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变换功法

河下城居然实行了宵禁,这可是千百年都遇不到的稀奇事情,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顿时沉寂下来,就连怡情斋的生意也萧条了不少,虽然还是照常开门迎客,但不论是来找乐子的客人还是坐馆的姐儿,行为举止都不自觉的收敛许多,声音也比往常小了,秦七在暗室之中乐得清静。最近几日以来,他按照梅铅华记忆中的修炼姿势,学着打坐观想,体内的真气运转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而且丹田中积存的真气也渐渐变得凝炼,虽然练气期三层的真气还是十分稀少,但通过法决来激发初级的符箓已经是不成问题。

这些天来,河下城小雪不断,天气十分湿冷,到怡情斋盘查的兵士和捕快们每天都是例行公事的检查,常常早早的收工回去,秦七只等外面清净下来,用布条将屋内铜管堵起,又略略放出神识探查出去,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便开始静心修炼。

自从修炼到练气三层之后,秦七外放神识的范围足足扩大了一倍,而且探查的景象不像往常那样混沌朦胧,甚至能够粗略的勾勒出意识触碰到的东西大概是什么样子,在他身边三尺之内,更是像亲眼见到一样清晰。从梅铅华的记忆中可以知道,修士随着境界的增加,神识探查的范围将会逐渐增大,金丹真人的探查范围足可达到百里方圆,完全可以庇护一个门派或是一座城池,而元婴真君的神识探查更是不得了,不仅能够查看物体的形状大小,而且能够感受到被查探的对象的情绪和意图,做到料敌先机、防患于未然,想到这儿,秦七对修真更是悠然神往。

而且现在不止神识探查的范围增加,他体内真气的状况也有了些许变化,原先他体内的真气看起来若有若无,甚至有些稀薄,突破之后,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凝实,用神识内视之时,可以看见一股十分显眼的青白色真气,随着血液缓缓流动,慢慢改造着身体中血肉筋骨。

秦七现在也挺庆幸遇到了梅铅华,他从小在街上当乞丐,连寻常的私塾都没有上过,对修真的常识更是一概不知,前些日子练习除尘术的时候就差点出事,在梅铅华的记忆中翻检了很长时间,发现但凡各种法术,都有适用的范围,不能想当然的使用,一旦乱来,多半会被法术反噬,轻则损伤道基,重则一命呜呼。秦七胡乱使用除尘术,幸好修炼的功法与众不同,而且体内有那一丝改颜丹的残留药力,这才保住一条小命。在梅铅华的记忆中,不仅没有看见过秦七修炼的这种神奇功法,而且改颜丹也是由一种极其珍贵的丹药的残渣炼制而成,或许秦七服用的那粒改颜丹就有部分特异的功能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秦七不由得又一次感慨自己的好运气,同时对自己修炼的功法又好奇起来。

逃亡至今,总算稍微安定了些许,既然有个喘息的机会,何不把那帛纸再拿出来再研究一番?

想到此处,秦七动用神识往腰间储物袋中探去,刚进到袋中,心神便是一动,看见梅铅华正盘坐在那张记载了功法的帛纸和储存精魄的符箓旁边。

秦七的神识刚一进来,梅铅华便有了感应,抬起头来,微微笑着看着秦七,脸上竟然一丝不满都没有,缓缓的道:“秦道友,你终于来了。”

秦七搞不懂这家伙又有什么图谋,神识只是探进一缕:“最近这段日子,你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好好的研究了一番以前不太注意的事情。”梅铅华又回复了刚遇到秦七时候的和蔼,“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能以练气二层的境界就能用储物袋,而且还是在储物袋禁制没有打开的情况下使用,说起来都是这张符箓的关系。”

梅铅华一脸欣赏的表情,看着那张闪着微光的符箓,摇头赞叹道:“这符箓估计就是聚晴山的手笔了,本来这种初级符箓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使用它的人可真是天纵英才,居然能将你的魂魄巧妙的拘禁起来,而且没有对你造成太大的伤害,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一项成就,在我的印象中,就算是元婴真君,也不见得有这种精准的控制能力……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感慨了一番,梅铅华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张符箓里装着你的一缕精魄,而且这符箓和储物袋上又浸透了你的鲜血,所以符箓便与你的心神有了联系,能够自动带着你的神识进到储物袋中,按说在一开始在你没有修炼入门功法的情况下,最多两三次便会撕裂你的神志,让你变成疯子,但偏偏你误打误撞的习得一门功法,在这门功法之中有固本培元、坚固神志的功效,这才让你不至于在进入储物袋之后神志错乱,种种巧合之下,符箓便能牵引你的神识进入到这储物袋之中,使你能够勉强使用它,却毫不破坏上面的禁制阵法。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但却都得要恰到好处,若是有哪个环节差了火候,那是一定成功不了的。所以说啊,你小子的运气还真是好得很呐。”

