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县令拜访
如果说包拯刚来此地时,与颜查散那匆匆一面还,未对这年轻人有所了解;而此次审讯却让他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颜查散虽然身陷囹圄,但是却不坠文人风骨,更重要的是,他在陈述案情时候那悲切的表情与神态并非是虚假做戏,而是能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对自己表妹的爱意和悲伤。
包拯对于生死簿上的记录再次产生怀疑——既然生死簿可以被人替换,难道就不能被人修改吗?
接着他又着重问了查问了几个细节,颜查散记得清楚。
他告诉包拯:“这半年来,我每日都在心里重复案发当日的情景,在那一日见到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无一丝遗漏,这些皆有人证可以作证!”
包拯听罢,让王朝、马汉将他带了回去,并且嘱咐牢头要善待于他,说不定这起案件真的是冤案!
第二天,县令就听说了包拯夜深颜查散一事。
他带了一大包的礼品,到了驿站,求见包拯。
包拯刚刚起身,就听到驿差汇报,说是本县于县令一早就在驿站之外,要与他一叙。
他猜测这位于县令定是因为颜查散一事,准备跟他详聊。于是,他便嘱咐驿差将于县令带到自己的房间之内,正好师爷公孙策也在。
县令一进房间,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行了大礼,道:“包丞相,我们这等小城早就听到您的威名!此次能得见尊容,实在是三生有幸!”
包拯一路听了许多奉承,早就有些不耐烦,但是碍于情面,只得寒暄。“于县令实在太客气了,我也不过凡夫俗子,哪有什么威名?不知你这次前来,所为何事?要有什么事,尽可开诚布公聊一聊!”
于县令愁容满面,“包丞相,您有所不知,本县常年以来财政困难,衙役及县吏的粮饷都是靠我四处化缘筹集财帛,但也未能满足现在的缺口。县里的每一件事都是伸手要钱的,每一张嘴都是要张口吃饭的,所以我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包拯自然知道,长久以来各县的难处,再加上北方各族虎视眈眈,整个朝廷国库也是捉襟见肘。
他心下缓和了许多,语气也和善了,宽慰道:“我只是知道你的难处,如有可能,我当然会向朝廷陈情。”
于县令一听这话,露出放松的表情,“多谢包丞相了!下官今日前来,还有另一件事要向您禀报!眼下,本县秀才颜查散杀人这一案件,表面上看来是一起因色起意害死人命的案件;实际上颜查散在本县中了秀才之后,就不事生产,不尊上官,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我猜,他倒也未必是贪恋他表妹的美色,更有可能是为了害死那女子性命再攀高枝!”
包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意思,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于县令告诉他:“苦主柳金蝉与凶犯颜查散年幼定下婚约。女方家境也算殷实,这些年颜查散的束脩都是由女方家里来供给。说到底,那女子毕竟是平头百姓,颜查散才名在外,大有中举的希望。您想,他怎能不想攀龙附凤,得到贵人赏识,成为乘龙快婿?”
包拯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出头绪,开诚布公地问道:“你所说的这话,可有真凭实据?”
于县令打了个结巴,“哦……现在还没有。可是,看他平时表现就可知一二!所以,包丞相,下官斗胆奉劝您一句,切莫浪费时间在这小子身上!
“我听说,您昨晚夜审此人。想来,他读过几年书,巧言令色、能言善辩,定是要迷惑大人的!丞相万万不可信啊!”
包拯总算是听明白了于县令的意思,他把目光转到桌子上的礼物。
于县令误会了包拯的意图,赶忙将礼物向前推了推,“包丞相,这是下官为您准备的一些薄礼,望您笑纳。都说穷家富路,在路上说备一些钱财也是方便!”
公孙策与包拯相识多年。当年他虽然已经中举,但是却因父亲亡故,回家丁忧,而误了任命的时间,所以便给包拯做了师爷。好在他家底丰厚,这么多年也没有因此落魄,脾气自然也不是柔顺的!
听到于县令这话,他冷笑一声,“我们还没说走呢!于县令就忙着下逐客令!”
