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又被为难

泰媪话音刚落,村里的鸡叫了。

崔珏向外一看,天色已经蒙蒙亮,赶忙撤下高承启身上的结界。

泰媪告诉他:“府君,我得回一趟地府。也不知道秋桐将那姑娘的残魂修炼得怎么样了。三天后,就进入六月,想来这两天公孙大娘还会再来一次,要不然她本月花值没有完成,以王母的性格一定会找她麻烦的。”

泰媪年长,几乎和王母同寿,所以说话间语气并没有多么恭敬。

崔珏想笑,可是想到王母的行事风格,又把笑容收了回去,最后叹道:“王母大人心思倒是正一些,只是性格上过分强硬了!如果那些残魂真的无法聚齐,王母大人的提议倒也不失为姑娘们一个好的归处。”

泰媪嗤笑一声:“地书中记载王母掌管天地人间,在天书中生生给她安排了个玉帝,你猜她这些年心里能痛快吗?这件事本来就是天庭行事有亏,王母极力弥补,也不仅仅是补足天庭行缺。”

崔珏笑道:“不好说上仙们的闲话。你且先回地府吧,我留在这里。昨天陈建和发难未成,想来今天与高承启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好师侄’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莫不如回到广济堂去当坐堂医,总比在这四面漏风的义庄要好得多!”泰媪讲了一夜的前尘往事,对义庄的环境也大致了解的清楚。

崔珏想了想,“算了!我还是留在义庄吧!既然新来的知府是陈家的人,照你的说法,可能此人行事或与当今皇帝有关,高承启在他手下未必能安稳度日。你也说了,高家现在就剩下高承启一个人,不能断了龙脉,再断血脉。”

泰媪觉得他说的有理,还是提醒他:“你别忘了蒋侯说的话——陈建和身负数万条将士冤魂,现在那些冤魂也在此地聚集,以后恐怕也要生出怨灵。只是我目前没有看见这件事的苗头,也不知蒋侯是从哪里得知的……”

崔珏无奈摇头,“蒋侯是断不会告诉我们的!他在这些事上一向是自担风险,怎么可能让咱们陪着他去遭罪?”

泰媪压低声音:“我听说蒋侯已经传令,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包拯可以代他使用秦广王之职。”

崔珏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此时,高承启快要醒了,发出起早的嘤咛声。

泰奥说道:“你且留在这,与他仔细再查。我先回地府!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及时通知我!上一笔业障未消,恐再生事端,不能让百姓受苦!”

泰媪福了一福,起身离开。

高承启醒了,看见崔珏站在前堂,问道:“师侄怎的起得如此之早?”

崔珏笑道:“师祖有事要离开,我早起给她熬些薄粥,给您也留了一碗。一会儿您不是还得去府衙报到吗?”

听到这里,高承启彻底清醒,神情有些不自在,叹道:“真人切莫瞒我了,恐怕新来的知府与我家恩怨,你也略知一二了吧?”

崔珏没想到这位高家后人如此通透,于是问道:“师伯何出此言?”

高承启叹了一口气,“我猜我师傅一定会将我高家的这几代人的经历告诉你。想当年,师傅将我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时候,就曾告诉过我,前尘往事皆已过,不要再执着。可是多年过去了,我发现执着的是师傅。”

崔珏盛出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听您的意思,似乎已经放下了高家的恩怨?”

高承启点了点头,“放下了……不放下又能怎样?高家只剩我最后一个人了,我若死了,高家便再无后人。我活一天,高家就还在一天。即便不放下,又能如何?”

崔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日上三竿,高承启如昨日安排那般到府衙报到。

路上所遇到的官吏,看见他,眼神都有些变化。

高承启面露苦笑,想来自己隐瞒了多年的身份被陈建和一时说破,自然会换来这些探究的目光。他也不在意,依然像以往那样伏低做小,见官便拜,见吏便揖。

陈建和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的就是吏治。

按照他要求,以后府衙之人必须按时坐班,不可无故缺勤,且早晚须将他问安请令,听从安排。

高承启身为贱民,既不算官,也不算吏,虽不受此令之辖制,但是却也一样要向陈建和问安。

一到堂上,他看见其他人都已坐定,便藏在角落里立住。

陈建和可不容他藏身,继续昨天的话题:“高仵作昨天不愿展示武功,也不知是否藏私。诸位可知,他就是前朝名将高广的孙子!”

众人听到此话,悚然一惊。

高广的威名赫赫在历,当年坑杀五千战俘一事,至今还广为流传;他的儿子高文轩投敌叛国,一万将士死在异国他乡。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显得眼神不善,心想老实木讷的高承启竟然是高家后人!

陈建和突然又变了脸色,“高氏一族两代人犯下滔天大罪,已被抄家灭门。幸而当今圣上宽仁,想来也不会再为难这位高家后人高祉了!”

陈建和自说自话;其他官吏瑟瑟发抖,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是不是;唯有高承启一言不发地排在位末,等这知府接下来出招。

陈建和突然语调一转,换了一件事说起来:“唐推官,前任知府之死是否已经查清?这次我可是带着圣上的口谕而来,知府与郡主夫妻先后死亡,着实有些可疑,本府可得查个清楚!”

唐渊起身行礼,“禀告大人,经过仵作验尸,郡主夫妇二人均是因心悸而死,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心悸而死?仵作验了?你是说他吗?”陈建和瞟了高承启一眼。

得,这话题又绕了回来!

高承启不得不起身出列,拜倒堂前,“各位大人、上官见礼!前任知府大人与郡主夫妻二人的确是心悸而死,夫妻俩死亡之时相隔了有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前知府大人为何不将郡主死亡之事公布于众,而是时隔了好久,前知府大人死后,我们才发现郡主早已身故。小人用项上人头担保,不敢有半点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