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神不下地府
神明总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然后他们发现水很多，于是搭了很多桥梁，神明是最惜命的存在，因为永生不死，反而更珍惜。
“我以为都是娘亲乱讲的故事，没想到真有这么多桥。”青奴抚摸着一座木桥，目光又飘向远处，一座又一座的桥。
苏无辙好奇地用脚试探了一番，这水刚刚没过他的脚踝，“这么浅，要桥做什么？”
“可能曾经是很深的，如今变浅些。”其中一座远桥上正路过一队鬼兵，青奴拉着苏无辙蹲下躲藏。
一排排青绿脸面中，有个牛头显得异常扎眼，“牛头鬼差怎么会来这里？”
苏无辙却想着他们两个交情，“他来了好，说不定遇见能放我们一马。”
“你没听过一码归一码？”青奴环顾四下，发问道：“你不是说这是神仙管辖的地界？怎么用鬼差们来守卫？天兵天将何在？”
“这种小事用得着天兵天将吗？”
两鬼蹑手蹑脚穿过一座又一座木吊桥，慢慢攀上了几处岩壁，这才来到掌管人间书册的地方。
苏无辙双眼冒光，恨不得通通搬走，“我帮你翻看有没有续魂之法，等这件事了了，我就住这里，不走了！”
青奴才不管他，心中反倒在意另一件事。
她来在掌管人间帝王册子前，慢慢翻看，这里记载的都是人间帝王的兴衰。周国是延续时间最久的国家，前后近千年。
千年之间周从一个尚不能温饱的国家，成长为富庶之地，全因帝王祭祀鬼神。
“鬼神？神仙记载的册子，为何叫自己‘鬼’？”青奴忙继续往后翻。
每一笔祭品的数量以及用途，都被详细记录下来，还将当时帝王的名姓写在后面。人祭品的数量从极少到繁多，而在看到最后一任周皇时，在位期间，人祭祀人数又回到了极少。
杀周皇者——怀恩。
“怀恩哥哥，你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杏眸闪烁望着眼前俊朗的少年。
春风意气，少年温柔地看着少女道：“长久记得皇上的恩德。”
谁知少女却不以为意道：“谢他做什么！”
“不该谢他让我遇见你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树木见春抽芽，身后裁修枝干的小伙计正拿着斧头奋力砍着乱长的枝条，公主府的庭院中发出咔咔的声响。
满眼碧绿荡开波纹，青奴仰着头许久，默默将书册合上，怀恩不是帝王，册子里再没记录与他有关的事，坊间传闻没错，他孤身进宫杀了帝王，定也无法活着出来。
若是死了，便入轮回，杀君王者天雷之苦，他该是受过刑后才去轮回的，而那时她还在沉睡。一晃就过了几十年，改朝换代，只不过是三界之中最寻常的事了。
苏无辙见她发呆，便也凑过来，“你倒是快点找。”
“找不到的，魂散了，如何能聚起，就和帝王更替一样，凡事都有尽头。”青奴安静地坐在原地，直到对方伸过来一条瘦弱的胳膊来。
“要不你吃我一条胳膊吧，没腿没头都不行，胳膊还好些，总比你魂飞魄散的好。”
青奴拉过苏无辙的胳膊，见对方吓得双腿打颤，呸了一口将胳膊扔还给他，“谁要你的胳膊！”
刚说完，苏无辙指着青奴的长命缕道：“它怎么发光了！”
焰焰佛光青，满室得光明。青奴却忧心不已，没有半点高兴，“他虽做了功德事，却不知道有没有遇见危险。”
“既然暂时没有危机，我们去西北找他就好，我也算完成了他的嘱托。”苏无辙也觉着自己之前说要住在这里一事不妥，将所有随身之物都丢弃，往包袱里塞满了奇异书籍，这都是人间不曾见过的。
其中有一本青白册子落在地上，被他捡了起来，略一翻看，却惊叫起来，“姑娘快来看，这是什么？”
“这好像是一本驱鬼册，我见静尘道长观里有本差不多的。”
他们将册子翻开，里面写了好多名字，这些名字活了一般此起彼伏的上下浮现再消失，就像在汪洋之中落难的人一般。
正当他们翻看得认真时，全没注意有一身影小心翼翼往他们这边挪动，等靠近时，脚步却猛然凝滞，“快把那书放下！”
这话说得突然，声音却好像故意压低了一般。苏无辙和青奴双双抬眼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苏无辙看清来人，不由得念了一句：“牛……”
牛头鬼差听见他开口，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一只粗糙的手堵住了苏无辙的嘴。
苏无辙不知他为何有这般举动，只好用眼神询问他。
对方小声道：“你把书合上，书页打开的时候，千万不要叫任何鬼的名字。”
青奴从苏无辙手上接过那驱鬼册，将册子合上放好。
牛头鬼差这才放下心，把手松开。
“这是鬼名册，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要魂飞魄散的。虽说鬼官是仙籍，但万一有疏漏呢。”牛头鬼差另一只胳膊依旧空荡荡。
苏无辙不好意思道：“相识一场我都不知道你姓牛。”
牛头鬼差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态道：“你才姓牛！你们不好好做个烟云野鬼，跑这里做什么？”
青奴上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却没提风声兽被苍龙打趴下，现在还躺在上山路上的事，更没说自己腰间袋子里装着它的脑髓。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牛头鬼差念及平素交情，打算放他们离开。
苏无辙听后十分感激，将自己压箱底的情信掏了出来，又问他，“嫂子那事成了吗？”
牛头鬼差被他问得糊涂，“哪个嫂子？”
“我记得当时信里写的是丁夫人。”
牛头鬼差这才恍然大悟，笑道：“丁夫人忠贞，不愿与我，我将你那信又抄写一遍，送去给孟婆宫婢女了，谁知孟婆一气之下给我往阎王处大告了一状，好在美人倒是被我所感动，说等我回去呢。”
“原来大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这边受苦。”苏无辙想当然道。
谁知牛头鬼差忙说：“阎王恼怒的是我将阴虎符私自给了楚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