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光影斑驳忆流年
苏灿他们自山上拜了神烧了香下来,一行人开始了把整个平海县环绕一圈的计划,这也是之前就说好的航程。
第一站目的地自然是二中母校,从滨江北路到滨江西路,沿着江边道路一路慢行,欢声笑语,包小毅和刘磊两人十分活跃气氛,赵顺他们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曲池路、大小西门、菜市场、加油站这些熟悉的建筑从苏灿他们眼前掠过,在他们看来有一种怀旧的味道。
白墙漆,青瓦片这一堆建筑中有一间蓝色雨棚的书屋,半敞开着门,里面隐约有人影,然后就是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一个人影狼狈的跑了出来。
苏灿他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刘老师?”程可淑开口了。
苏灿他们这才看到这人的模样,个子不是很高,穿了件浅灰色的正装,金丝眼镜,神情有些狼狈,这个人正是高二的地代课理老师,小熊猫刘剑。
里屋传来一声泼辣的声音,随后一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的红色外套女子走了出来,叉着腰,正准备继续骂他,结果看到一排的人围在面前,也是微楞神,眨了眨眼。
“我以前的学生……”刘剑此时是窘迫到了极点,脸色通红,如果地上有一条缝隙,估计立刻恨不得钻进去才好。
红色外套女子也有些尴尬,正在相夫教子呢,突然被他的学生给看到了,这究竟是一副多么尴尬的场面?
场面一度沉默,乃至凝固了许多,刘剑这个人在高中时代名声也不太好,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很猥琐龌龊,但对于苏灿他们来说,以前上地理课刘剑很轻松的,经常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从另一方面来说又非常受其他不爱学习的同学们爱戴,比如周建雪等人。后来因为和某个女老师有不检点行为,被学校给开除了,这才渐渐的淡出学生们的视线,没想到的是今天苏灿一行人重游母校居然恰巧撞见了他们,许多尘封的记忆也被唤醒了。
刘磊眨了眨眼睛,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啥,刘老师你正忙呢?我们不打扰了,这就走这就走。”
众人一齐刷刷的看向刘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憨货,本来小熊猫刘剑就够尴尬了,你还把事情给挑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咳咳,老师没忙啥呢,苏灿你们是回来看学校的?”刘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色,故作轻松道,这脸皮依旧有当年风范啊,令苏灿他们侧目。
“嗯,回来看看,这位是?”苏灿目光落到了红色外套女子身上。
“哦,我妻子。”刘剑脸色有些不自然。
这个女子十之八九估计就是当年和刘剑闹出事情的女教师,毕竟苏灿还是有些印象的,当然,短短一两年她的变化也很大,没有女教师时候那股子风范,倒有点像一般的普通人。
“师娘好!”苏灿一行人都叫了一声。
“好好,你们进来坐吧。”女子眉开眼笑,催刘剑进去收拾东西,她准备去泡茶。
苏灿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就进去坐了一下。
这是一间书屋,里面灯光条件不是很好,光照有些昏暗,一排排书柜立着,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有学生辅导教科书,但大部分都是各种小说,还有学生的文具用品,有点像文具店但却又是书屋性质。
苏灿给程可淑搬来一把凳子,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凳子,没有坐的地方就站着,红外套女子端上茶给众人。
刘剑从里屋出来换了一件深色的棉袄,苏灿这个时候才仔细端详他的面容,白净的脸有些浮肿和虚胖,下巴都是青色的胡茬,眼睛没有以前教书时候那黑色的黑眼圈了,看得出来已经很少熬夜了,眼角有些皱纹。
红色外套女子泡完茶以后就没出来了,刘剑和苏灿他们寒暄起来,先是问一下苏灿程可淑等人现在的情况,都在哪里读书,得知苏灿和程可淑一起上了中南,有些感慨的点点头,得知刘磊居然也上了一本大学,有些惊讶,刘磊“哼”了一声,“老刘你有些门缝里看人啊!”
刘剑当然是有些震惊,毕竟刘磊的成绩才中等,没想到也能够考上一本大学,这完全超乎人的意料之外,可以说是一匹黑马,他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你让我的胃疼!”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
刘剑挨个儿问遍大家的情况以后,又说了一下自己的事情,原来他和那个女教师,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在学校的时候不检点,被人揭发了,最后落得双双被开除的下场,女教师也没地方去,也只能跟着他了,两人就北上广打工去了,但是老刘没啥本事只会教书,再加上人又有点窝囊,被人骗了钱,最后唏嘘一场,又回来平海县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店铺,用积攒的钱开了家书屋,有点消极避世的味道。
苏灿这下也算是明白了,这些年老刘的遭遇了,好在这个红衣女子虽然对他大打出手,又是吵架,但也一直没有离开,相依相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妻子在搞午饭,你们吃饭没?要不一起吃吧!”刘剑笑了笑。
这里位置十分狭窄,连坐人都坐不下,苏灿等人也知道刘剑只是托词客气,自然没有当真,找了一个借口要去看下母校,就告辞出来了。
红外套女子出来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的那群学生走了?”
“走了,这个苏灿和刘磊两人我以前倒是看走眼了啊!”他不住的感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
“看不看走眼也不关你的事情,去把菜给我炒一下。”女子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刘剑不敢哼声,连忙起身进里屋炒菜了,女子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也嗔怪地轻笑一声,“傻样!”
