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名利

车子在一栋别墅前缓缓停下。

待车子刚一停稳,司机就抢先下车,绕过车头,过去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周宝山这才从容地踏出车门走下来。而这个时候,司机又已经急忙地跑到后面,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不小的礼盒,递到周宝山面前。

周宝山整整衣服,接过了礼盒,然后才跟司机交代了一句,“你先回去就行啦,我肯定在我师哥这儿吃饭。”

司机赶紧答应下来,转身上车。

而周宝山则拎着礼盒,走到别墅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大概十几秒钟,门开了,一个胖大的身子拉开门,脸上带着些笑意,“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先来个电话?”

周宝山脸上带着笑,说:“刚到,我还没回家呢,听说大爷大娘来了,我过来蹭顿饭再回家。”

钟元福哈哈大笑,侧着身子让开门,“来,来!”

周宝山进门,果然就看见钟元福的父母都在呢——当年拜入师傅门下学武那时候,他是一开始就跟着钟元福的。像他这种小徒弟,师傅只做提点,很多具体的指导练拳什么的,往往都是师兄们的事情,所以钟元福虽是师兄,却有点半个师傅的意思了,那时候起,周宝山就没少去钟家蹭饭,跟钟父钟母都很熟。

他进了门就先喊“大爷大娘”,还是用的老家的乡音,看见一个女孩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还乖巧地叫了一声“嫂子好”!

这个女孩子,已经跟着钟元福有小两年了,但婚礼还一直没办,因为钟家爸妈瞧不上她——说起这个来有缘故,而周宝山无疑是知之甚深的。

当年钟元福还跟着师傅练武,身体还没有因为练岔了路子而导致肥胖的时候,也算是一号浓眉大眼的帅小伙,他喜欢当地老家镇子上的一个女孩子,一度两人之间还有些谈婚论嫁的意思,结果后来他练功出了岔子,身体开始急剧恶化,巧的是,女孩子随后就考上了大学,再紧接着,他们的师傅死了。

一来二去,女孩子开始有点瞧不上钟元福了,最终嘛,分了。

一则是师傅去世,而且还是被枪毙的,在习武者来说,死得有些丢人,让一帮徒弟们都自觉抬不起头来,很是有些颓丧,二来钟元福又是胖又是失恋的,而且以后也注定了功夫再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境了,灰心丧气之下,他决定南下,去随便找个什么工作糊口。

从这里开始,才有了师兄弟俩的金华影视城几年龙套生涯。

结果谁想到,当年灰溜溜逃出镇子的这小师兄弟俩,一晃多少年都没脸回去,却居然撞了大运,一下子成了电影明星了!

人红了,发财了,自然要衣锦还乡。

这个时候,钟元福当年喜欢的那个女孩,已经大学毕业好几年,也已经结婚了,但钟元福心有不甘,刚拍完那会子,还没上映,但片酬已经拿到了,虽说还不知道会不会红,但钟元福兜里有了钱,胆气就壮了,当年心仪的女孩已经嫁人了也不怕,他知道她还有个妹妹,比她还漂亮。

于是,他先是揣着钱回了趟家,略加打听,然后就又回到了顺天府。

那个时候,女孩的妹妹,就在顺天府读大学。

一来二去,女孩被打动了,并且两个人很快就开始同居。

偏偏,等到一上映,发现钟元福个大胖子居然很有可能要成为电影明星了,他那个初恋情人,也就是现在女朋友的姐姐,居然又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钟元福的电话,给他打了过来,表示出了后悔的意思。

钟元福没搭理她,毕竟都结婚了嘛!

结果过年回家的时候,钟元福的初恋女友发现自己妹妹居然挽着自己前男友的胳膊,顿时勃然大怒——大过年的,姐妹俩当场差点儿打起来。

结果随后,年都没过完,那两口子就提前回城了,后来据说回去之后,两个人就离了婚——然后,她居然找到了顺天府钟元福的家,向自己的妹妹表示,钟元福是我的,你必须还给我。

嗯,当然,故事最后的结局,还是比较圆满的。

她们姐妹俩都在钟家住下了。

结果呢,就是这么来回一弄,钟家爸妈虽说都是小镇的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大见识,却觉得这姐妹俩心性不行,嫌贫爱富不要脸。于是,钟家老爷子放出话来,这姐妹俩无论谁,钟元福要是敢娶她们,立刻就逐出家门,不认他这个儿子。

姐妹俩很着急,不过钟元福倒是表现得并不着急,反正现在结婚不结婚的,这姐妹俩都见天围着他脚脖子打转悠,比小狗都乖,他很满意。

当然,这样的艳福,周宝山也就只能想想了。

虽说钟元福也红了,最近这些年,除了之外,还接了三部中小成本的电影,又接了好几部电视剧的主演,钱也算是没少赚,但他的红,跟周宝山的这种红,显然还差得太远。

而红了的代价就是,你想去泡妞都没时间。

更别提像师哥这样报了情仇的同时,还收集了一对姐妹花了。

对此,每当深夜里自己捧着英语书在那里背单词的时候,周宝山都会忍不住想:这时候师哥应该正爽着呢吧?

钟元福亲口说过的,他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准备成什么大明星,就这么稳稳当当的拍着戏,就挺好。甚至现在辛苦了几年攒下一点家底之后,他都准备以后除了公司那边的安排之外,要尽量少接戏了。

用他的话说,钱差不多够花就行啦,享受生活才最重要!

