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小丑而已

程钦刚刚看过座位表，很快认出这位几乎可以跟自己媲美的帅哥是谁，叫做侯良平，是高二、高三两年的班长，同时是学校里面少数长期、公开追求黎星若的人之一。

一直以来，学校里面大多数人对于黎星若的追求者都有严格标准，比如程钦这种除了长相之外一无是处的人，压根不被认为是追求者，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只有侯良平这种长相、成绩、人缘甚至家境，都被认为可以配得上，至少黎星若如果答应了他，大家不会觉得太离谱的人，才会被认为是追求者。

侯良平自然听说了程钦表白的事情，但与程钦对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大大方方的朝程钦露出一个微笑。

程钦也只是淡淡一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

他对侯良平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恶感，原本历史上就交集不多，如今更是没有什么心思去争风吃醋。

即便对黎星若有些想法，这也是最下乘的做法。

黎星若只是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在与人相处上有着极强的分寸与距离感，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早慧、冷静、理性，某种程度上可以用“外热内冷”来概括。

除非她自己被爱情降智，否则想要在她面前耍什么小手段太难了。

而至于黎星若现在看起来并好相处，非常负责任的讲，全部都是程钦自己的责任

——如今的他成绩倒数，逃课上网、抽烟打架……黎星若面对他的时候，没有像柴明兰那样表现出来非常明显的嫌恶，就已经是非常好相处了。

此外，以她的状况，原本很容易就会成为女生群体中的众矢之的，被孤立、敌视，但她在女同学之间却有着看起来比男生这边还要更好的人缘，本身也说明了她的情商很高。

十多年后，程钦曾经因为大公司的外包业务而与黎星若意外重逢，毕竟是老同学，断续有过联系，他曾经好奇问过黎星若对侯良平的看法。

毕竟以常理来看，侯良平成绩好、长得帅、家里还有钱，从初中到研究生，追了她十多年，就算是块寒武纪的石头也该捂热了，她是怎么做到从头到尾心如铁石的？

黎星若的回答是：“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没接受他，他一直在追我，所以更加不能接受他。”

在程钦懵逼之后，她给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我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的证据，但是我的感觉是，侯良平喜欢的并不是黎星若这个人，而是黎星若这个名字。

“对于侯良平来说，黎星若是一個符号，是一个标志，就是因为我一直拒绝他，所以成为了他的执念，他追的越久，付出越多，就越不轻易放弃。

“但是如果我答应他了，跟他在一起了，那么可能很快他就会发现，我跟他喜欢的黎星若并不一样。

“他喜欢的黎星若，是他理想状态里没有缺点的黎星若，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女神，放屁都是香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黎星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恋爱的时候跟其他恋爱的女孩子没有区别，饿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不开心了要发脾气……

“到那个时候，真实的黎星若在他面前，光环褪去，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不是他喜欢的黎星若。

“侯良平不是一个有责任感、有道德感的厚道人，我年轻漂亮的时候，他可能会对我很好，等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好看了，或者他腻了，肯定会有外心。

“男人和女人毕竟不一样的，三十的黎星若依旧美丽，四十岁呢？五十岁呢？但四五十岁的男人，有钱，有权，依旧可以吸引很多年轻漂亮的黎星若往身上扑……

“我不想一把年纪，孩子都上学了，要毕业了，还要经历这么悲惨的事情，所以不管他追我多久，我就会拒绝的。”

这段话给程钦带来了非常大的震撼，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黎星若外表之下那颗冷静、理性的冰心，因此印象非常深刻。

然而，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黎星若的冷静和理性让她可以避开人生当中许多个类似于侯良平这样的坑，也导致了她有明明那么好的条件，家庭、事业、美貌一概俱全，从小到大身边都有无数追求者，其中不乏各个方面的男神级别人物，却非常神奇的一路把自己给“剩下”了。

别说结婚，恋爱都没有谈过。

她太聪明，也太理性了，可以轻易发现别人的缺点，并且由此而保持距离，最终成功地避开了一个个“风险”。

而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之一，爱情哪能没有风险呢？

程钦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弯腰低头，从桌洞里面拿出书本来，一一摆放在光溜溜的桌面上。

