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托孤

“现在洛阳城中的情况怎么样?”汉灵帝出声问道。

“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不过…”

听到张让后面的不过两个字,汉灵帝眯起了眼睛来,直觉告诉他在他昏迷的这些时间当中,肯定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甘于寂寞。不会做任何的小动作。

在现在,他所能够允许的就是有一些大臣接近两名皇子,但绝对不允许他们,敢违逆自己。他这个皇帝,要谁为太子谁就是太子,让谁做不成这个太子那么他就死都不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是朕的“好”大将军对不对?”汉灵帝问道,特别在那个好字上头加重了语气。脑中也就出现了一个何进,至于其他人,上至三公,下到那些有资格来皇宫当中参加朝会的大小官员,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

张让看了看汉灵帝的脸色,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一个简简单单的是字,张让就明白足够让人联想出许多事情来了,他并没有急着将许多事情都给说出来,那实在太为刻意。能够在皇宫当中侍奉天子这么长的时间,始终圣眷不衰,他做事自然而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也知道凭借着的究竟是什么。

信任,是信任。就像刚刚在中伤刘玄,想要让他于天子面前失分,乃至于构陷,但只是天子的一句话,张让就不再多说了。现在同样也是如此,他绝对不能够在天子没有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将许多事情一股脑的倒出来,那实在是太过急切,太过于刻意了。

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一幅谨小慎微的模样。在天子的面前,张让一直都是这一幅模样,在外人面前,他可以高高在上,让其他人仰望,在天子身边,他则仰望着天子的状态。

汉灵帝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怒气,有所预计,可听到的时候还是让他心绪波动不已。他开口道:“继续说下去。”

“每天的朝会,在陛下不在的时候,都是由太后,皇后一同临朝的。但是实际上,主持着的却是大将军,朝堂上的大小事情,几乎由他一手过问,再由太后皇后最终决定。”

“在下朝之后。朝中仍有许多官员前去大将军府上与大将军会面,估计是因为朝堂当中的政务等等问题的吧。但,老奴真的想不清楚,为什么政务不在朝堂之上解决,却要到大将军府上解决?”张让摇摇头,好似在问着自己。

“呵呵。”汉灵帝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这阿父你大概就是不懂了,他们是在巴结何大将军呢。”

这句话当中的凌厉语气,站在一旁的张让完全听得出来。心中一喜,却丝毫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半点,张让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改变。反倒是蹇硕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被张让瞪了一眼,他连忙低下头去掩饰。

汉灵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完全没有注意旁边两个最亲近,最信任之人的小动作,小改变。哪怕知道了,汉灵帝也不会感觉到什么问题,因为现在何进的存在,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题。

“还有…”张让小心翼翼的看了汉灵帝一眼,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再将那些情况说出来。

“嗯?”汉灵帝抬起头来,眉头皱紧。

还有?

“说。”他说道。

“蹇硕,这情况还是你来说给陛下听吧。”张让将蹇硕推了出来。

汉灵帝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抿着嘴唇,嘴唇干裂,发着白。现在提到了蹇硕,那么,就是西园军出现了问题?他为了平衡何进的军权,在洛阳城钳制何进最终重设的西园军,竟然出现了问题?!

到现在,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啊!只不过他因为昏迷,西园军立刻就被何进的势力腐蚀了?那么下一刻,他是不是还要掌控羽林军,控制住他左右?

汉灵帝看着蹇硕,准备听一听,他所说的情况是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个可能在他的脑海当中缠绕不去,可汉灵帝还是有一些侥幸,可能就只是小问题呢?

但是,听到蹇硕接下来的话,却让汉灵帝的心顿时凉了。冰凉,从他的四肢的蔓延上了身体,最终占据了他的心脏。

“陛下,在您昏迷的这一段时间之内,虽然臣还仍可以掌控西园军,可实际上,臣也仅仅只是有一个八校尉的名头而已了。麾下有一些校尉,我根本指使不动他们了!现在臣能够掌控的兵力,只不过与那些校尉们刚刚持平。”蹇硕强压着怒火,身体颤动着说道。

“简直是大逆不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西园军的设立,就是为了要拱卫天子吗?他们的军职,也都是陛下所任,这是信任!但是,他们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蹇硕话里面,并没有说到何进,可是汉灵帝随便想,都能够知道,肯定是因为何进!其他朝中的臣子,就连三公,他们都没有资格插手到军中事务,更别说是他所重立,只听命于他的西园军!大将军之职,虽有掌管天下兵事的权力,可是,只属于他,只听命于他的军队,大将军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去管!

冰凉之后,汉灵帝的心脏抽动了起来,他能够感觉得到,现在心跳快得厉害,在身体当中的血液迅速的流动了,滚烫。愤怒,无比的愤怒,何进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做?

真以为他这个皇帝,真的死了吗?!

“陛下,消消火,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自己的身子啊。”看到汉灵帝的脸变得涨红,张让连忙“扑通”一下跪伏在地上劝诫着。

“陛下,是臣等的失职,没有办法为陛下排忧解难。如果陛下生气的话,那么就将气都撒到臣的身上吧,只希望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蹇硕也紧跟着跪了下来,不住的磕着头。

一下一下,实打实的,额头碰击在地上,发出了“咚咚”的响声。更别说,蹇硕额头磕下的地板位置上头,已经出现了一点点殷红的血迹。

“都给朕起来!”汉灵帝怒声说道。

他的拳头攥紧,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竟然又多了一股支撑他的力道。拳头重重的对着床榻锤下,虽然是锤打在软软厚实的被褥上头,却也足够表现他现在的愤怒情绪了。

看到张让与蹇硕还是那样跪在地上,汉灵帝的手臂挥舞起来,大声吼道:“都给朕起来!朕还没有到需要你们为那种罪人担罪的地步!”

