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掩盖一切的声音

陆希原本是没有必要把战况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事实上,只要是在狼骑兵们开始发动冲锋的时候,只要一阵排枪,便能够将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攻击的敌人当场打崩。

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两三轮排枪,或许是能够将兽人引以为傲的风暴座狼骑士打残,甚至可以让赫赫有名的“风之子”瑟尔怀疑人生。然而,那又如何呢?瑟尔可汗也是奥格瑞玛著名的军事领袖,虽然年轻,却也声名远播,并且是以用兵当机立断著称的。这样一位统帅,在发现自己臆想中的菜鸡其实是一只伪装成食草动物的哥斯拉时,即便是拼着一定的损失,也一定会当场撤退的。

然后,结果会如何呢?瑟尔率领着并没与太大损失的军队撤出战场,甚至有可能会丢掉贝尔卡丘陵乃至于落刃神庙的控制权。可是,他的兵力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依然能够保持对陆希一路大军的压力,也能够持续地对己方进行袭扰。随着补给线被越拉越长,陆希的进军势头终将渐渐变成强弩之末,而有一支数万狼骑组成的精锐敌军居于卧榻之侧,他根本便不敢往南线分兵,支援穆博海尔河一线的阿尔托莉雅。

最后的结果,依然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可陆希却表示,自己身为穿越者主角日理万机,实在没办法在这片大荒原上和别人耗上那么长时间。

更重要的是,若真演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治安战和游击战,那也便和过去历史上对奥格瑞玛所有讨伐战的结果相似——胜利,却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游牧民族的兽人开始凭借奥格瑞玛大荒原的广袤地势和你玩捉迷藏。最后,运气好一点的能安然退兵,运气差一点,甚至有可能被人反杀。我们要知道,就算是强大如奥克兰圣泉皇朝的极盛时期,也没能彻底消灭兽人,完全征服奥格瑞玛。在“贤王”吉伦哈尔在位的晚年,曾经出动过四十余万大军,还动员了黑土丘陵、龙爪半岛、暴风海角、亚瑞尔高原,乃至于伊尔里斯特半岛所有的盟国,分成五路大军同时进剿。那铺天盖地劳师动众的架势,可是比这次要夸张多了。

然而,就算是连续有两名金帐可汗战死,许多氏族最后匍匐在了贤王的脚下,却依然有同样数量的氏族在继续反抗。到了最后,劳师弥远的列**队疲惫不堪,国内也耗尽了粮草财帛,而在吉伦哈尔驾崩之后,这支庞大的联军就此解散。此后不久,新的金帐可汗从持续反抗的氏族中诞生,并且再一次恢复了奥格瑞玛的绝对控制权。

贤王吉伦哈尔之后,离开彻底征服奥格瑞玛最近的,便是阿尔托莉娅的曾伯祖父,也便是菲特的曾外祖父,维吉亚的“霸王”斯特埃姆松了。这位诺德人史上最强悍的帝王之一,甚至比贤王更进一步,甚至捣毁了金帐,烧毁了兽人的天灵祖庙。可是,最终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

从这个道理上来说,宁折勿弯的兽人号称自己“永不为奴”,其实还是有一定历史依据的。虽然陆希本人一直对这种提法嗤之以鼻便是了。

现在,经过了黑漫城下的惨败,碎拳、霜牙、雷矛等等传统强大的兽人氏族损失惨重。“龙之心”阿索格坐上了金帐可汗的位置,但大量遵循传统的兽人长老和军事贵族,对其依然保有质疑——如果给他时间,他或许能够完全让这些质疑消失,强化所有氏族的凝聚力,将奥格瑞玛变成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然而,现实是,他入主金帐的时间确实还太短了。除非是有人带了蛊惑力光环,否则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战斗力。

总之,整个奥格瑞玛也确实正处于五十年来最虚弱的地步,大约也给了大陆列国彻底解决奥格瑞玛问题的机会。可是,若没有什么特殊手段,结果多半也就是和以前一样吧?要知道,历史上,兽人也有过比现在还要虚弱的时候了,却也都挺了过来。对于一个种族来说,这种韧性值得尊敬。如果有一位开明却又强势的领袖,帮助他们丢掉传统和宗教上的反文明枷锁,彻底以近现代国家的组织架构进行政治改革,说不定还真的能在这个大陆上形成新的一极呢。

是的,对于列国来说,奥格瑞玛正直虚弱期,是将其彻底灭亡的大好机会。可是,对兽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机会呢?如果阿索格能率领他们,从这次亡国灭种的危机中摆脱出来,他也就拥有了对整个族群进行改革的威望。

……可是,若真的这样,本人岂不是成了“兽人复兴”这个史诗事件中的背景板反派?

