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配镜

北方的正月，寒冷异常，柏油路中间的积水仿佛都要结冰了，两旁堆积的一条条雪痕和各种车辆碾压之后的雪水，北风吹过，雪花从路旁的小树上落下，好像在唱那首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不过今年新年刚过，已经2015年了。

王征低着头走在商业街上，推着自行车，看着牛皮鞋尖上沾着点点土黄色的雪，心中不知是要欢喜还是要忧愁，就在刚才去网吧的路上，骑着自行车的他和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那时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厚厚的雪让王征幸免于难，浑身一点事都没有，不过有人幸运有人哀，他用了两年的眼镜在自行车的碾压下，彻底的结束了它的征程，虽然他早就想换副新眼镜了，但是随着旧眼镜的损坏，他还是有点怅然若失。

刚拿到过年压岁钱的王征，本来想去网吧继续他的游戏人生，因为这件事也宣告泡汤了，接近四百多度的近视眼，让他的世界充满了重影，骑车都费劲，更别说去网吧继续玩游戏了。

抬起头来，看着路边张灯结彩的各色店铺，他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尤其是看到另外一个骑电动自行车的路人摔倒在不远处，顿时心理平衡了，原来他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坏了坏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坏啊，上学的时候坏了还可以请假出去配眼镜，顺便上会网，现在放寒假了，坏了一点用都没有，还要耽误我的大话时间，再说眼镜这么贵，配了以后还有上网钱吗？”王征低声抱怨着，可是眼睛的模糊，逼迫他推着自行车往眼镜店走去。

“欢迎光临！”

眼镜店的服务真不是盖的，穿着红色工作服的美女店员在王征打开玻璃门的一瞬间，送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王征本来有点阴暗的心情，在美女的注视下，也变的阳光起来，他感受着温暖的店内温度，搓了下有点冷的双手，左右看了下，然后才对美女说道：

”我来配副眼镜！“

”好的，先生，您想要配副什么样的眼镜？”美女的眼神始终关注着王征，在王征开口后，马上询问道。

而王征听到她说完话以后，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红色羽绒服，有点老旧的蓝色牛仔裤，还有起毛的牛皮棉鞋，自嘲的想着美女口中说的那句先生，不由得摇了摇头，抬头看向美女：

“不要很贵的，一般的就行，我喜欢黑色的半框眼镜。”

“好，跟我来！”美女笑的更甜了，转身朝装满璀璨眼镜的玻璃柜台走去。

她是一名眼镜店销售员，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对于眼前这个青涩的学生仔，她能确定他会在本店配眼镜，虽然不会配很高价位的眼镜，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提成就好。

干练的她了解每一位顾客需要什么，除了她温暖的微笑外，还有那良好的服务态度，当然姣好的身材相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但是她不反感这些，反而以此为荣，也不会小瞧任何低配眼镜的顾客，因为她始终相信，每位诚心来购买眼镜的顾客都是上帝，这些使她的业绩始终站在本店榜首。

”先生，您喜欢哪副眼镜？“美女微笑着指着柜台里的半框眼镜样本说道。

王征笑着点了点头，转脸朝柜台里看去，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琳琅满目的全是眼镜架，有黑色的半框眼镜，有蓝色的塑料学生眼镜，有粉红色的美女专属眼镜，各式各样都有，王征有点挑花眼的感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都不错。但最后看看眼镜的标价，298、388，缩了缩脖子，潜意识的摸了下口袋，移开目光，朝价位比较低的几副眼镜看去，最后指着一副黑色的眼镜说道：

“就这副了，128这副！”王征指着一副半框眼镜，同时还说出想要的那副眼镜价格，以免美女拿错了眼镜。

“好的，那您看看你需要什么类型的镜片？”美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已经拿了一张菜单，不，应该说镜片的价格单递给王征。

