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愿将腰下剑

或许是大汉的捷报给予了张骞信心,又或许是再次由乌孙、大宛国加注驰援的援军给了他信心。

张骞近几日频繁的来往孟焕的营帐,在得到孟焕再三确认后。

使团与联军抵达龟兹城前,这位大汉使团的正使,终于下定决心。

走河西走廊,经北地郡萧关返回长安。

这一次,张、孟二人返程之旅,才算是真正感受到大汉在西域应有的大国待遇。

再次途经赤谷城时,猎靡骄虽然依旧没有出城为使团践行,但是军须靡却少了几分随意,特意换上华丽的羽饰礼服,带着仪仗亲自出城,奉上苍鹰、白雕,更换更为正式的国书,做为使团回禀大汉天子的文书。

一路上各国尽皆派出军队,各式各样的珍宝与粮秣供应不断,让张骞乐得合不拢嘴。

也让孟焕第一次在这个中古时期,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弱国无外交。

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到能对旧时的匈奴王朝给予重创和威胁,这些小国就会开始提前下注。

想要指望他们全力配合大汉攻伐匈奴,现在依然很难做到。

但是让他们出点血,把对待大汉的姿态放到等同于匈奴的层级,而非挑战者的角色,还是绰绰有余。

而这一切,就来自于那一封捷报所带来的消息。

“卫青破龙城!获匈奴祭天金人。”

匈奴死伤不足千人,可这一封捷报,也昭示着一个敢于挑战匈奴,与匈奴正式开始不死不休的强大王朝,正在冉冉升起。

龟兹城外,新任的国王,也就是那位让张骞都记不住名字的阿达杜塔·萨尔玛那萨王子,正拥抱着张骞,感动的无以复加。

“若非大使为我龟兹做主,让那个昏君早早的去见了天神,我龟兹国百姓还要遭受昏君、暴君的统治。”

“大使救我龟兹国之恩,阿达杜塔铭记于心,请大使放心,日后西域若有风吹草动,龟兹愿为大汉耳目,共同维护西域和平。”

孟焕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垂泪倾诉的场景。

大宛、乌孙两强并立,西域诸国哪个不是夹缝中求生存?

什么愿为大汉耳目,不过是想抱紧大汉的大腿,一旦被人欺负,随时找机会找大汉爸爸求援罢了。

只不过,依照他对于诸夏文明的了解,对于这种小弟拜码头的行为,不论是汉,亦或者唐、明,都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张骞又继续勉励了一番新龟兹王,教导其仁政爱民的治国思想后,使团便继续踏上了东归之路。

而孟焕在见到消失许久的赵德邦轻轻朝他点头之后,也是露出了笑颜。

孟焕开心,一直紧绷着的龟兹王,这才缓缓吐出了那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军团行进在东部沙漠的戈壁滩上,心情大好的张骞环顾着已经来到近四千人的军队,心中也是豪气万丈。

只不过扫视了好几圈,他才反应过来少了数名熟面孔。

仔细数了一下玄甲骑的人数,他这才恍然大悟,唐柿与三名眼熟的玄甲骑已不在阵列之中。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行军布阵之事是孟焕亲自负责,有什么问题他肯定是第一时间知晓。

既然孟焕没有和他说,说明此事就算不是他亲自布置,也至少是知情人士,于是放宽心神,继续思考着未来的面圣奏对。

告别龟兹,往前便是坦途,一路复行百里后,斥候便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报!!!”

“启禀孟将军,前方数十里外有大约三千骑兵列阵,正在阻截射杀我军斥候!”

一声传令,让整日在沙漠中苦熬的将士打起了精神。

“可有探明敌军身份?”

“回将军,敌军旗帜鲜明,正是楼兰国正军!”

众将哗然。

嗯,其实也没有众将,这半年来,唯一能帮孟焕各自指挥军队,充当校尉者,也就赵德邦和唐柿两人,其余玄甲骑倒是有司马、曲侯的本事。

但是玄甲骑是最后孟焕用来决定胜负的底牌,自然也不会贸贸然打散拆分,分化到联军队伍中去任校尉、军侯。

赵德邦主动出列请缨,孟焕却是伸手压下几人,转身恭敬的朝着张骞请命。

“孟将军,敌军三千,我军亦有三千,胜率几何?”

“兄未免太小看孟某人,小看我练兵的本事,我玄甲骑坐落于龟兹国与楼兰国之间的东部沙漠,对这帮如豺狼猎犬一般的角色了如指掌。”

“莫要看对方人数也势重,可论精锐度,连我军联军都尚且不如。”

“此战,必胜!!”

张骞红光满面,从袖口处取出竹简和毫笔,开心的激励道:“好!尔等且安心杀敌,我来执笔为各位将士表述军功,事后战功,皆由骞亲自呈报陛下,论功行赏!”

“多谢大使!”

孟焕大手一挥,传令兵便迅速的上前,打出白色旗号。

大宛军阵一千三百人,分隔出两块整齐的方阵,最前方持双手铜质塔盾,一马当先向前缓步前行。

其后便是单手大盾,长矛手,弓箭手,罗列整齐的稳步推进。

这既有孟焕调整后的功劳,也有这群外号‘龙虾兵’本身的战斗素养。

两列乌孙的游骑们,已经不再高声鬼叫,不再一股脑就高速冲锋,开始跟随方阵的速度,既是积蓄马力,也是针对方阵侧翼进行保护。

一连行进十里沙地,军阵走到一块地质稍微坚硬些的戈壁地时,联军军队走走停停不缓不急的模样,似乎让楼兰人很是不爽利。

远处沙尘漫天,千骑涌动,宛如一道沙尘暴一般,开始朝着最前方的大宛军阵直扑而去。

“将军……”

“德邦,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吹响号角,先让大宛军阵顶住,乌孙游骑散开,放他们以圆形阵包裹步兵方阵。”

呜咽的牛角声响起,蠢蠢欲动的乌孙游骑还想冲将上去,和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楼兰人较量个你死我活。

可长期训练时,格外强调的严明军纪让几位乌孙司马放弃了出击,只得遵循军令,朝着两翼继续扩散包围半径。

而原本排列整齐,呈横向长型阵陈列的大宛方阵也开始再次变阵,像是被双手向内弯折的竹篾一样,快速变阵龟甲阵。

两军相交,孟焕站在高坡,看着楼兰人并未驱马直接撞击盾阵,反倒是各自分裂成两道洪流,开始如蚂蚁绕食般将龟甲环绕到中间,不停的攒射着甲阵,他的心也随即放了下去。

“哈哈哈!”

“将军何故发笑?”

“我笑着楼兰小儿无胆,那楼兰的将军无谋。”

“若是让我来指挥楼兰军队,对于这种龟甲阵的防御,就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气,让麾下的将士不计性命的撞击甲阵,只要撞破了甲阵,其阵势自然破之。”

等孟焕一说完,总感觉自己哪里不对,好像不知不觉间,是不是学某位独爱人妻的枭雄立下了一个不太吉利的旗帜?

无所谓了,对面看似迅猛,其实还是在用匈奴人的那套战法。

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

这也是游牧民族,部落联合制的通病,没有像冒顿单于一样,能力压诸部落,鸣镝弑父的狠辣,就算告诉他们自身的缺陷,他们也很难纠正过来。

这是体制问题,而非指挥能弥补的缺陷。

“传令乌孙游骑,扩大骑兵间距,环绕敌军,分割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