“遵命。”张让,蹇硕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眼皮子微不可察的眨动了一下,这才一前一后的重新站了起来。

张让还是与之前一样,可在心中,已经出现了对于蹇硕的忌惮。刚刚蹇硕磕头的声音,实打实的,每一下都还在他的脑海当中不断来回播放着。

如果不是因为年老,张让之前也会这样去做,只是他老了。现在在看看蹇硕,却还是正当壮年,还掌握着一支军队,这就不是他所能够比的了。等到陛下驾崩,新帝登基,以蹇硕这等统兵能力,加上又是近臣,只怕也会是自己的一个竞争对手!

脑中思绪交错而过,又缓缓归于了平静。张让很明白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够内斗,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稍不注意大家都会一起掉下去,万劫不复。以后的事情,等到以后再去考虑,现在他们还是将面前的难关踏过去之后再说。

“外戚,外戚!”嘴中念叨着这两个词语,汉灵帝真的是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将何家之女立为皇后。并且,还让他的兄长,成为了大将军!

他的王美人,被那恶妇杀死,他却连她的皇后之位都无法废掉!就是因为何进,在外面有一个何进的情况之下,他做的任何决定,都必须要考虑到何进这个大将军的反应!

他的协儿,极为宠爱的协儿,为了提防那恶妇下手,也只能从小交给母后抚养。再更长大些的时候,就只能将其送出宫外,才能够保证安全!就连,就连他想要立协儿为太子,几次都无功而返!

朝中重臣反对,何进反对,那恶妇也反对。他这个皇帝,究竟什么时候,到了连自己的一个决定都需要别人的赞同才能够贯彻下去的地步了?然而,他还是将这个想法给按捺了下去,直到现在,这个想法又从心中疯长了起来,充斥脑海。

绝对,绝对不能够让恶妇之子,同样也是自己最为讨厌的皇子做太子,最后登上皇位!否则,这天下,就再也不是刘家天下,而是何氏之天下了!

昔年霍光,彼时王莽,都还历历在目。这两个人,便都是外戚!他绝对不会允许,再出现一个何进,让他最终与前面这两个逆臣一样。否则他刘宏,就是罪人,大汉的罪人,无颜去面对那一些先祖!

“该死的,逆贼!”咬牙切齿出声道。

汉灵帝又看向了张让与蹇硕,他所信任的两人,同样的,其他的几名常常侍于他左右的宦官,也是让何进信任的。这些宦官啊,身家性命,都是绑在自己身上的,因此,他们才更加的尽心尽力,不会背叛。

背叛?怎么可能。就算他们想要投靠到大将军与何进那一边,也要看他们接不接纳。即使是接纳了,也要随时随地,每时每刻的恐惧害怕,怕自己会不会某天被抛出来,去平息众臣之怒,之恨。

他,可是十分的清楚这一点啊。如果没有他在,他们也早被那一些臣子们撕碎了,那可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仇恨。更何况,何进所代表的,就是那一些臣子,又怎么可能自己将自己的根基给斩断?

这些他所信任之人,没有机会去背叛于他,只有跟随着自己一路走到底。正是因为这样,汉灵帝才会信任他们,信任也正是由来于这里。

“阿父,蹇硕。”汉灵帝说着,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他的目光看得两人有些害怕,因为在天子的身上,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晦暗难以去捉摸的目光。

忐忑,这种忐忑又提了起来,在汉灵帝再次开口之后,一颗心才终于又落了下来。

“朕,可以信任你们么?”汉灵帝意味深长的道。

“老奴,愿意为陛下之前驱,绝对不辜负陛下之信任!”张让与蹇硕两人跪了下来,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们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

“朕,命不久矣。”汉灵帝有一些唏嘘。心中所想,始终都是想的,等到说出来的时候,却让他不由得觉得,自己给自己真正定下了一个死期,确定了死亡。

“陛下,您龙体只是有些小碍,但事实上您是万寿无疆,与天齐寿的,请不要这样子说!”张让与蹇硕惶恐不已,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阿父。不用再安慰朕了,自己的身体,朕自己能够感受得到。”汉灵帝安慰道。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谁不想万寿无疆,与天齐寿?他也想,可是很早他就明白,哪怕是贵为天子,他也不是天,自然也就不会有天的寿命。因此,他才会那么的贪图享乐,便是为了让自己死前不会那么的遗憾。

现在,却,仍旧是遗憾啊。能够拥有得这么多,那么多的美人,却还是得失去,又如何不会去遗憾。

“朕,想要立协儿为太子。”汉灵帝缓缓说道。

他本来就想要这么做了,现在更加变得迫切。不管再有多少人阻止,他都要这样做。如果他们再要阻止,既然身为臣下,那么就该有为天子赴死的准备,那些反对的就全部都去死吧!

那些人死得再多,他也不在乎了,只要能够做成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在所不惜!他们的死亡,为的,都是这个天下,为的都是皇室,也会瞑目的吧?一定会的。

“陛下…”张让与蹇硕跪在地上,喏喏没有说话,心中却欣喜无比。

对了,就是皇子协!只要他们扶立皇子协登上太子之位,并最终问鼎皇位,他们现在的权势,富贵,就都还可以保留!

这段想法,不断在他们的脑海当中翻滚着。并在下一刻,“成了”二字,猛烈回荡在心中,震耳欲聋,让心绪波动不停。

“阿父,取笔墨,与朕的玉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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