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少侠二字,愧不敢当

孟传情和鄢商慈一起回到城中客栈。

孟传心、桑幼忧、桑俊、小麦四人正焦急地等着,见两人回来,急忙围上去问长问短。孟传情简要说了一下经过,并告诉众人决定带他们一起去盟主府作客,没想到却遭到了孟传心的反对。孟传情好说歹说,花了不少时间,终於说动了她一同前往。

正准备动身时,桑幼忧却说自己要留在苏州城。

“表妹,你该不会真想去找龙公子的麻烦吧!”

被孟传情一语猜中心思,桑幼忧只好大方承认,“没错。我说过,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这个奸商,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免得以后继续坑害他人。”

孟传情正想劝说,孟传心却扯了扯他的衣衫,示意他禁声。

见孟传情一脸不解,孟传心不由得笑了,“有时候你真的很呆,此时,她不是你表妹,而是商人‘公子雾’。就像你此时不是孟传情,而是杨誓一样,她有自己的意愿和志向,你何必插手呢?”

孟传情无奈地道:“我没有想插手啊!只是觉得龙公子没有那么好对付,而且,我隐约觉得苏州城十大富商似乎有着某种联系。我怕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喂!二表哥,你咒我啊!我有那么差劲吗?”

“没有啊!既然你坚持留下来,那就祝你顺利扳倒龙公子吧!”

孟传情只好带着孟传心、鄢商慈、小麦去路口与众人会合。几人穿过一片树林,眼看就要走到尽头,一场意外,或者说是巧合强迫几人停下了脚步。

一场打斗正在进行,不过几人的到来迫使它提前结束。他们来不及上前营救,一个尼姑已经被黑衣人一剑穿腹。

黑衣人匆忙逃走,留下孟传情几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有什么人跟出家人过不去呢?

尼姑满身是血,虚弱地对几人开口道:“求求……你们……送我……回……回家……”

孟传心心有不忍,问道:“师太,您在哪里落脚?”

尼姑断断续续道:“浮云……我们的灵魂……必须……回归那里……”

“浮云居!”孟传心低呼出声。

孟传情又听到一个新地名,一如既往地对江湖事毫不知情,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孟传心慢慢解释道:“浮云居是天下庙堂之首,门中弟子皆是修行之人。她们秉承万事皆浮云的理念,教化世人遗忘生死、看破红尘。是江湖上最没有杀伤力的门派。不过……”

孟传心顿了顿,看了一眼死去的尼姑,接着道:“也有人说,它是江湖上最恶毒的门派,杀人于无形。不少女子被她们的理念说服,纷纷出家做了尼姑,这其中还包括许多待嫁新娘、青梅竹马的恋人、待字闺中的少女,因此伤了许多父母和男人的心。”

鄢商慈听后惊讶不已,问道:“她们怎么会出家呢?难道早已萌生了出家的念头?”

“不知道。”孟传心摇头,“浮云居的弟子就仿佛有魔力一般,凡是跟她们接触过的女子,多数都已削发为尼。而现在,这里既然出现了一个浮云居的人,那就说明又有一个女子要盾入空门了。”

“那现在她死了,是不是意味着跟她接触的女子不会再出家了?”孟传情盯着地上的尼姑,胸中油然生起一种的敬佩之情。

不耍任何手段与计谋,仅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让一个满心欢喜的待嫁新娘心甘情愿地出家,这种本事他可没有。相同的一件事,自己做不到而别人却做得到,就值得他刮目相看,也值得敬佩。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他们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有本事的人总是值得人敬佩的。

孟传心淡淡道:“也许吧!想来她接触的女子跟刚才那黑衣人有关,才会引起对方的报复。不过,尽管我们不认同她们的行为,也不能让她露尸荒野。浮云居的弟子皆是信佛之人,她们坚信死后灵魂回归故土,才算不枉此生,所以从来没有一个弟子死后被埋于居外。”

孟传情表情怪异地看着她,“姐姐,你该不会想送她回去吧?”

孟传心点了点头,“她已经开口求我了……这也算是她的临终之愿,总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世吧!”看着孟传情,她眼里透露出一丝坚决,“你们几个去盟主家吧!我送她回浮云居。”

“不行!我不同意!”孟传情竟然反对。

孟传心有些奇怪他的反应,皱眉问道:“传情,你怎么呢?”