陆希觉得,身为一个穿越的主角,为了不给族群丢脸,就决不能沦落到这各地区。那么,自己也就必须要做到先人,也就是土著们所做不到的事。

他决定要彻底断绝奥格瑞玛兽人的命运和未来,便必须要一点点地压缩他们战略回旋的空间。第一步,便是要给兽人现有的,已经捉襟见肘的战争潜力,再放足够多的血。

暴风座狼骑士,最好全部都留在这里。暴风氏族将不能作为独立的军团级战争单位,留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可能的话,将“风之子”瑟尔的首级拿下。这样既可以彻底断掉“龙之心”阿索格的一条胳膊,甚至有可能激怒这位新的金帐可汗。

暴怒的军事领袖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虽然不确定对方一定会如此,然而,反正就是试试看咯,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总而言之,陆希的战术很简单,一点点地暴露出松动的痕迹,一点点地给对方胜利的希望,最后,诱使对方一点点地将自己所有的筹码都放上赌桌——这就和一位赌博高手,对自己的肥羊目标们所施的诡计一样。当然了,陆希的对手瑟尔可汗也不是脑满肠肥一掷千金的赌场豪客,可若论起赌博,身为“赌后”的陆希,在涅奥斯菲亚赶时间一次性打了5个的陆希,可是有信心不输给任何人的。

这是战场上的心理战,却也是双方军队的意志博弈。若是自己麾下的这群新兵承受不住敌人狼骑士和半人马的轮番冲击,局势当然便是另外一回事了。严格地说,其实瑟尔可汗已经胜利了,他所有的判断都是正确的……唯独就是没有考虑到外挂的存在。当然,若是没有外挂,陆希打一开始便不可能这么布阵呢。

远远比普通人强大得多的灵觉和感知,让陆希几乎不需要望远镜,便捕捉到了对方浩荡如洪水的骑兵冲锋部队中,最值得自己注意的那个敌人。

那个健硕的兽人,披着奥格瑞玛之中几乎难得一见的精致银色板甲,上面泛着微微的魔法幽光,外套着漆黑的毛皮战袍上,同样散发着的魔力的光泽。他手里提着一柄散发着白光的战锤,胯下是一头毛发已经接近于紫色,几乎没有一根杂毛的巨大座狼。

“风之子,瑟尔!”陆希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拆除了对方的身份。他可以确定,这个时候,对方应该也在寻找自己吧。

“久仰了,真可惜,我们注定之会见上一面呢。”

在他的身后,是一位稍微苗条一些的女性兽人,披着锁甲,骑着白色的座狼。她举起了一杆如旗杆一般的细长,上面雕满了各种妖术符文的图腾柱。然后,六面闪烁着雷电的暴风盾牌在她的头顶腾起,形成了一个萦绕在头顶的雷电护罩,将她,身前的可汗,已经方圆数十米内所有的狼骑士都覆盖在了头上。

“……至少,有地灵萨满的实力!”陆希非常专业地做了一个评判。

“在包罗万象的奥术魔法面前,兽人的萨满魔法只不过会原始的戏法罢了。”鲁道夫盖泽特的笑容有些不屑,坦然地表现出了明显的革命乐观主义。他虽然一直想要在陆希表现出这样的沉稳,可是,身为学识联盟的魔法师,这方面的集体荣誉感倒是挺足的。

当然,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萨满的魔法的施法需要借助图腾柱,强大的超凡者固然也有呼风唤雨的手段,但功效也确实单一了一些。一个优秀的萨满祭司,在兽人这种纯粹的肌肉社会中混成上等人,除了魔法手段之外,手上的蛮力也是绝不会落后于人的。

或许是已经听到敌人对自己的鄙夷,也或许只是单纯为了表现一下“永不为奴”的兽人们的悍勇,至少有五十人以上的兽人萨满,硬是骑着自己的座狼,顶着密集的箭矢和稀稀拉拉的弹丸,冲到了阵前,发动了魔法。

萨满魔法的攻击效果一直差强人意,但图腾柱的防护和buff效果还是不错的。

“那么,阁下,敌人现在队列已经非常密集了。要让战斗法师团准备……呃,我可以让他们跑步移动到前线!”

“等他们过来,黄花菜都凉快了。叫他们准备好,按照原计划,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陆希看了自己的参谋长一眼:“战斗法师团的奋战,才能切实关系到我们能否把暴风氏族,乃至奥格瑞玛最重要的机动力量全部留在这里的关键!李斯特还是太年轻了,完全交给他,我不放心。那么,参谋长,我可以交给你吗?我会让赛希琉和李斯特辅助你的。”

盖泽特准将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了夹杂着狐疑和兴奋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口,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感激的神情,挥拳用力地敲了敲胸口,用沉稳而昂扬的口气道:“必然不会让您失望的,阁下!”

