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公主

看着温雅涵流露出“看吧,果然如此,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怎么能理解生活的艰辛呢”那种倔傲的小眼神,甄妙心中一阵气闷。

外祖母生了三儿一女,小舅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在大海上,大舅二舅一个常年卧病在床,一个瞎了一只眼睛,只有母亲目前来看还算过的最好的。

她了解母亲。

温氏是个单纯的有些天真的人,这样的人脾气可能不会太好,可掏出的心却是真真的。

她统共三位表姐一位表妹,恐怕在母亲心里,都是当作女儿待得吧。

可人家却始终筑了一道心墙,把温氏和她隔绝在外。

隔绝在外也无妨,可一方面疏离着,一方面有求于人又这么敏感,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她倒是不在意,但母亲,一定会伤心的吧?

暂住的表姑娘神马的,果然是最难打交道的存在。

嘴角弯起,笑了笑:“三表姐,我娘是您嫡亲的姑母,若有什么事求一求她,真的不丢人的。”

“二表妹这是什么意思?”温雅涵强自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

她拿针的时间太长了,就落下这么个毛病,一旦情绪过于激动手就会不受控制的抖。

一双微凉的手覆上。

手指纤细修长,如白瓷般细腻,又比白瓷多了莹润生动的光泽,指甲并没有涂任何颜色,修剪的整整齐齐,看着干净又清爽。

而那双微颤的手,指肚上一个个针眼好了又添,添了又好,早已形成一层薄茧,粗糙的令人难堪。

温雅涵猛的把手往回抽,却被甄妙紧紧握住。

“二表妹,你——”

“三表姐。舅母一定和你说过,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温雅涵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呢?”

“我没有不相信。”温雅涵声音微扬,一直戴着的厚重面具,好似被人乍然划出一道深痕。不安又羞恼。

是了,二表妹自幼就是这么尖锐的人,她怎么会顾及别人的心情呢?

仿佛猜到温雅涵的想法,甄妙失望的叹口气:“三表姐,我说的话呢,虽然直,但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如果你愿意,何不试着相信一次,依靠一次别人?或许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三表姐,我就先回了。”

微微欠身行了半礼。甄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三姐。”温雅琦探出头来,见温雅涵不语,忍不住道:“你和二表姐闹别扭了吗?”

“没有。”温雅涵神色晦暗不明,背脊挺得笔直往屋里走。

“哎。三姐,我觉得二表姐说的也有道理。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就去找姑母啊,姑母对我们挺好的。”

温雅涵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多嘴。”

甄妙回了宁寿堂,用了晚膳就开始压腿。

阿鸾忙忙碌碌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把沐浴的水配好:“姑娘,该沐浴了。”

甄妙收了腿。走向净房。

自从开始坚持用太妃给的养肌肤的方子,脸上起的痘痘果然不知不觉消失了,肌肤摸起来也顺滑了不少,渐渐褪去这个年纪的少女肌肤特有的青涩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看着有了效果,又有贴心丫鬟把一切准备好。甄妙由最开始的没耐心到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

先是迈入热气腾腾,加了许多药材花瓣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水中,甄妙舒适的叹口气。

泡了两刻钟左右,阿鸾扶着她起身走向另一个木桶。

青鸽立在那里候着。

那木桶没有一丝热乎气,甄妙虽已是这样泡过数次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一咬牙才坐了进去。

冷得咧了咧嘴,嘀咕一声:“冷死了。”舀了冷水开始往自己身上浇。

青鸽熟练的俯身,片刻不停的揉搓着被冷水浇过的肌肤。

胖丫头手劲大,很快火热的感觉传来。

冷与热相交,甄妙觉得自己仿佛处在冰火二重天似的,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坦,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太妃到底是何方神人,能想出这种方子的。

折腾的差不多了,青鸽把甄妙捞出来,抱回床上去。

阿鸾侧坐在一旁,从脖颈开始给她按摩。

不多时,甄妙就睡着了。

阿鸾手上没停,直到按完脚尖,才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拉过锦被给甄妙盖好悄悄退了出去,歇在了外面的美人榻上。

一夜无话。

第二日去温氏那里陪了半天,又去虞氏那看了看眉眼开始长开的雷哥儿,一天也就混了过去。

第三日一早,一顶精致小轿就静悄悄的停在了建安伯府的垂花门处。

甄妙带着阿鸾和青鸽上了轿子,起轿前,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

雕刻着层层莲花的垂花门初阳下显得格外华丽,温氏站在门前台阶上,冲她挥了挥手。

轿子越行越远,温氏渐渐褪色成一个模糊的影子,甄妙这才放下缀着流苏的帘子,坐好。

“姑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向来安静的阿鸾难得多了一句嘴。

“嗯。”甄妙点点头。

青鸽却是一脸憧憬:“姑娘,您说公主府的厨房,是不是比我们伯府还要大很多啊?”