孟传情扫了身边三个女子一眼,叹道:“我只是不放心。既然这浮云居的弟子是专门哄骗女子出家的,你这样送她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我可不想几天后江湖上传来消息,说武林庄的大小姐盾入空门了。”

孟传心扑哧一声笑了,道:“怎么可能?我的定力有那么差劲吗?只要我无心出家,任凭她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动摇的,难道她们还能逼我不成?再说了,我可还舍不得你这个弟弟,岂会轻易削发?”

鄢商慈和小麦见孟传心笑得如此开怀,不禁有些意外,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放肆的笑颜。一直以来,这个女子都是淡漠、忧愁的,脸上从没有过多的笑意。不曾想到,孟传情仅仅一句话,就能够牵动她的情绪。或许她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对姐弟的感情有多么深厚,那是任何人、任何感情都无法超越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你刚刚把她们说得那么可怕,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孟传情说什么也不肯妥协,他的善良是建立在身边人的安全之上的,若是因为一时的心善而让亲人陷入困境,他宁可做个自私自利的俗人,受世人唾骂。

孟传心知道要用什麽法子对付这个看似无害其实很难缠的弟弟,缓缓道:“其实你去盟主家又何尝没有危险呢?你以为我就不担心吗?只是有时候,人是很无奈的,明知前方的路危险重重,可我们还是要坚持走下去。因为我们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一次经历,让我们更加成熟稳重的经历。每个人的一生都需要越过重重险阻,重重考验,是顺利到达顶峰还是在半路摔倒,都是自己愿意承受的结果。所以,我选择继续前行,如果被束缚了,那也是我命中所有,不是吗?”

孟传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哀叹一声,低头认输。他这个姐姐很能讲道理,而且讲的都是那种高深的人生哲理,一般人听不懂。就像现在的鄢商慈和小麦,头上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而他竟也找不到任何语言反驳。毕竟经历的太少了,还不懂沧桑为何物,也许他真的该经历一些事情,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

“好吧!拗不过你。”孟传情看向鄢商慈,道:“可不可以让小麦陪姐姐走一趟,两个人在一起起码有个照应。”

“嗯。”鄢商慈点头答应,并在小麦耳边叮嘱道:“你一定要看好姐姐,千万别让浮云居的人把她拐走了。”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姐弟俩还是听到了,对视一笑。事实上,更令孟传心开心是,鄢商慈大她一岁多,却愿意随孟传情一起称她为姐姐,可见她真的已经把心交给了孟传情了。

小麦拍着胸脯,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大小姐少一根头发的。”此时的小麦一改之前的寡言少语,俨然是一副江湖侠女的作派,豪气干云,惹得几人哈哈大笑。

孟传心和小麦,一人守着尼姑的尸体,一人则返回城中雇马车。孟传情和鄢商慈两人继续前行,去城外与盟主会合,赶到那里时,除了舒玉,几乎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

见两人来到,韩令风既欣喜又有些疑惑,问道:“杨少侠,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孟传情笑道:“抱歉,他们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不便前来。”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少侠两字愧不敢当,所以盟主不用如此称呼我,直呼在下姓名即可。”他不喜欢这种过于客套虚伪的称呼,给人一种压迫感。既然出了牢笼,就该放松,做最真实的自己。

“呵呵……”韩令风笑道:“少侠果然非凡,既然如此,我就称你为小杨吧。”

就在这时,人群里的农秋音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在她身边的韩知处不解地问道:“农姑娘,你笑什么?”

农秋音抬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甜甜的酒窝在脸上荡漾开来,笑道:“没什么啊!只是刚好想到了我在农民伯伯家里看见的那只小绵羊。”

众人恍然明白原因,皆是低头闷笑。韩令风更是一脸尴尬,看向孟传情,“我看,还是换个称呼吧!”

孟传情一脸黑线,道:“换什么?‘誓’能比‘杨’好到哪里去,连在一起更难听。”

鄢商慈见每个人都在憋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连忙为心上人说话:“怎么会难听呢?誓,誓言的誓,是情与义的化身,是爱与忠诚的延续,它可以让无数痴心人为爱坚守承诺,为了那份约定纵然身死也无所畏惧。然而,尘世中,又有多少人敢于立下誓言尽而忠守一生呢?它只是一个平凡的字,但它的意义却有几人能懂?”

