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汪

监控室内并不大，也就是不到十个平米，靠墙一侧是三张条形桌，各自摆着两个显示器，一共六个，另外一侧是衣柜和放置物品的架子，上面有对讲机、手电筒之类的装备。

有四个显示器是黑屏状态，只有靠里面的两个显示屏亮着，上面是九宫格模式的小屏幕，显示着某个楼层的实时画面，都是通过摄像头采集的图像。

屋子里很安静，也很暗，因为拉着窗帘，或许是因为密闭和必须有人夜班执勤的原因，这个房间里有一种难闻的气味，混合着烟味和汗味，还有泡面残留的那种气味，从外面进来的那一瞬间，刺鼻的感觉十分明显。

里面有两个椅子，一个空着，一个躺坐着一个人，对方披着保安服，脸上盖着保安的帽子，似乎正在睡觉。

开门和关门的动静，惊动了对方。

这个保安动了动，将脸上的帽子拿起来，扭头侧脸看过来，眼睛眯着，像是刚睡醒。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保安发出质问，表情十分意外，同时从座位上坐起身，可以看出来，他年纪不小了，差不多五十岁上下，花白的头发乱的和鸡窝一样，脸上满是油色。

罗熙没有说话，而是快速查看屋子里的细节。

例如，他发现桌子上摆着纸笔，纸上写着很多字，且字体很好看；有很多烟头，非常多，桌子上地上都有；屋子里很脏乱，很多地方落满灰尘，仿佛很久很久没有打扫过，垃圾桶似乎也很久没有倒了，用过的泡面桶和外卖盒几乎要溢出来；桌上随便放着的一个工牌，上面写着‘汪思德’，贴着照片，虽然只是撇了一眼，但罗熙认为这个工牌就是面前这个保安的；桌子上唯一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是一张摆台照片，大概五寸长短，照片上是个女孩，很漂亮，两只眼睛大大的；旁边就是亮着的两个显示器，监视画面的标识除了摄像头的编号之外，还有‘23’和‘24’两个数字，很明显，这是那两层的监控画面......

“出去，离开这儿，滚......”保安起身，态度很恶劣。

罗熙没动，似乎对这种态度丝毫不在意。

“我是来拿通关奖励的。”罗熙说道。

屋子中一下子陷入安静，保安盯着罗熙，罗熙也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几秒钟后，保安一脸阴沉，露出了腥黄的牙齿：“既然能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

说着，保安重新坐好。

一下子，空气污浊昏暗无光的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罗熙也没说话，他依旧在观察，甚至已经开始去数桌子上的烟头数量。

几分钟后。

“至于奖励，记忆锚点提前，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奖励，罗熙，你别贪得无厌。”

保安阴沉着脸又说了一句。

这时候，罗熙目光看向对方，突然问道：“你在害怕？”

“你说什么？”保安一冷，随后暴怒：“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害怕了？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应该抓你回来，抹去你的记忆，让你重新进入我的关卡场景，让你死无数次，无数次......”

“他就是在害怕，我能嗅到恐惧的气味......”旁边一个更衣镜里，映射出罗熙的身影，而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他，不过这个‘罗熙’看上去非常瘦，像是一个重度厌食症患者，没有穿上衣，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皮包骨，脸也一样，瘦的脱相了。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罗熙嘟囔了一句。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镜子里那个和饿死鬼一样的‘罗熙’发出怪笑。

罗熙丝毫不在意这些话，既然‘饿死鬼罗熙’说对方在害怕，那就一定是真的。

“你在嘟囔什么？”那边的保安眼皮一跳，他这时候依旧显得很激动，仿佛随时可能暴起冲过来一样，他死死盯着罗熙，很明显，对方居然看出了他在恐惧和害怕。

怎么看出来的？

自己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难道说这个人有看透人心的手段？

还是说对方手里有类似的‘卡片’？

不可能。

那是高等级的卡片，对方只是刚刚经历了一个初级场景，怎么可能有那种卡片。

说起来，这个罗熙和他长久以来观察所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眼里，罗熙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普普通通，没什么本事。

可在保存了一次记忆后，对方就开始展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能力，恐怖的洞察力，记忆力和对线索的分析，一次循环的时间，就破解了他自认为完美的场景机制。

直接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自己管辖的关卡场景里，居然会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

“没什么，只是在和一个朋友寒暄。”罗熙依旧站在门口。

“朋友？”保安四下看了一眼，再看向罗熙的眼神已经带着某种凝重。

罗熙这时候说了一句：“恐惧是一种情绪反应，人的本能之一，在面临某种危险情境，企图摆脱而又无能为力时所产生的担忧和压抑情绪，当然也可能源于过度焦虑，有些人性格内向敏感，容易将小事视为巨大危险，从而产生强烈的恐惧感，不过你肯定不属于这一种。”

“在我来之前，你甚至还在睡觉，那么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我的出现，导致你产生了某种担忧和焦虑，而且，你似乎没有解决的办法......按理说，你不应该怕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我的到来，可能会触动某种能影响管理者的规则......”

