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邢典记忆

在城郊的路上,唐渊一直嘟囔个不停。

“我堂堂一个世子,怎么过成今天这模样?原本我可好好的在鉴阳城当着我的推官,就是遇见了你这个倒霉蛋,让我失了舅舅的欢心,又遇到这么多糟心的案件,眼下又要顶着大太阳去城郊找人……”

崔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唐渊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话,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抱怨了,都听你的!”

其实九霄也是在心里有许多疑问。同行的一个是他曾经的少主,一个又是地府的判官,再多的疑问也轮不到他来开口,只是默默的跟着这两个人的身后。

他们二人囿于结界之中,其实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九霄还是提高了警觉性,生怕再遇到之前冒牌的温良那样出其不意之事。

好在一路平安,有惊无险地到了城郊。

所谓城郊,其实也是归京城所辖,由于这里有皇帝的行宫,所以设立进奏院,交由同知打理。

如今原任的老同知已经告老还乡,府衙知府便将邢典派了过来。

这次邢典早就得到了消息,远远地便站在了城门口等着他们。

看见九霄的身影,邢典露出了一个笑容;可是看见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笑容又收了回去。

两人并排走到了院门口,他才开口问道:“九副使,世子和院正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我记得你给我的密信里可说是要和他们二人一起过来的……”

突然,他手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颗血珠。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九霄身边的两个人,吓得倒退了一步,问道:“你,你们二人是怎么出现的?”

崔珏告诉他:“我们二人被封在结界之中,只有沾了我们的血液才能见到我们。世子将他一颗指尖血弹在你的手腕上,所以现在你能看见我们。”

邢典似乎对崔珏的说法并不惊讶,让了让他们,“快快请进,我已经准备多时了,现在已经布置好了茶水午饭。三位先解了周身的劳顿……”

唐渊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崔珏;崔珏笑而不语。

四人落座以后,邢典便让伺候的小厮离开了。

邢典看小厮伸手要拿走两副碗筷,赶忙拦住了,“不用,不用,就且放在那吧!”

小厮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却也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邢典给来客三人满上了茶,问道:“不知三位到此地有何贵干?”说罢,他顿了顿,“我知道,九副使是为了缉凶而来,此人已经落案,被关在这里的地牢,到时候就派院中差役与你一起将此人押回京城。至于世子和院正,是为了什么事呢?”

唐渊看了一眼他,说道:“师兄真是好胆魄,看见我们二人困在结界之中,竟然毫不惊讶,也不知那‘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说,在你这样读着圣贤书的圣贤人眼中还做不做数?”

这话说的,不讲理!

邢典都笑出了声,“你们二人都以这般形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算说‘子不语,怪力乱神’,难不成就没有怪力乱神了?”

唐渊被他抢白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气恼,又问道:“可是你见到我们二人也不觉得惊讶,你这人奇怪的很!”

邢典知道唐渊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无理取闹一番。他摊了摊手,把眼神转向了崔珏。

难得邢典有如此活泼的形态,崔珏也笑了,问道:“不知邢大人与前朝书法大家邢侗是什么关系?”

邢典听到这话,神色一变,转而淡然道:“那是本家的先祖,的确是前朝的书法大家。”

崔珏推算了一下,“想来邢大人也是邢大家十数代子孙了。”

邢典警觉地点了点头,又强装笑意,“不知崔院正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来专门与我讨论本家先祖的事情?”

“非也,非也!我只是想问你对前世的记忆还留着多少!”

崔珏这句话让桌面上的人都惊讶不已。

另外两个人惊讶地看向邢典。

邢典也是一愣,很快又笑道:“崔院正,这话说的好笑,我哪里有什么前世的记忆?”

崔珏也不争论,“同知不必如此紧张。上官严明房间里一幅书画佳作,落款方山道民,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

邢典听到这话,脸色涨得通红。

唐渊何等聪明,看见邢典这样子,知道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他赶忙追问道:“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幅书画是你所作?你冒充你先祖的名字?”

邢典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们二人:“那幅书画原本就是我临摹先祖的。因当时手头短缺,所以我以先祖的名义卖给了上官家;之后我入朝为官,觉得此事丢人,再也没敢承认。

“既然世子和院正已经问了,我说出来,也就放松了!如果以后上峰要是追查,我定不会隐瞒掩饰,就算是落得丢官罢职,也在所不惜!”

崔珏叹了一口气,“邢同知大可不必如此掩饰。当初方山道民这一号在书画文坛皆有名声,可是他的字却难以临摹。他本是学成于王右军,可是又独成一派。学他者,更多是学成了王右军的追随者;少有能得他那一派风骨者,除了本人!”

邢典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脸色变了又变,于是起身,尴尬到:“请崔院正慎言!我乃是一介凡人,怎可能留有先祖的记忆?你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崔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搭在他的脉搏上,稍等一会儿说道:“我曾经查过你的户籍,的确生于二十五年前。只是不知道你这前世的记忆从什么时候进入脑中?又怎么会一直保留着?”

唐渊想起了一件事——这位邢师兄原本是老师门下的一个弟子,呆呆傻傻,就连老师也不够重视他。突然有一天,他开了窍,一路突飞猛进,中了进士,留在京城国子监;最后由老师举荐进了府衙,又是大放异彩,可谓是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