二中母校,门卫大叔是上次苏灿见到过的,所以认得,他们交谈一下,很容易就进去了,这个时候学校无论是高三还是高二高一都放假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严格的,反正校领导都不在学校,这几个小鬼放进去看下也没事。
三栋教学楼,二食堂,图书馆,操场,篮球场,林荫大道,九十九层石阶,这些曾经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够走得地方,被苏灿他们再度走了一次。
大家都沉默了,没有说话,到处都有些怀旧的味道。
一股莫名的心酸从他们心里升腾起来,忍不住有些想哭。
高中时代每个人都从床上起来或者从宿舍起来,迎着金色阳光来到学校,踏着刚刚好的铃声进教室坐好,书声朗朗,而班主任则会在走廊外面偷偷的看着,有人在早读课上偷偷赶作业,有人默默记单词,有人伏在桌子上睡觉,然后在第二节下课的时候集体去操场上做早操,广播里面响起时代在召唤的体操生,一排排或青涩或稚嫩的学生在体操声中做着早操,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变。
三点一线的生活也会枯燥和乏味,于是有女生会八卦学校的事情,哪个和哪个走的很近,哪个和哪个是背后一对,或者又听到游离在普通人之外的尖子生们谁得了奥数奖,谁又将会被保送到某个大学,夏天有蝉鸣有吊扇掠过的清风,也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悄悄话。亦或是在某个有风的午后来了一场足球赛,男生们在球场上腾挪跳跃,女生们摇旗呐喊,振奋人心。
刚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期待着高考的快点到来,而真正来临却又是那么的不舍,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同学早已经融入了骨子里面,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面对的大家庭,就忽如其来的散落在天涯海角,甚至多年以后都再也见不着。
图书馆旁边的那颗穹盖的树依旧存在,遮天蔽日只有细碎的光线粒子透过树影落在地上,洒落满地光斑。
苏灿等人站在这树下,仿若依旧置身于那场梦境中,同学们的笑语欢言,高声阔谈,仿佛犹在耳边萦绕,如今,我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却再也无法一同把盏共饮这秋月,不能席地而坐畅谈自己遥远的梦想了。
从母校出来,心情多少有些低落,就算来到了这里,还是同样的人,也回不到当初的时光了。
但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人总要向前看的,因为路在前方。
接下来苏灿他们真的把平海城关逛了一遍,每年都要重新看一遍,不管看了多少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们的气息,他们的根在这里,以后哪怕是他们死了,也要落叶归根葬在这片土地上。
东西南北十字五条街,老烈士陵园,菜市场,他们都逛够了,于是又有了另外的感受和体会。
平海小城真的很小,远不如外面的世界繁华的绚灿,但却有大城市所没有的一面,大家都很热情,不像大城市那样漠然。
平海县的圈子也很小,遇到的人都有些关系。
大城市楼上楼下都不认识,这就是差距。
就像以前说的那样,大城市虽好,却非吾乡。
本来苏灿他们还准备去拜访高三的班主任凌真珍的,但大家都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所以也没有去成。
中午时候大家在一家大排档吃饭,吃的热火朝天,热闹非凡,苏灿和程可淑自然成为了灌酒的对象,尤其是刘磊和周建雪两个家伙更是一个劲的给苏灿灌酒,连程可淑都不免喝了一两杯啤酒,起身去旁边的厕所。
程可淑在进去女厕的时候,一个浅灰色大衣的女人擦身而过,微蹙眉一下,她极好看的凤眼静静地凝视着那女人的背影,在回想着什么。
苏灿起身吹些冷风,原本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了。
“苏灿。”程可淑过来了,轻声道:“刚才我在进厕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苏灿瞪大眼睛。
“我们高二的老班杨老师,我没有看错,虽然她大衣上有帽子遮挡住了容貌,但看她的身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程可淑道。
苏灿皱眉,“真的杨老师吗?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
“我看到她神色匆匆的上了一辆越野车,驱车离开了,往百花台那个方向离开的。”
“百花台?”苏灿神色一动。百花台可是通往平伍公路,也就是往市里的道路,如果程可淑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回来了,但又匆匆离开,连自己这些学生都没有注意到,真是有些奇怪。
“其实一直以来我就觉得杨老师很神秘。”苏灿笑了笑,扶着栏杆吹风。
程可淑轻轻的“嗯”声,也没有多说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苏灿也就没有说话打扰。
回到大排档,苏灿和大家提起了这件事情,刘磊等人自然诧异,赵顺也皱眉不解,为什么杨老师不停下来看他们一下?说起来赵顺在高中时代某个事情还暗恋过杨老师,但这些都随着青春的过去烟消云散了。
“好想和老班见一面啊!”李芸觉得有些可惜。
张家斌李安然等人都觉得有些遗憾,好不容易和杨老师擦肩了,却遗憾错过了,以后要想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也许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灿拍了拍手,“大家也不要觉得有什么遗憾了,这都是缘分,杨老师肯定是有她的急事,不然也不会走得那么匆忙,我记得英语课代表王欢还有杨老师的电话号码,到时候打个电话给她就是了,我们约好再去看她。”
苏灿这样是一说,程可淑等人心情阔然开朗,也不是那么郁闷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更何况王欢那还有杨老师的电话,也不愁见不到她。
他们吃饱喝足,都起身摇摇晃晃地沿着街道勾肩搭背走着,大家心情非常愉悦的唱着歌。
平海县城外一抹斜阳照在他们的身上,将影子拉的长长的,像极了年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