不然挣的钱如山似海,却根本就没时间花,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周宝山进了门去,钟元福他妈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忽然说:“小宝,你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周宝山嘿嘿地笑,说:“大娘,没那啥好东西,不值钱。就是一点补品,我知道你二老过来了,特意给你们拿过来的。还有给俺两个嫂子一人拿了套化妆品。”

听见周宝山又喊“嫂子”,钟家爸妈脸上就有点不大好看。

还好,他们没说什么,钟爸爸还指了指沙发,说:“坐下,坐下说话。”

就这个时候,厨房里又走出一个,手还湿着呢,应该是在洗菜,却忙着迎出来,满脸笑容地跟周宝山打招呼,“宝山兄弟来了?”——认真讲,当年钟元福跟她谈恋爱那时候,周宝山是个半大孩子,小屁孩一枚,是属于跟着蹭吃蹭喝的货色,那时候当然嘴甜,“嫂子嫂子”的,没少叫过。所以其实对于周宝山来说,这个“嫂子”,跟她的妹妹那个“嫂子”,意义当然是不大一样的。

不过么,这是钟元福的事情,又是人家的闺阁中事,他再好的兄弟,也不好插嘴的——再说了,大不了也就是点风流韵事,以钟元福现如今的身家、名气来说,别说她们两个普通的女孩子,就算是那些有了些名气的三线小明星,十七八岁的小模特,还不是只要招招手,立马就能围过来一大群,随便挑?

娱乐圈,从来都是名利场。

成功者,从来都有这样花天酒地风流倜傥的权力。

不过对于这个“嫂子”,周宝山到底是多了一点自少年时代带过来的客气,认认真真地又叫了一声,“嫂子好!”

周宝山放下东西,就混若无事地陪钟元福的爹妈聊起来——主要是问候问候他们,打听打听老家那边的变化。还说让他们这回既然来了,就在这边多住几天,让自己也得空过来尽尽孝心。很快就把两位老人哄得高兴不已。

等说过一会儿话,见钟元福始终笑眯眯地坐在一边,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周宝山只好主动开口说:“那什么,大爷,大娘,你们先坐着,待会儿我陪俺大爷喝两杯。不过这会子,我有点事儿找俺师哥说说,问他讨个主意啥的。”

说话间,他扭头看向钟元福。

钟元福这才“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那……那行,反正饭还得会儿才能好,咱们上去,你到我书房坐坐。”

钟爸爸钟妈妈都痛快地摆手,示意让他们去聊吧。

师兄弟俩很快就前后脚地上楼,来到了二楼钟元福的所谓“书房”。

其实这更应该算是他的“烟酒房”。

周宝山一进来就发现,那书桌上放着两个木头块子,旁边还有应该是打磨用的砂纸之类的东西,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那边书架上至少一二十个的各式烟斗。

最近这半年,自打从美国回来,他先是去拍,随后又去拍,虽然中间也来过钟元福家里几趟,但都没往书房里来,此时一看,竟是已经大变了一副模样。

进了房间,钟元福似乎是下意识地,就摸起了一把烟斗,打开进口的烟丝盒,拿出烟斗专用的烟丝来揉搓,然后填装、点火。

这一套流程,周宝山见很多人做过。

李谦,曹霑,等等公司里好几个人,都是烟斗客。

只是,他只知道自己师哥烟瘾不小,却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上了烟斗的。

眼见他一开始抽烟,这占地不小的书房顿时就浓烟滚滚,于是周宝山赶紧起身,去打开了窗户。

等到再回去坐下,见钟元福抽烟抽得一副甚美甚享受的样子,他忍不住先问:“师哥,你啥时候开始学着抽烟斗了?”瞥一眼书桌上那几块已经钻好了孔的木头块子,又问:“你还学着做烟斗了?”

钟元福嘿嘿地笑着,说:“做烟斗,其实不难,不就是木匠活儿嘛!不过我这手艺,刚学,纯粹个人瞎琢磨,跟咱们谦爷那手艺,肯定不能比,人家是去英国请教过洋师傅的。不过我工具还是很全的,待会儿吃完饭带你到我的车库去看看,全套的家伙事儿!我的第一件得意的作品,送给曹爷了,曹爷说我手艺不差呢!上次聊天说起来,谦爷也说改天要跟我切磋切磋,嘿嘿!”

说话间,美美地抽一口。

那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一时间把他包裹在内,让周宝山恍惚之间觉得有点看不清自己这位师哥的表情了。

这一刻,他似乎是明白了点儿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明白。

只是觉得师哥还是那个师哥,但师哥却似乎跟以前的师哥不大一样了。

当然,他没多想,这个时候低头片刻,再抬起头来,他说:“师哥,前几天参加完冯玉民老师的工作室开业庆典,老胡就去金华府找我了。他跟我说……”

没等周宝山把话说完,钟元福就“嗨”了一声,一下子打断了周宝山的话,只听他道:“老胡这个人,本事还是有的,做经纪人,跟人谈价儿,水平不差,但就是有点听风就是雨,心思不踏实,你别老是听他跟你瞎扯!”

周宝山让他说得愣了一下。

“可是他跟我说……”

“工作室?”

钟元福忽然笑起来,并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周宝山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说,除了冯玉民工作室签过来之外,公司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计划给四个人开工作室,两个导演,韩顺章、金汉,和两个演员,何颖玉,白玉京。”

钟元福闻言既不吃惊也不讶异,倒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似的,闻言咂摸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嗯,合适!没话说!”

周宝山张了张嘴,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天经纪人带着消息,亲自赶到金华府去跟他说这件事,他虽然当面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等到一起吃过饭,把经纪人打发走了,他自己心里却窝囊的不行。那一晚上的他,站在五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的豪华落地大窗前,打开了一瓶酒,没滋没味地喝了能有半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好不容易拍完了,他急急忙忙地往回赶,谁都没见,第一个跑来见自己最亲的师哥,但师哥的反应,却似乎是觉得理所当然?

难道自己不比何颖玉红?

师哥怎么会觉得理所当然呢?

***

白天有事耽搁,没能码字,更晚了,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