“罗熙，你给我闭嘴！”保安听的头皮发麻，他突然冲过来，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力量，伸手掐住了罗熙的脖子，将他提起，压在门上。

咚！

门板发出了撞击的闷响。

罗熙喘不上气，心里有些吃惊。

因为此刻的保安所爆发出的力量，很像是清洁工状态下的冯凯，但和茂哥又不一样。

要弱不少。

但也超出正常人的范畴。

所以，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下场杀人？

如果他手里有一把武器，相信会很有效率。

罗熙眼睛看不见东西了，这是缺氧导致的窒息，而且如果继续下去，他会因为机械性窒息而死亡。

这时候，保安松开了手。

“滚，立刻离开这里，在我忍不住杀死你之前。”他一脸阴狠的发出警告。

罗熙咳嗽了几声，大口呼吸缓解原本的缺氧感，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他居然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上去。

“果然是因为规则限制，所以你不是怕我，只是因为我的到访，可能会触发对你不利的事情，而你预见到了，才会因为焦虑和无能为力而恐惧......另外，你如果能杀我，早动手了......你姓汪，那我叫你一声老汪吧。老汪，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做，你放心，问完我就走。”

这次保安没有再表现出激动和愤怒，他没说话，一下子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许久，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耸拉着脸：“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会非常难缠，而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实际上，你迟早会知道的，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秘密，你还是走吧，咱们的这一次见面，是非法的......”

“非法？什么意思？”罗熙追问。

老汪极为坚决的摇头：“别问我，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那我不问这个问题了，其他问题呢？”

“妈的，你姑且问，如果能回答的，我会回答，不能回答的，你问也白问。”老汪咬牙，他的确是在害怕，眼神时不时往周围看，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监视他一样。

罗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想了想：“我明白，你有苦衷，不能回答的可以不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废话，你觉得这破地方是真实的吗？永远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甚至，没有昨天，哪里有这样的世界？”老汪的音调有些高，明显带着一种发泄的情绪。

似乎也对现状很不满。

或许，成为‘管理者’，并不是他的本意？

“这个虚假的世界有名字吗？”罗熙继续问。

“禁锢之日，你应该已经听那吴丫头说过的，你不要问这些弱智问题了好不好？”

“这些问题并不弱智，那么老汪，你的职责和身份是什么？”

这个问题，老汪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我是混沌级关卡管理员，负责‘打工人的一天’这个关卡场景的管理工作，这个场景的属性是‘杀戮和收集’，在职权范围内，维持这里的正常运行。”

“说具体一点，例如，如何维持，具体管理的内容，还有，混沌级是什么级别，还有其他级别的关卡场景吗？场景的属性又指什么？”罗熙这时候一脸满足，因为终于有人可以回答他心里的一部分疑问了。

要知道满足好奇心，是人类获得快感的重要途径之一。

接下来的一问一答，让罗熙了解到了很多信息。

就例如的确存在着很多关卡场景，而关卡场景有对应的等级划分，混沌级是低级场景，比混沌级高一级的，是阴阳级。

至于属性，其实就是场景的特性，有的时候，也包含了‘通关’标准，就例如在这个场景当中，杀戮和收集，满足任何一种都可以‘通关’。

老汪这个场景的杀戮的通关标准是一个人，累计杀人数量超过20个，就可以通关；而收集，是收集一些特定的道具后，可以通关。

通关奖励，就是时间锚点提前。

其他场景的规则，完全是由各自场景的管理员制定。

“场景等级，混沌是低级场景，阴阳是高一级的，那再高呢？”

“我不知道，我只见过阴阳级的，我可以肯定，一定有更高级别的关卡场景和管理员。”老汪依旧显得魂不守舍，他的确在恐惧着某种未知的存在。

罗熙这时候没有继续提问，而是在消化刚才获得的信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关卡场景中会产生拾忆人，每一个新诞生的拾忆人，都会伴随其诞生出现一张卡片，也就是吴蕊之前说的‘新人礼包’。

当然，有的时候，会出现两张。

老汪说，在禁锢之日当中，‘卡片’非常重要，是维持记忆的道具，是与人厮杀争斗的道具，甚至，是‘通货’。

而初始场景中出现几张，出现什么卡片，管理员是无法掌控的，甚至于场景里的失忆者谁会在下一次循环时成为‘拾忆人’，也不由他控制。

他做的，就是确保让新诞生的拾忆人失忆，让失忆者，继续成为失忆者。

可关卡场景的另外一个规则是，管理员不能亲自动手杀死场景里的拾忆人或者失忆者，只能通过‘清洁工’这个角色，而清洁工却是需要培养的。

重要的是，培养出一个‘完美的’清洁工，则需要付出很多代价，包括时间、精力和一些其他珍贵的道具......

“我把你培养的清洁工拐走了，那接下来，你的场景怎么运转？”罗熙突然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