上第一次见到叶校长，看着他高大威武的形象，特别是浓眉下一双极为夸张的大眼令人印象深刻。
当晚，他还在酒桌上提到过这一点，正是因为自己年少时家庭条件不好，又遭遇灾荒年岁，以至于从小就营养不良，最后还得了甲亢，以至于双眼皮的大眼睛加大了发育速度，最终膨胀的双眼看起来胀鼓鼓的。
记得那一晚，他端着酒杯自嘲总结道：在学校这些年来，虽然说是领导，可背地里，师生们统一给他起了个外号，名叫叶大眼。
也正是因为在上半年的学期里，由于完全没有心思投入到西南政法学院安排的大专班教程进度。
面对着过去半学期里满是枯燥的哲学、经济学等等教条式的学习内容。
当时才15岁的杨天选择了和同班同学在本该上课的期间，却游荡去了社会上。
上午打游戏，下午玩扑克，晚上踢足球、喝啤酒。
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在学校里拉拢了一大帮的人跟着自己游荡。
记忆最深刻的是，同样是宿舍熄灯以后，杨天竟然带领着一帮男同学换上球鞋，带上足球，走出了寝室。
在大雨倾盆的子夜里，跑到了宿舍楼旁边的篮球场上，趁着不远处的城市夜景映照来的微弱光线下，踢起了足球。
而另一幢的女生宿舍不仅在楼顶几个窗户之间摆出了一个录音机，播放着“添油加醋”的音乐。
甚至还拿出了几只手电筒，把手电筒发出的光投射在了篮球场上。
奔跑在篮球场上踢着足球的男生们更加恣意的宣泄着、欢笑着、拼抢着脚下的足球。
结果，那一晚的盛况在杨天的带领下，复制着连续上演了好几晚。
快乐常常是短暂的，最终杨天的父母收到了学校的《劝退通知书》。
于是，回到老家以后，也就是前不久的暑假期间。
经过县城教育系统的朋友介绍，爸爸就和叶南笙有了把酒言欢的机会。
也正是这样的机会，才通过叶校长的帮助，接到了川东市经济贸易学校的中专文秘班的《入学通知书》。
坐在沙发上，再次打量着叶校长那一双夸张的双眼。
一想到“叶大眼”这个外号，杨天差一点就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