于县令自然也是知道包拯身边的这位公孙策,更知道他为人耿直,言语犀利,不比包拯的性格更随和。他尴尬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公孙先生说笑了!下官断没有这样意思,只是想略表心意。”
包拯将桌上的礼物推了回去,“你也说了,县衙里财政吃紧,如果再送本官这些礼物,怕是又要为难钱库了!不如这样,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去给县衙里的衙役和县吏发了粮饷。至于本案,我们定会查清,你大可放心!”
包拯的这番话,让于县令碰了一鼻子灰。
他只能讪笑道:“包丞相说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包拯拱手拱手,“恕不远送!”
于县令走后,公孙策问道:“希仁,他到此处到底所为何事?云山雾绕,讲了许多,却没个章法!”
包拯笑道:“不过是想堵了我们的嘴,不让我们再继续查下去,让他的糊涂判案就这么糊涂过去!”
说到这里,公孙策也想起来县里发生的那桩悬案,问道:“希仁,你可知现在案件进展到何等程度?那秀才是不是真的凶手?还是这案件另有隐情?”
包拯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回到地府看见了什么,只能含糊说道:“从现在看来,那秀才的嫌疑的确很大。只不过,昨晚我连夜提审了秀才,秀才所说的话也合情合理。所以,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信谁。”
公孙策皱了皱眉,“那……”
他的话音未落,展昭从外面赶了回来,看见他们二人,行了一礼,“丞相,公孙先生,您二位都在!我按着丞相的吩咐,已经在城里打听过一番,那秀才所说并无虚言。”
公孙策看向包拯。
包拯将昨夜提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公孙策,末了,说道:“昨天半夜,展护卫从京城赶了过来,我便将这件事委托给他,让他细细盘问。现下,能够确认秀才所说并非虚言。如果凶手不是他,那还会是何人呢?”
展昭摇了摇头,“我也查问了那晚的游人,没有人注意到柳金蝉被冲散之后去向了哪里。看来贼人可能就是利用周围四下无人,方敢作案!”
包拯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地府,劝众人:“大家都已经疲惫了一夜,这一天也没有闲着。不如今日早早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公孙策和展昭听到他这么说,心领神会,拱了拱手,各自退下。
包拯锁上房门,屏息而坐。
过了不久,白无常谢必安便赶了过来,“包相爷,请问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包拯拱手,“烦请白使者再带我回一次地府!我有许多事情还未查得真相,需要再回地府一趟。”
谢必安笑道:“这有何难?再说,您近日就可回地府归位。”
包拯摇了摇头,“此案不查清,我是不能心甘回去的!”
回到地府,包拯想起上次问孟婆的事,却半路被张洪打断,于是又只身前往孟婆堂。
走在半路,他听见一阵弱弱的哭声,仿佛是个女儿家。
这里是地府,鬼魂不能长留。要么是在各殿阎王手里接受惩罚,要么就是在孟婆那里喝汤,准备进入轮回。怎么会有在阴山脚下哭泣的女子?
包拯走了过去,看见了负责添灯油的油流鬼正在可怜兮兮地蹲在一个小女子的身前,安慰她:“小姐姐,你别哭了!我也帮你想办法!包相爷就快回地府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帮忙的!你知道吗?他可厉害了,连你们人间的驸马都敢斩杀!”
包拯轻咳了一声,走了出来,问道:“你是何人?你为何在此哭泣?”
油流鬼看见包拯很是高兴,推了推正在抹眼泪的女孩,说道:“小姐姐,你看,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是包相爷吗?”
包拯笑得和蔼,“油流鬼,你最近可好?”
油流鬼活泼地给包拯行了一礼,“多谢包相爷牵挂。这段时日,我在地府一切都好。各位阎王判官对我很是照顾!”
女孩也停止了哭声,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只见他身材高大,面容黝黑,一脸的威严,与传说中的包龙图包丞相并无二致!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包相爷,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包拯赶忙扶起那女子,“你姓甚名,谁有何冤屈,一一道来?”
女孩抹干了眼泪,“小女子叫柳金婵,家是松庐县人。在今年七夕节,我与家人走散,遭到歹人行凶,死于非命。可是,那歹人却没有受到惩罚。我家人申冤无门,不止我不能入土为安,还连累了我表哥坐了冤狱!我只能在此哭泣。请相爷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