鄢商慈一双清澈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孟传情的身上。

孟传情略感欣慰地看着她,果然,还是商慈最懂。当时他取这个名字的意义不也是在于此吗,加上自己的生肖属羊,便直接叫了“杨誓”。当时他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一个词语叫“同音”,以至于搞成了今天这副尴尬的局面。不过,对待事情,他向来就看得很开,所以,耸肩一笑,道:“没关系,其实绵羊也挺可爱的,我就当你是在称赞我。”

他看着对面那个脸微红的少女,道:“你叫农儿是吧!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那只小绵羊,我去跟它比比,究竟是它白,还是我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少女还不算太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没有说你是羊……”

孟传情看她那一副窘样,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就差眼泪还没掉下来,顿时不忍再与她多做计较,遂扬头问众人:“谁?你们谁听到她说我是羊了?庄兄,你听到了吗?”

庄伏楼抱着剑识趣地闭嘴,抬头望天。

“劳天,你听到了吗?”孟传情又把矛头指向那个黑衣劲装少年。

劳桑心看了一眼农秋音,淡淡道:“我只听到了她说认识一只羊,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孟传情又一一问过其他人,众人都很识趣地帮农秋音开罪。孟传情向她投去一抹安慰的目光,笑着道:“是你自己多想,根本就没有人听到。”

“真……真的吗?”闪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少女那刚消失的酒窝又重现在脸上。

变化的真快啊!这样天真的少女,是谁也不忍心惹她难过的吧,光看她脸上那天真灿烂的笑容,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再大的烦恼也会随之消逝。

“对了!”孟传情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位舒玉兄弟呢?他好像是跟你一起的吧!”

农秋音甜甜地道:“对啊!他是我哥哥,可是……”她抬头看向韩知处,皱眉问道:“你不是说他很快就来找我吗?为什么还没有到?”

农秋音一时生气跑出了茅屋,迎头便撞上了韩知处。天真的少女本就好骗,加之正在气头,被韩知处几句话就骗来了这里。

韩知处带着讨好笑容,道:“农姑娘不用担心,他应该快到了。”

正在这时,远远地听有人喊道:“农儿!”不是那舒玉还能是谁?

舒玉飞奔过来,微微喘气,显然消耗了过多内力。见到农秋音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随后又带点歉疚的语气道:“农儿,你没事就好,跟我回去吧!”

农秋音奔向舒玉,“哥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她转身看向韩知处,也是一脸的歉疚,道:“韩知处,对不起,我不能去你家了,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韩知处一脸吃惊,呼道:“农儿姑娘,你刚刚答应我的!”

农秋音却已不再理他,牵着舒玉的手准备离开,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麦长风开口了:“舒公子请留步,在下诚心邀请公子去盟主家作客,不知公子可愿同行?”

舒玉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喜欢去别人家作客,就像我不喜欢别人来我家作客一样。”随即,在众人的惊讶中,他又变幻了一张温和的笑脸,非常温柔地对农秋音道:“农儿,我们回去吧!娘亲和舅舅一定担心了。”

麦长风依然不死心地劝说道:“舒公子难道不想与你的这些对手结识一下吗?你不觉得很有缘分?”

麦长风总有办法说服舒玉,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至少在韩令风和韩知处听到舒玉说不愿去作客而露出失望的神情时,他没有。

舒玉迟疑了一会儿,双眼一一从劳桑心和庄伏楼身上扫过,最后将目光锁在了孟传情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舞狮台初见时,他就对这个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少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相知。所以,他一直盯着孟传情,看了很久。

孟传情也笑着看他,“说的是,的确很有缘分,如果我们不结为兄弟,那真是太可惜了。”

舒玉问:“你要去吗?”

“盛情难却。”

“你很喜欢去别人家作客?”语气中带着一点不解。

“我也不喜欢去别人家作客,可是有这么多朋友相伴,不去的话岂不扫兴?”

舒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好,我也去!可是,我不喜欢别人扫我的兴,既然是请我去的,就要招待好我。”

舒玉的点头,让韩令风和麦长风暗自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四人答应去作客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的这一步,绝对是最关键的一步,它将决定着所有人的去路。

几人各怀心思,一同朝盟主家而去,却不知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