“应该是吧。”

一主二仆随意的聊着,也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甄四姑娘,请下轿吧。”一个嬷嬷立在轿子边,把轿帘掀开。

那嬷嬷穿着缎子袄,头发挽了个利落的髻儿,插着一根金钗,看着很是体面。

甄妙冲她点头微笑。

那嬷嬷便回之一笑,只是嘴角微勾,显得有几分倨傲。

甄妙没有往心里去,抬脚就走。

每年的梨花会都在公主府的梨园举行,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里景致确实是极好的,哪怕到了这个时节。仍有许多不知名的草木常青,花团锦簇。

行走到一处,还看到一丛灌木,挂着满满的红色小浆果。果子晶莹小巧,看着就让人垂涎。

甄妙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是迭香果,早年从海外带来的树种。”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

甄妙抬头,这才看到重喜县主就在灌木丛的另一侧。

“县主。”甄妙敛衽施礼。

“甄妙,我等你好久了。”

这话说的甄妙有些意外,迷茫的看了重喜县主一眼。

带路的嬷嬷脸色微变,看向甄妙的眼神再没最初的倨傲和漫不经心,反而多了几分慎重和审视。

县主自小就是冷淡性子,便是对着自己的大嫂,都不像寻常小姑那样爱说爱笑。这位甄四姑娘,到底怎么得了县主青眼呢?

“走吧。”重喜县主伸出手,竟是牵起甄妙的手往前走。

嬷嬷悄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眼花这才跟了上去。

“杨嬷嬷,我带甄四姑娘过去就成了。”重喜县主淡淡道。

“是。”杨嬷嬷恭敬应着。停住了脚步。

府里谁都知道,县主虽不像寻常贵女那样娇蛮,甚至大多数时候平和冷淡,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公主都很少驳县主的面子,真真是比两位公子还要威风的人物。

甄妙一头雾水跟着重喜县主走,见周围景致越来越精致。忍不住问:“县主是带我去见大姐吗?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大姐那,没想到她住的地方比梨园也不逊色。”

重喜县主停了下来。

她身后是一株海棠树,这个时节叶子早已掉光,只剩下满树的红色果实,如云似火。美不胜收,映衬的素来清淡的面庞也多了一抹嫣红。

“呵呵。”重喜县主轻笑一声,才解释道:“我带你去见的不是大嫂,是我母亲。”

这次甄妙是真的意外了。

素来鲜少见外人的昭云长公主竟然要见她?

“不用担心,我母亲很好的。”重喜县主安抚的笑笑。“等你安顿好,再一起做彩虹面条可好?”

“好的。”甄妙调整好心态,笑眯眯道。

既来之则安之。

见甄妙神色坦然,重喜县主暗自点头,带着她穿过一道道月亮门,到了昭云长公主的休憩之地。

两个容颜姣好的侍女立在门旁,见着重喜县主盈盈施礼,一人打起绣着烟雨山水图的布帘,一人向着屋内禀告一声:“公主,县主和甄四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柔若春风的声音传来。

甄妙走进去,竟不敢落脚了。

地上铺着一尘不染的雪兔皮,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压住了这一片白,整个房间说不出的高贵大气。

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衬着这雪白和暗紫,明明是极张扬的颜色,眉眼间的浅笑却生生柔和了这一切。

重喜县主踢掉鞋子,雪白的罗袜踩着雪兔皮铺就的地面走向昭云长公主。

甄妙回了神,站在门口敛衽施礼:“民女拜见长公主。”

“你便是甄四吧,来,进来坐。”昭云长公主招招手。

甄妙脱了鞋子进去,长公主赐了座,随后闲聊般问了几个问题,都一一乖巧的应了。

她自认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面对绝对的上位者,不出错就是好的。

原以为长公主见她或者有什么深意,却不想问了那几个问题后便端了茶。

一位个子高挑的丫鬟领着甄妙去大公子院子里。

只留下重喜县主,终是忍不住问:“母亲,您既有心见甄四一面,就只是为了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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