接过书本大小的硬质纸张，王征眯着眼睛看去：

价格单列好了整齐的表格，里面有各种镜片的说明和价格，比如有加膜的，有防紫外线的，加膜+紫外线的等等，普通塑质镜片只要88，不过王征知道这种镜片很不耐划，所以指着后面180的加膜镜片对着美女说：

“就这个了！”

美女看了看王征指的加膜镜片后，笑着说：

“好的，先生，请跟我来，我们给你测量下眼睛度数，很快就按您的要求配眼镜，当然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拿到它了！”

美女领着王征走到店铺靠里的一个精美木质柜台前，对着柜台里一个穿着十分干净的帅哥说：

“张哥，给他量下眼睛度数，我去给他开单子。“

帅哥用手抬了抬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王征去专业的眼睛度数测量仪面前，细心指引着王征坐下，然后专心的给王征测量起近视程度。

也就过了不到五分钟，在王征量完眼镜度数之后，他抬起头来准备起身，可是目光所及看到的却是一对高耸的胸部，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是依然无法掩盖它的雄伟，王征装作没看见，低下头动了动屁股下的凳子，然后又抬起脸来再看了一眼风景，最后才慢慢的站起身来。

原来美女开完单子以后，马上回来站在王征的旁边，就等着顾客去付款，她也没注意，自己站的有些太近了，王征这一抬头，正好看个正着。

“先生，这是您的眼镜款项，请去收银台付款。”感受到王征第二次目光的她，并没有生气，可能认为王征的年龄太小，或者说平常上班已经被看的习惯了，所以她没有任何怒意，相反还甜甜的笑了笑。

王征点了点头，他的脸都红了，伸手接过单子，转身朝收银台走去，但是他的脑袋里老是想着那一抹优美的弧线。

美女看着王征匆忙的走开，脸上没有显现出被人偷窥胸部的羞涩，反而多了些骄傲的笑容，她感觉这种小男生红脸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嘴角的笑容很灿烂了。

王征心痛的掏出三张百元大钞和一张十元纸币，递给收银员，在接到收据之后，转身就看到刚才那个美女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同时她伸出手来：

“先生，请给我收据的底联，上联是您配眼镜的依据，镜片需要打磨一段时间，请您稍等会或者出门逛逛也可以，一个小时候可以拿着收据来我们这拿眼镜。”美女很客气和王征解释着拿眼镜所要注意的事项。

王征现在才闲下来仔细看着面前的这位美女，她有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六多一点，不过穿着高跟鞋，比王征要高一些，王征现在的身高才一米六二，至于面容，化妆的风潮还未兴起，这位丽人更是未施粉黛，但依然美丽，她有着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精巧的琼鼻，还有那娇艳的红唇，配上一丝开心的弧度，整个人散发着别样的精彩。

王征把底联递给美女，回答道：“好的，我一个小时后再来取！”

说罢转身朝店外走去，不过转身的瞬间他有意识的看了下美女左胸的工作牌：王静。

“呵呵，不愧为我们王家的美女，真漂亮！”王征心里YY想着，打开门就朝商业街不远处的网吧走去。

眼镜店内，王静看见王征已经走了出去，眼见店里暂时没有顾客，就走到店内的木质柜台前，想找配镜片的张哥聊聊天，看到木制柜台上放着一副黑色眼镜，就朝柜台里正在打磨镜片的张哥说道：

“这个眼镜是谁的？怎么放在柜台上，害我差点把它压坏了？”

这副眼镜是全镜框的，黑色的外表，镜架泛着金属特有的光芒，整体属于那种比较普通的样式，不同的是它给人一种语言表达不出的美感，从它崭新的镜片上看来，这是一副新眼镜。

“额......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刚才那个学生放在那里的吧！”张哥抬头看了看眼镜，然后低头又用仪器认真打磨起镜片。

王静疑惑的看了看眼镜，她有点想不清楚，这副眼镜明显是新的，那个学生为什么还要来配眼镜？马上她又摇了摇头，心中告诫自己，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这时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另一位顾客走进们来，她只好放下心中所想，朝她的上帝走去。

