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陈年旧事

“因此,朝廷根本没有钱给北境,是吗?”崔珏问道。

“是!不仅如此,而且发生了兵乱,最后高广下令坑杀了五千俘虏!”泰媪说道。

“坑杀五千俘虏?!”崔珏知道当时所遇肯定是两难之题。高广行事虽有伤人伦,却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泰媪继续说道:“除了那五千俘虏被坑杀之外,还有大量的北境老弱妇孺也借此机会一并被杀害了!”

崔珏心里知道,高广这一行径的确是损阴德、坏命格的。不过,他看过高广此人生平,却并没有记下这一笔。

泰媪揭开真相:“这件事少不了齐盛的手笔。他会一些法术,挑了一个与高广生辰八字一样的俘虏,将二人发丝和贴身衣服一起投在那填埋尸体的坑里。”

崔珏瞬时懂了,这的确是毁人命格的好法子!高广真龙天子的命格被毁,从龙金蛟便有机会替代成为天子,想来齐盛就是如此得了天子之位。

说到这里,泰媪一脸惭愧,“那时,我在人间历练,身上法术全失,并不知此事。待我发现之时,事已成定局,便不可逆转。眼看着一代明君变成了阵前大将,虽觉可惜,但也知道未到绝路,便也没有深究,更何况那高广的确犯了杀戒……”

“可是那杀戒并不是高广所犯,对吗?”崔珏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按照泰媪的性格,识人断不会那般偏颇,更不会跟随一个暴虐之主;何况按照高广对于北境的规划,是要将那些俘虏教化开导,在此落地生根,繁荣北境。

泰媪痛苦地点了点头,“这数万年来,我在人间历练几次,再没有哪一次像这次那么的令人哀伤……

“齐盛与陈吉串通,假传高广军令给军中副将,要求他坑杀战俘与老弱妇孺。那副将本是不愿,要等高广回来问个清楚;可是高广此时已经去往附近城池,求助各地官员能够开仓放粮,救北境百姓一命,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我还记得那一天,城外空中咒骂声、哭嚎声、哀求声不绝于耳。最后那五千余人被巨石活活砸死之后,又被厚土掩埋。那之后腐尸之臭绵延数年不散!

“高广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便想杀了陈吉与齐盛,以慰那些冤魂在天之灵!可是陈吉和齐盛却口口声声说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高广,也为了全城的百姓!高广也知他们所言有理,可是那妇孺又何其无辜!

“齐盛做了多年买卖,自然练就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高广——此事既不怨高广,也不怨这两人,要怨就怨那昏庸无度的朝廷和皇帝,让这些人食不果腹,命丧黄泉!

“其实,高广心中深以为然,整个高家军和北境百姓已是走投无路,就算这两人不这么做,他也迟早会有所决断。在这种情况下,却仍有老百姓源源不断地跑到这边,要跟随高广,可见南境的生活虽然地丰水美,也并不富裕,甚至更加困苦。事情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高广与陈吉、齐盛共同起兵造反。现在想来,那两人其实早有反叛之心,只不过需要一个挡箭牌,而高广正是那个挡箭牌。

“高广家学渊源,治军严明,再加上皇帝早就民心尽失。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仅仅一年半载便打到了皇城根下。

“那皇帝直到兵临城下,才大梦初醒,跪地求饶;并称,即便不饶了他,也饶了宫中女眷。高广原本想饶他一回,全了之前君臣之义,可是皇帝却被齐盛一剑刺死。

“高广对于齐盛所作所为满心失望,再加上之前北境坑杀俘虏和妇孺之事,心中难掩沮丧,于是产生了避世之心。

“可是高家军对他忠心耿耿,如果高广就此放手,那齐盛也不可能得到高家军之拥护,全境内还有其他叛军仍在虎视眈眈这皇位。

“我见高广心中郁结,心中不忍,将当下形势分析给他,让他留在军中;并且告诉他,天下黎民百姓还没有过上安定生活,他便弃之不顾,难道还让他们受战争之苦?陈吉说过,那皇帝欠了天下何止一条命,杀了便也就杀了!

“高广知道彼时天下未定,如果他一走,恐怕这个世道又会再现混乱,终归苦的还是百姓。想到这里,他便又留了下来!

“此后,高家军又用了一年的时间平定了其他的叛军,万民归心于高家军。此时,北境再起战事,高广却因感风寒而一病不起,所以只得他的儿子高文轩带兵出战。

“可是还没等高文轩平定北境,高广却死在了京城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齐盛便趁此机会登基为帝,封陈吉为丞相,封高文轩为护国大将军。

“高文轩随了其父,最不愿看生灵涂炭,对皇位也不贪恋,远在北境就上表称臣,因此高家的龙脉彻底断了。”

崔珏听到这里,一脸的无奈,“高广此人一生便毁在了自己耳根子软这件事上。可是也怨不得他,他所遇到的局面处处是两难之局,不得解!”

蒋歆此时终于开口说话,“我此次让泰媪前来,便是再查五十年前的事。齐盛会些法术,因此高广的命格被改、阴阳间户籍簿册被改、生死簿被改,但此事断不是一介凡人能完成的!恐怕与之前生死簿被改一事同属一宗,所以我派泰媪前来,不仅是重查旧案,也是为了清除咱们地府的隐患,你可明白?”

崔珏拱手,“小仙明白!这修改生死簿之人必然在地府之内位高权重。”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与地府众同僚共事上万年,真不愿相信会有此等破坏天地之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