听他讲解半天,秦七也是自行咂摸了一下,发现事情确是像他讲的这样。

梅铅华在这狭窄的储物袋中憋了数月,心情早已平静下来,说的话也比以前更多了些,但他说了一会儿,见秦七仍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保持着随时逃跑的姿势,不由得哑然失笑:“秦道友,你现在倒是没必要害怕,梅某人困在此处之后,想了良久,发现并不是没有脱困的方法,只需凝聚真元,将这储物的空间整个爆开,就能出去,不过出去之后我将会降至金丹之下,凝聚不成假婴,元神无所寄托,只能转世投胎去也……咱们俩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必要这样破釜沉舟。再说,我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发现造成现在困境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自己起了贪念所致,一朝悔悟之下,现在我的道心甚至隐隐提升了一小段,当真是‘人生处处是修行,凡夫俗子皆为师’,先贤诚不我欺也……你不用准备逃跑了,我暂时不打算加害于你。”

梅铅华一边说,一边用手捋了捋颌下的长须,样子又回复了得道高人的样子。

秦七也听不懂他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打心眼里还是对他有着深深的戒备,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两句,话锋一转:“那你再说说我练的那个功法怎样?”

梅铅华哈哈一笑:“你从来没读过书,连普通的文字也不识,对那功法当然是两眼一抹黑,现在想要套我的话吧?不过这也不怪你,那功法却是连我也不认识,我这些天来,大部分的时间就是研究你这帛纸呢……你前些日子认识的这两个人可真是不得了,那个……那个叫张玉的小修士,我刚刚已经说过,控制魂魄的功夫可是另辟蹊径,十分了不起;而那个叫做万俟通的体修士的神奇之处也不下于那张玉,他也不知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不仅有改颜丹和驻颜丹这种奇丹,而且还得了这么一门当世罕见的功法,这门奇怪的功法我敢肯定不是他门中传授,应该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妖修之法!哎呀,他们两人都是不世出的奇才,不论是聪明才智还是机缘,都是上上之选,假以时日必定能有莫大成就,可惜现在却已经双双殒落,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秦七被他说得心痒难耐,见他又开始摇头晃脑的感叹,连忙催到:“究竟是什么‘妖修之法’,快说来听听,少扯没用的。”

梅铅华两手一摊:“我虽然是大修士,但天下之大、奇物众多,我没见过的事情可多了,不仅不知道这帛纸的来历,连你这样的怪胎也没有见过,导致现在混到了这个份上……我一开始觉得这帛纸的材质有些奇怪,才多看了几眼,但后来越看越觉得奇怪,仔细想了两天,才想起上面的那三个文字应该是‘鳞文’……”

“等等,什么是鳞文?”秦七问道。

梅铅华接着说道:“鳞文这个名字很生僻,一般只有妖修才会用到,但我却是听人说过,它和另外一种十分有名气文字有关系——龙文。”

秦七一头雾水:“还是听不懂……算了,你继续说,别停。”

梅铅华也是好脾气,笑道:“不是你要打断我的么……好,咱们接着说……世人皆知鳞文而不知龙文,但其实两种文字是一脉相承,简单来说,鳞文乃是龙文所演化而来。上古时候,龙族并不像今天这样通过神志印记来传承,它们也有文字,便是‘龙文’……”

“神志印记……又是什么东西?”秦七越听越糊涂。

“你最好别打岔了。”梅铅华摇了摇头,“现在你只需晓得这样一点,要想知道这帛纸上头的三个字是什么,你得找到认识鳞文的修士。”

“光知道那三个字有什么用?我现在要知道下一步该怎么修炼啊。”秦七有些气馁。

梅铅华若有深意的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是看了帛纸上的线条,突然参悟了真气运转的路线,这才误打误撞的开始修真,对不?”