然后,参谋长和他的舅父,也就是副司令官伊蒙维兰巴特交换了一个表情,带着满腔的热血和战意迅速离开。

“其实,若您将战斗法师团布置在阵前,至少在魔法对抗上,我们绝不可能输给兽人。”副司令官低声道。

“他们已经展开了暴风盾牌,这是一种可以连锁增加效能的防御魔法,算是兽人最重要的战场魔法。五十名合格的萨满联合施法,强度甚至可能会增加两到三倍。在这种情况下,用范围破坏魔法轰炸,只会演变成毫无花俏的硬怼。当然,等累得他们蓝耗尽了,或许是能把那群萨满耗死,然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陆希看了身边比自己大了三十岁的副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笑道:“伊蒙大人,我不记得,学识联盟的魔法师,已经沦落到了这样愚蠢炫耀力量的地步啊!”

虽然年纪是比对方大了三十岁,但副司令官阁下却表现得非常谦虚,当下也微微颔首,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您说的是,老朽受教了。”

你要老是这么会做人,只会取得反效果哦。反正我现在就特别想朝您这张居心叵测的脸上糊上一发火球呢。陆希笑眯眯地直视了一下对方的眼睛,接着便将视线重新放到了战场上。

“那么,天上的敌人呢?不需要战斗法师团过来防空吗?”对方又问道。他也是黄金段位的魔法师,灵觉当然也足够敏锐到能捕捉到云层之后,正在慢慢赶来的敌人。

“交给我们的空军便可以了。”陆希简单地点了点头,然后站起了身。这也是他第一次从自己大旗下座位上站起来。

于是,附近一众的传令兵和卫士,都忍不住扭头看向了他。

站在天空蔷薇的大旗之下,陆希伸出右手,划出了三个指头,向前一伸出。

有传令官迅速跑到了山包后面,抄起自己手中有将近两人高的令旗,用力地挥动着。而这一切,也早已经被跑到了全军军阵最后方的传令官埃尔斯看了个真切。

“司令官有令!中央敌军本阵,延伸射击,齐射三轮!”

“中央敌军本阵,延伸射击!齐射三轮!”陆希最初的也是最没有存在感但却相当于百搭的家臣,当年的村民A格兰特少年,现在是格兰特史密斯海军中尉,站在炮兵营中,大声地发出了号令。

目前,第四军团的炮兵营规模还不大,总共装备包括了十二门可以用来攻城的崩山将军A型,以及三十五门能快速收割敌人首级的收割者A型,全部都是陆希从北方工业的库房中临时拖出来的。目前,才训练半年不到的炮兵们水平还并不成熟,平均一门炮都需要有两名矮人炮兵,带着三到四个人类士兵一同操作。再加上同等数量的辅助和维修人员,炮兵部队的人数一下子超过了两千人,当然不是一个小中尉能担任主官的。

好在,被陆希调教过后的军团上下现在都非常配合,目前的炮兵主官是由军团后勤总管,那位陆希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老好人准将阁下担任的。在战场上,这位老先生很配合地把指挥权交给了格兰特,自己倒是很乐意在一旁扮演一个啧啧称奇的吃瓜群众。

在矮人教官的喝骂声中,炮兵们略微手忙脚乱地调整着五十余门大炮的仰角。他们平均操作时间,比矮人新军炮兵部队要多花上十秒钟时间,但姑且也算是操作成功了。一发发上面篆刻着魔力符文的炮弹也被准确地填入炮膛。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失误。

炮兵阵地的大小军官等一干吃瓜群众赶忙捂住了耳朵。他们感受过这玩意在近距离怒吼的威力,可不想再承受一两次了。

当炮兵团完成了射击准备的时候,高空之中,兽人的飞天骑兵们也终于钻出了云层,便仿佛一群疯狂的兀鹫似的,扑向了地面的目标。一时间,刺耳的嘶吼声,双翼扑击声,以及大群兽人们的疯狂呐喊声,从天而降。

双足飞龙的鸣叫声,尖利而凄厉,便如同钢铁划破玻璃似的,虽然没有到龙威的地步,却依然能震慑得普通人几乎无法抬头。然而,在那一刻,在场却没有一个联邦士兵被吓到。

因为,在那一刻,宛若落雷和地震一般的巨大轰鸣声,盖住了在场所有的声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