“咦？”

程钦很快惊疑一声，居然在桌洞里面找出来了两枚一块钱的钢镚，不禁有点惊喜，麻利把它们放入口袋里面。

这可是两块钱啊，可以上网一个多小时，足够写一万字的《遮天》了！

“果然，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的……”

程钦心情愉悦地给自己灌了一口心灵鸡汤，然后翻开了数学课本。

理科高考有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六个科目，高二阶段的历史、地理、政治仍然要上课，但完全不重要，甚至考试排名都不计入统计的，直接被忽视。

虽然程钦成绩不好，但他也是偏科的，以往考试里面成绩最好的是语文，毕竟是母语，多少可以胡诌一点；

最差的是数学，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逼急了都做不出来。

而对于他来说，最难补的同样也是数学，其次是物理；

语文和英语他并不怎么担心，前者可以轻松混个平均水平，后者努力就会有回报，且有后世的底子；

生物和化学相对都比较偏记忆性，也相对比较好做针对性的补习。

也就是说，最难攻克的就是数学和物理，好在他有着后世的阅历，学习理解能力更强，虽然没有尝试过，却也多少有点底气。

“我擦！”

旁边有个男生走过来，看到程钦正在看书，一下子惊讶叫出声来，“程钦你居然在看书，真的假的？”

因为有人在睡觉，教室里面非常安静，即便有人说话，声音也都压得很低，这家伙惊讶之下没注意声量，登时吸引了整个教室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一个在睡觉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回头，睡眼惺忪的看过来。

其他人同样如此，由不得大家不去关注，一方面程钦这个学渣的形象已经根深蒂固，跟“看书”这个举动有着强烈的反差；另一方面，程钦中午刚刚对黎星若表白过，而黎星若那句“我在清华等你”，已经在中午休息时间传开了，至少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已经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程钦居然看书，大家自然下意识就会往黎星若这句话上去联想了。

不少人看向程钦，见程钦居然真的在看书之后，下意识地又去看黎星若。

黎星若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夹杂着震惊和八卦的惊叹，并未遮掩，循着心中的好奇回过头，也看到了程钦正在看书的场景，并且还看到他在看的是数学课本。

有刚刚看的座位表打底，程钦勉强认出了这位男生，名叫王新宇，虽然毕业后联系不多，但在学校关系尚可，便朝对方笑了笑。

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刻意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复又低头，浏览课本上的目录：立体几何、直线与圆、圆锥曲线、数列、导数及其应用。

“好熟悉的名词……”

程钦有一种脑袋发痒，似乎要长出来脑子的感觉，硬着头皮翻开从第一章开始浏览，想要大致了解一下都学了什么，再接着预习接下来要学的内容。

呃，他还不知道学到了哪里……

“肯定是装样子！”

见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应，黎星若也很快再次低头看书之后，其他同学很快也都收回目光，去做各自的事情。

柴明兰对程钦是越看越不顺眼，觉得他太装了，回头之后，忍不住又凑到黎星若身旁，低声咕哝道，“就看他能装多久……有本事等期中考试的时候，不要再倒数啊！”

黎星若看她一眼，微微嗔道：“管好自己就好了，这么爱操心！”

她们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坐在两人后桌的侯良平还是能够听到，复又转头瞥一眼程钦，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父母都是体制内的人，对于人情世故比较有心得，受此影响，侯良平从小性格就比较早熟，也一直为此自傲，看待同龄人的时候有一种俯视的优越感。

程钦这种男生在他眼里面就跟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一眼就能看穿在想什么，非常幼稚。

黎星若这种女孩子，他侯良平追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哪里是程钦这种小花招就能够吸引的？

“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侯良平心中哂笑，也懒得在程钦身上花费什么心思，继续做题，准备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题目，等下找黎星若讨论一下。

这是他积累了几年经验，找到的最容易与黎星若接触的话题，而且光明正大，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如果有，那就是让其他人都看一看，黎星若是自己这种人才可以接触、接近的，程钦那种就是小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