“是又怎样?”秦七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一摊。

“实话跟你说吧,我研究了很久,这帛纸上杂乱无章的线条,多半就是失传已久的‘龙文’!你不搞清楚文字的意思,怎么知道真气运行的顺序、速度、强弱?若是按照你现在这样一味瞎撞,不知什么时候就走火入魔了!”梅铅华一脸严肃,“秦道友,我知道你对我不太满意,不过我也是实话实说,修真路上步步坎坷,你不可能一直凭着运气瞎撞,有时候一着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我刚刚和你说张玉和万俟通的事情,用意便是如此,想他两人天纵英才……”

“得了,得了。”秦七不耐烦起来,“听你的意思,你也不认识龙文……连你都不认识,我还费那劲干什么?反正你当时要夺舍的时候,我得了些你的记忆,里面有项功法,叫什么‘四季轮回法’的,看起来还不错,我准备照着那个修炼,反正也能练到元婴境界。”

梅铅华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元婴真君也有强有弱啊,龙文记载的功法能有差的么?再说,四季轮回法虽好,但也是我的功法,你他娘的也没拜我为师,怎么就准备开始练了?”

“你还准备夺舍呢!”提起这事,秦七火冒三丈,“小爷练你的功法,那是给你面子。”

听他又提起此事,梅铅华张口结舌,正想说些什么,秦七早已没了耐心,神识一动,将帛纸摄在手中:“老梅,你继续在袋子里反省,我先出去练功了。”

不等梅铅华回答,秦七自顾自的退出储物袋,拿着帛纸仔细研究起来。帛纸仍然像是当初第一次拿到手的时候一样,看上去朴实无华,似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凝神看去,只见上面的线条在隐隐流动,胸腹间的真气也随着它们运转起来,只要稍加控制,便在体内循环滋长。可是现在随着秦七突破了练气三层,眼力变得更加好了,仔细看去,那帛纸上的线条流动的路线也逐渐复杂起来,上百条线条流动起来有快有慢、有先有后,不一会儿,缓缓转成一个混沌的小小世界,根本看不清它们的玄奥轨迹。

研究了一会儿,秦七只觉得心烦气躁,胸口发闷,差点吐了出来,终于还是放弃继续研究的念头,将帛纸收起,探查起梅铅华记忆中那门‘四季轮回法’。

四季轮回法乃是梅铅华安身立命的本门功法,乃是千年前一位叫做‘石溪散人’的真君所创,这真君便也是梅铅华的师父。石溪真君在玄风山中潜修百年,创出修炼功法,却不开宗立派,只是寻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小童作为弟子,在山中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梅铅华便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徒弟,看着梅铅华顺利筑基之后,石溪真君再无牵挂,找了个黄道吉日,召集众位弟子到堂前宣布,自己要找地方突破境界去了。但以修真界心照不宣的规则来说,元婴真君突破成为仙人,这件事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没人知道能不能成功,倒是能见到不少元婴真君灰飞烟灭的场景,所以石溪真君的说是要突破,大家都当他是活腻了想要自杀,门下弟子根本没考虑过他能侥幸成功这件事。但修士本来就心境寡淡,对生死之事早已看得开了,几个弟子也都强作笑脸,恭送老师离去,只有梅铅华刚刚筑基,心境不稳固,害怕像自己老师一样落得死亡消散的下场,动了想要逆天改命的念头,从那个时候便种下心魔,导致他日后想要夺舍秦七的身体,让自己身陷囫囵。‘万物有因果,诸事见常情’,所以现在的梅铅华幡然醒悟,整天在储物袋里认真思考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问题,才没有与秦七继续冲突下去。

秦七按照梅铅华的记忆,练起四季轮回法来倒是轻车熟路,梅铅华本来就是假婴境界的大高手,种种修炼经验丰富无比,秦七只需照瓢画葫芦,按着梅铅华的路子再来一遍,修炼到假婴境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果然,入定之后,真气很快就按照四季轮回法的路线,在胸腹间缓缓转动起来,虽说与原先练的那不知名的功法有所不同,改造筋骨血肉的速度慢了许多,但气息流转之间变得圆润之极,毫无丝毫滞碍,聚集真气的速度快了一倍都不止。

秦七心中暗自得意,梅铅华这老滑头,就是怕小爷练这功法比他练得好,等突破到练气中期,再进储物袋里给他看看,让老家伙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