王征现在很郁闷，因为腰包里原来的三百多大洋，转眼间就剩二十多块了，虽然回家可以拿新眼镜再问老爸讨要，可是明事理他，了解自己的家境，虽然不算贫困，但是也算不上富裕，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于05年平均月收入七八百的工人来说，老爸能再给他几十算多的了，三百多的眼镜已经是奢侈品了，不可能再给他三百，不过他还算懂事，知道爸妈工资来之不易，眼镜是自己摔的，自己掏腰包是应该的。

在网吧让网管开了台电脑，压了十块钱，打开他的《大话》，脑中就把其他的事全忘了，一心一意的玩起游戏来，对于他来说，在虚拟里也许比现实要过的更丰富多彩。

2005年的冬季，《大话》是最红火的回合制网游，玩的人废寝忘食，王征这个高三的酱油党就是百万网迷的一员，这不凑着寒假的有限时间，拿着压岁钱就想钻进网吧战斗一番。

由于没戴眼镜，此时王征的眼睛离电脑屏幕很近，他那黑色的瞳孔闪动着入迷的光芒，但是在那亮光的背后，隐约有着一丝掩盖不住的痛苦。

不知不觉王征玩了有三个多小时，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这才把他的思绪从游戏里拉了出来，看了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12：08，才发现拿眼镜的时间都已经过了，而且一下超过了两个多小时，匆忙的他结账后飞速的朝眼镜店跑去。

“你好，我来拿我的眼镜。”王征气喘吁吁的站在眼镜店的木质柜台前，对着里面忙碌的张哥说道。

张哥还在忙，抬起头来看了王征一眼说道：“请稍等一下，一分钟。”说罢继续打磨镜片。

王征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平复下起伏的胸膛，看着木制柜台里一副副的眼镜，想看看到底哪一副是自己的，看完之后才发现有好几副和自己订的眼镜类似，不能确定到底是哪副，有些心急的他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请给我看一下您的收据，我来看看哪副是您的眼镜，顺便帮您调整下镜框。”名叫张哥的配镜员已经站在柜台里，他礼貌的对着王征说。

王征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左胸口的内口袋里掏出收据递给张哥，大概是不用为哪副眼镜是他的而苦恼了吧，有空的他就朝店里的其他地方看去，左右看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名叫王静的美女店员，心中稍微失望了一下。

“这是您的眼镜，请戴戴合适吗？不合适我再帮您调整。”张哥拿着手中早已配好的新眼镜，递给王征说道。

听到声音的王征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配镜员手里的眼镜，接了过来，新眼镜拥有崭新的外表和半镜框的架构，稳重中又不缺失新潮，他满意的笑了笑，戴上眼镜朝四周看去，瞬间感觉世界清晰了好多，笑着对张哥说：

“挺好，那我走了。”说罢也没有摘下眼镜调整镜框的意思，转身就走。

“先生，你的眼镜盒！”张哥迅速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黑色眼镜盒，还特意拿了一块新的眼镜布，抬头看了下柜台上的全镜框黑色眼镜，就顺手把那副眼镜和镜布一起放到镜盒里，这套动作他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遍，所以很快就完成了。

“哦！”王征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眼镜店赠送的眼镜盒，转过身来对着张哥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

“不用谢，我们店不止赠送眼镜盒，还免费清理眼镜，您的眼镜脏了，可以到本店免费清理。”配镜员张哥还不忘了给眼镜店打打广告。

王征手里接过眼镜盒，看着盒面上印有的“大华眼镜“四个字样，也没细心看一下里面到底有什么，就顺手放到羽绒服的口袋里，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出门口，打开不远处自行车的锁，戴上后车座放着的纯棉手套，把羽绒服的帽子套在头上，迎着中午微冷的风，哼着歌儿，朝家的方向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